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車子再次駛上被切斷的車道，在狹窄的單車道高速公路上繼續往南行駛。繼續往前走，道路逐漸向西，好像可以到達終點。當然，夢揚不打算去那麼遠的地方。要從一個合適的出口返回普通道路，但還沒有下定決心。

夢揚踩了踩左腳，想要消除身體的顫抖。如果時機稍晚，這輛車就會發生事故。雖說是自己選擇的，但駕駛起來相當錯亂。但如果不這麼做，就逃不掉。

撞在前面的兩輛車還好嗎?兩輛車都是在起步的瞬間，速度應該都不怎麼快。另外，兩輛車的車頭都很長，所以司機們應該都沒有受傷。

在那麼大的十字路口發生事故，警察肯定會趕到。雖然不知道會進行怎樣的現場勘查，事故會如何處理，但一定會提到之前這輛車闖紅燈而去。

夢揚既不逃也不藏。必須去警察署，承認是自己製造了事故。說實話的結果就是被問罪辭職也沒辦法。

“不要害怕……沒關係，一切都會好的……”

王崎在副駕駛座上吼叫着。身體靠在椅背上，臉朝斜上方，閉着眼睛。沒有醒過來的樣子，好像是說夢話了。在夢中也在鼓勵我嗎?

“沒關係，一切都很順利，王崎先生。”

夢揚溫柔地小聲回答。如果王崎不在身邊，夢揚早就屈服於榮軒的挑釁了吧。即使這是最後一次接送，夢揚也希望今後能過上安穩的日常生活。

這時，從右耳的耳機麥克風裏傳來的鈴聲響徹耳膜。

不寒而慄，寒意再次掠過後背。可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噪音讓她想起了黑色汽車的喇叭聲吧。即使不是這樣，今天的電話總有不好的事情。楊康的母親告訴他兒子的死，常盛告訴他跟蹤駕駛的真面目。每當電話響起，恐懼就會倍增，心被逼入絕境。

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來電·紀豐園”。

鬆了一口氣。時間已經過了6點，被灰色雲層覆蓋的天空變得更加昏暗。就算下雨容易耽誤接送時間，再不回養老院就不自然了。

在腦海中整理好回答的內容后，點擊【回答】的顯示。紀豐園的工作人員也不會想到，現在這輛車正駛上高速公路往南行駛。必須簡潔地傳達發生了什麼。詳細的說明最好放在後面，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擔心。只能說，不管怎樣，現在馬上就回去。

“喂，我是夢揚。”

“啊，接通了，夢揚。我是若月。”

耳機里傳來護工若月的聲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材魁梧、胖胖的圓臉、平易近人的女人。

“你現在在哪裏?王崎先生在嗎?”

若月不知為何急不可耐地問道。夢揚覺得她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她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是在過度擔心。回養老院的時間推遲了很多，這也無可厚非，但不知為何，夢揚總覺得這種擔心的背後隱藏着不安和恐懼。

“王崎先生當然也在，現在稍微晚了一點，在回紀豐園的路上……”

“王崎先生在做什麼?”

“不，我開車時用耳機聽，只有我聽到。他在副駕駛座休息。”

“休息，是在睡覺嗎?”

“是啊，是的，他在睡覺。”

夢揚重複着回答。抱着被詢問狀況或受到輕微斥責的覺悟來接電話，但從若月的語氣中感覺不到那樣的氣氛。因此連道歉的時機都找不到，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怎麼了?”

“怎麼說呢……因為你離開這裏已經很久了?我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啊，對不起，我應該先聯繫你的。不過，關於遲到的理由，你回到紀豐園后再解釋……”

“田野他……”

“啊?田野?”

聽到這個意想不到的名字，夢揚很困惑。田野是以前見過的那個眼神冰冷的職員。反覆對夢揚做出責難的言行，對王崎和若月也表現出敵視的態度。

“若月，有什麼事嗎?田野對我說了什麼嗎?”

“田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