二、青芒
“大膽!你這村夫目無法紀,難不成想獨闖清水城門?”其中一個軍士不由分說,提起手中的皮鞭沖農夫面門揮去。
農夫怒視半躺在地的書生,對即將揮來的皮鞭視而不見。在鞭稍即將觸碰到面門時,眼皮微抬,那皮鞭居然倒飛回去。
血花四濺,那柔韌的皮鞭竟然猶如利刃一般,嵌入軍士面門之中,竟然將半個腦袋都劈開了。
領頭的軍士見狀大喝一聲,顧不得手中正在把玩的黑龍木,將腰刀抽出,大聲罵道:“大膽的賊人,膽敢到清水城撒野!兄弟們將他圍了!”
見到有官兵傷亡,原本熙熙攘攘的城門口,頓時鳥獸四散。只剩下七八個手持兵刃的軍士,將這農夫和書生團團圍住。
“殺人了!殺人了!”城門口的攤販亂作一團,連推帶搡地沖城中奔來。
胡牧扛着包裹扭頭看向城門口,空曠無聲地大街上,只剩他一人獃獃留在原地。
剛才那突如其來地一幕,讓他的心中傳來了一股異樣的感覺,似是捕捉到了什麼,但又難以言明。
“你好大的膽子!弟兄們,捉拿賊人!”農夫身後的三名軍士,對視一眼,將手中明晃晃的鋼刀對着農夫沖頭砍下。
“志旺啊!你可知這《火靈貼》對於我陳家的意義?”
農夫緩緩朝書生走去,並未在意砍下的鋼刀,伸出二指隨意朝後一擺,三把鋼刀居然寸寸斷裂,無數碎片猶如雨點一般射向四周。
“四叔,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我求您,你就讓我帶娘去看看病吧!”書生跪地哭求道。
“唉!說了多少次了,你娘的傷本是妖毒發作,非尋常醫術所能及,你這又是何苦?”
書生狂笑起來,將手中的絹帕高高揚了起來道:“什麼妖毒發作,明明是你們逼迫我娘親撰寫這《火靈貼》,以致耽誤了問診時間。這對你來說的至寶,卻是害我娘親性命的禍害……”
領頭的壯碩軍士眼前一花,身上傳來了徹骨的劇痛,聽着身邊同袍的哀嚎之聲,豆大的汗滴不禁從額頭滑落。
他爹本是玉田州牧府中的老奴,因這州牧大人念些舊情,讓他領了幾名潑皮混在守門軍伍中,狐假虎威之下受些油水。想不到,今日一時官威發作,竟碰上了個硬茬。
他眼角餘光瞥見城頭的幾人匆匆跑開,料定是去城中搬救兵了,眼珠一轉,換上一張笑臉道:
“英雄,英雄!怪我有眼無珠,不認得賢侄,這就給你們放行,放行!”
“嗯”農夫點了點頭,“不錯,那你說說看,陳家的《火靈貼》到底值不值一兩銀子?”
“值!值!莫說是一兩銀子,便是千兩黃金也能賣得!今日入城,定能賣個好價!”
“果然是個有眼無珠的蠢貨!”農夫嘿嘿一笑,一道青光從手中飛出。
領頭軍士還未反應,一陣鑽心的疼痛從雙目處傳來,眼眶中激射出兩道血線,兩粒圓溜溜的血肉滾落到門檻下方。
“千兩黃金,也買不來我陳家的《火靈貼》!”
農夫一把將書生扛上肩頭,快步朝山野外走去。
胡牧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想不到,這面相樸實的農夫,手段居然如此兇殘。
最後閃過的那道青光,讓先前那種古怪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青芒閃過的一幕幕反覆映照在心頭。
他緩緩閉上雙眼,腳下不敢有絲毫移動,努力回想青芒出現的那一刻。
不斷有支援的軍士從城中疾馳而出,見這葯農打扮的少年緊閉雙目站在路中,皆對他投來憤怒地一瞥。
“木行,青芒電蛇!”胡牧猛然張開雙眼,心中頓時明悟。那青光是一條藏在袖口中,細如絲線的青蛇。
那相貌平平的農夫居然是一名御獸師!
