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你振作點，我現在該怎麼辦……”

“不要、不要自暴自棄，不要迷失自己。”

王崎用力睜開小眼睛看着夢揚。用手掌拍了好幾下臉頰，舌頭打結地訴說著。簡直就像在臨終前夕拚命想要傳達遺言一樣。

“所以夢揚，你不能放棄，不能輸給那樣的人。聽好了，沒有失去過東西的人是很堅強的。真正堅強的人是值得守護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可不能忘了這一點。”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求求你，不要做出拋棄自己的行為。求求你……”

王崎說著再次低下頭，說話間就打鼾睡著了。夢揚伸出右手，從他的手腕觀察脈搏和受刺激的反應，判斷不是重度昏迷狀態。沒必要勉強叫醒他。她很想把座椅放倒，讓他躺下，但沒有那麼多時間。至少背靠在椅背上保持安靜的姿勢。

不能輸給那種傢伙。

關掉開着的收音機，看了看後視鏡。鏡子裏映出一輛黑色的車，前面是夢揚自己半張扎着頭髮、戴着黑框眼鏡的臉。夢揚之所以開始戴眼鏡，是因為以前的同事推薦戴眼鏡很合適。另外，夢揚也希望在新的工作崗位上被人看成一個認真的人。而且，想和過去的自己訣別。

右手捏住鏡框，從臉上取下來放進門口袋裏。再次將視線移向鏡子，只見一個與過去完全不同的女人正瞪着自己，她的臉色顯得威嚴而精悍。

不要迷失自己。我不能死。

反覆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兒子和母親沒有我就活不下去。好不容易遇到的丈夫也不能放手。最重要的是，首先要讓睡在身邊的王崎平安回家。已經有很多要保護的東西了。不能被追來的可憎的過去抓住。

每經過一條交叉的大馬路，擁堵的情況就會有所緩解，車流也變得順暢起來。夢揚用右手操作導航系統，查看前方的行駛方向，發現前方是一條橫貫東西的主幹道。

黑色轎車緊緊貼在夢揚的車背後，不停地用喇叭聲催促着。前夫榮軒的目的很明確。想讓夢揚因為太恐懼而下車，在自己面前下跪道歉。對那傢伙來說，重要的不是盡全力把她從車裏拽下來，而是夢揚主動來道歉。這樣就能恢復過去的主從關係。在大約三年的婚姻生活中，夢揚對前夫榮軒的想法了如指掌。

太小看我了。

夢揚的表情因厭惡而扭曲。就像夢揚了解榮軒一樣，榮軒也很了解夢揚。因為他知道夢揚是絕對惹不起的，所以認為只要繼續跟蹤，總有一天會認輸。實際上，如果沒有王崎的建議，夢揚的心都快碎了。

既然被束縛了，就只能硬着頭皮斬斷。

視野遠處是一條粗壯的主幹道。夢揚把腳從油門上移開，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跟在其他車後面。

榮軒的黑色轎車也貼在後面。他不想超越這輛車。不久，信號燈變成了黃色，前面的車加快速度通過路口。正如夢揚計算的那樣，在紅燈亮起的時候，她成了十字路口的第一輛車。

夢揚屏住呼吸，用力踩下油門。

車子突然發動，沒有在紅燈前停下，而是開進了十字路口。榮軒的車也跟在後面。

綠燈亮起，從左右四車道駛來的車輛不斷逼近。猛烈的喇叭聲和抓地般的急剎車聲接連不斷。夢揚躲過了從左邊開過來的深灰色高級轎車，又在最前方駛過了一輛紅色跑車。

緊接着，巨大的撞擊聲從背後傳來。

夢揚沒有鬆開油門，看了看後視鏡。雖然只看到了一瞬間，但她看到了一輛黑色的車，受到了兩輛車的側面撞擊，停了下來。夢揚的車直接駛入車道，上了高速公路的高架。避開事故的不認識的車連在一起跟在後面。

如果是以前的夢揚，不會這樣開車。

確信自己已經甩開過去之後，夢揚終於一口氣吐出了憋住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