胡牧天生具有異能,能夠敏銳地察覺出周圍異獸的存在,甚至一眼便能判斷出異獸的獸行種類。
所謂獸行,其實就是異獸特有的鬥氣。這世間的每一頭異獸,都會身具一種或多種獸行,這也是判斷異獸品級最為直接的方式。
記得年幼時期,娘親曾牽着他的小手緩緩路過宗族神廟,廟內神獸驚恐的叫聲引起胡牧一陣好奇。
他問娘親,為何族人要將這頭渾身冒着綠光的異獸,隱藏在神廟中時,娘親驚恐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盯着神廟緊閉的大門,告誡他:
自己能看到異獸獸行的事情,千萬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否則,他將再也見不到娘親了!
年幼的自己聽不懂母親的話語,扭頭看着身後的大門,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和疑惑,仍是使勁點了點頭。
也是從那時候,他知道了世間有異獸的存在,也知道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
胡牧收回思緒,聽着城門口不斷翻滾的軍士哀嚎,抬頭望了望山野中漸漸遠去的黑點,口中喃喃道:“娘親……”
馬家藥鋪佔地不算寬廣,但重檐壓頂的三層閣樓,全為上好的奇楠打造,着實顯得氣勢非凡。
藥鋪門口處,一美艷婦人衝著街道盡頭的身影,丟了一個白眼,輕聲罵道:“災星!這點力氣都沒有,連我這個婦道人家都比不過!
這出聲的婦人正是胡希音的正妻,胡玉兒的生母,胡牧的大娘。因為母親的原因,大娘一直將胡牧視作眼中釘。
“收攏藥材居然也要半天?”胡希音看見緩步走來的胡牧,強壓着心中的怒火問道。
胡牧默默將肩上的幾個包裹放在了藥鋪門口,不作任何爭辯,順勢立在一旁。
胡希音看着胡牧乖巧的模樣,心頭像是被扎入了一根尖刺,那個女人來到寨子時,便懷有身孕,當時也是這般不爭不辯的模樣。
他可以不介意胡牧不是他的親生骨肉,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是不是自己親生骨肉的又能如何,他將來還不是同樣視為己出?
“你既然如此討厭自己,當初為何又要嫁給我?為何又要不辭而別,留下這個孽種?真當我是傻子!”胡希音捏緊了拳頭,面色一陣青白變化。
“嘻嘻!”
一身粉色短裙的胡玉兒得意地看了眼胡牧,撒嬌道:“爹爹!不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這次你可再不能食言了!”
胡希音輕輕噓了口氣,轉頭看了一眼少女道:“好!玉兒,這次你立了大功!回去定讓你好好玩耍三天!”
“真的?”胡玉兒喜不自禁,回頭對着胡牧高聲喊道:“災星,聽見沒有?你動作快點!不要耽誤了時辰,我還要同娘親去買衣裳!”
胡希音皺了皺眉頭道:“玉兒,如今戰事吃緊,馬家又一再壓低價格,你這衣裳的事情能不能緩緩?”
“我不嘛!爹爹說話總是不算數,人家的衣服都三個月沒有換新的了……”
“嘖嘖嘖……”藥鋪內慢慢走出來來一個衣衫華麗的胖子,他伸出圓墩墩的食指,輕輕挑捏着手帕的一角,慢慢擦着額頭的汗水,輕聲笑道。
“元兄!”
“胡族長,既然來到了藥鋪門前何不進去?難道是採到了上等的仙藥,嫌棄我馬家的門頭小了些?”
胖子名叫馬元,是馬家藥鋪的現任掌柜。人生的是白白胖胖,一臉的慈善模樣,可實際為人心狠手辣,殺伐果決,不知導致多少葯農家破人亡,在玉田州得了一個“笑閻羅”的稱號。
馬元仔細盯着胡玉兒看了半天,笑道:“嘖嘖!胡家千金果然是個美人坯子,若是哭花了眼睛可是不妙!胡氏一族能否一步登天,將來還要仰仗你啊!”
胡玉兒聽不懂馬元的意思,但也明白似乎和自己有關,她止住抽泣怔怔地望着父親。
“元兄!這是何意?”胡希音也是滿頭霧水。
馬元神秘一笑,一面拉着他的手臂,一面朝門鋪內走去,嘴中高聲喊道:“今日馬家藥鋪閉門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