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城的下城
中城
東區
東區算是中城最為繁華的地界,街道寬闊,綠樹成蔭,著名的國王大道就坐落在這。
東城的居住者大都家境殷實,靠實業起家,但又無法與那些真正的工業寡頭相比,無法取得勛爵身份,不能在上城安家落戶。
他們的心情每天都在對上層的羨慕和對下城的鄙夷間起伏不定。
曼森醫生的診所就在國王大道的盡頭,而且具有相當的名氣。
但對曼森醫生傳說最多的,是他的血統,和他竟然放棄皇家醫學院授予的上城資格。
馬修對此沒有什麼想法,就像他自己一樣,每個人都有不願提及的秘密。
但如果曼森主動,自己也樂意當一個傾聽者。
此刻他的右手拿着厚實的牛皮紙袋,正有些專業性的問題想要向曼森請教。
“到了。”
推開玻璃門,面容姣好的接待員,投來詢問的目光。
“曼森醫生在嗎?”
“醫生正在忙,請問您有預約嗎,先生?”
馬修搖了搖頭。
“那我得先給您登記一下,醫生今天的行程已經排滿了,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馬修。”
接待員停下了手中的筆,請跟我來先生,醫生囑咐過了。
....
二樓
淺藍色的壁紙似乎能緩解病患的焦慮。
馬修坐在房間外的長椅,手裏拿接待員送來的薄荷水,閉目休息,畢竟下午要做的,可並不輕鬆。
房間內並不平靜,手杖敲擊地板,低沉嘶啞的質問,還有耐心的寬慰。
他第一次覺得聽覺敏銳是個負擔。
不多時,門開了。
顫巍巍的老者從中走出,拄着手杖,嘴裏低聲地嘟囔。
“雜種狗。”
身影遠去,曼森醫生出現在身旁。
“他覺得我給他開的葯都是假的,我要和他年輕的妻子合夥毒死他。”
曼森醫生的聲音帶着玩味,對馬修突然到訪他不意外,並且笑着指向馬修手中的薄荷水,“味道怎麼樣。”
......
曼森的辦公室頗有些新古典的色彩,牆飾線條流暢,利落,沒有過多繁複的花紋裝飾。
作為最彰顯細節品味的壁爐,也只是進行了遞退式設計。
這倒是與曼森沉穩冷靜的性格十分契合。
他拿了兩個裝有冰塊的杯子,給馬修倒了一杯杜松子酒,自己則只喝冰水。
“說吧,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
馬修也沒廢話,把牛皮紙袋遞了過去。
一疊相片,一張屍檢報告,幾份調查口供。
曼森的表情逐漸凝重,他抬頭看了一眼馬修,他也正平靜的看着自己。
“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見過這種慘狀,報紙披露的確實委婉了些。”
照片中,白髮蒼蒼的老紳士,正面朝下,背後有着猙獰的巨大創口。
他的背被人沿着脊柱劈成兩半,肋骨粗暴地外翻至兩側,形成一對無羽的骨翼。
“血鷹,這是北地人對貴族的一種刑罰。”
曼森的繼續說,“而從屍檢報告和相片來看,他受刑之前,身體裏就已經沒有任何血液殘留。”
他指了指第二張相片,男人赤裸裸躺在屍檢台上,他的腹腔緊貼肋骨,能看見下方那條幹癟的腸道,周身的血管全都偏移,扭曲,向著胸腔彙集於一點。
他的血被抽幹了。
“你知道我干過一段時間牧場的解剖顧問,我只見過一例與這種情況相似的案件,兇手被當場擊斃,它是一名…”
曼森頓了頓,他抬頭看向馬修,他從那對湛藍色眼睛裏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血族。”
血族,是一切以鮮血渴望為基礎,對血液有狂熱追求的異族,其中也包括一些信仰墮落的人類。
其多聚集於大陸西南的大沼澤區域,是教廷第二次凈化戰爭的重要目標,自那以後血族便不成氣候,僅有零星部落散落各處。
由於他們的信仰實在過分血腥,扭曲,難以廣泛收穫信徒,因此即使是費馬這樣一個地方,他們也很難找到容身之地。
當然,除了一個地方——下城。
下城,呈弧形環繞費馬,自上而下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銜尾蛇工坊、霧都,以及最為隱蔽的沉淵。
銜尾蛇工坊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科學家,鍊金術士,肉體重塑師,人體改造工程師的天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在某些領域的科技水平,已令上城的“沉思者大腦協會”感到頭疼。
霧都,不用說,下城的主體,毗鄰月亮湖,其前身是費馬的舊城遺址,已被五月牢牢掌控多年。
沉淵,這裏比較前者的歷史要稍晚幾年,它原本也是舊城的一部分,但由於無休止地抽取地下水,開採礦物,這裏經歷了一場堪比小型地質運動的變化。
城市墜入漆黑的巨大裂縫之中,后成為各種異族的安身之地,由於他們基本不對外活動,五月和上城對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自生自滅。
直到去年的小教堂事件,下城開始對其建立一套嚴密的防衛措施,期間甚至得到了上城的技術支持。
線索和謎團開始在馬修腦內交織纏繞,一切變得愈發複雜,他需要找個時間再好好梳理一下。
不過現在,還是讓身體先行動吧。
“謝謝你的酒,曼森。”
“你要去沉淵嗎?”
“嗯...”
“那能否當我半天的私人保鏢呢,萊斯特先生,我在那也有位病人。”
馬修微微一怔,竟難得地開起了玩笑:“你的業務範圍很廣泛,醫生。”
“嘿,誰說不是呢。”
......
中城
南區
馬修家中
此刻的艾莉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發給“沉思者大腦協會的傳真”終於得到了回復。
「布朗教授一直沒有回協會報到,與其一起負責研究項目的幾位科學家也一併失聯。」
煤球在自己懷裏亂蹭,她站起又坐下,完全失去了方寸。
布朗教授外出調研的情況時有發生,長達數月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此時正值七月月初,是每年申報研究經費的關鍵時候,一向經費緊缺的教授是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的。
“怎麼辦,該怎麼辦,老闆一定有什麼辦法,可這個混蛋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艾莉兒開始圍着桌子踱步,最終停在了馬修桌旁,看向那台黑色電話。
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拿起電話,撥打南區牧場的熱線。
奇怪的是,她轉動撥盤,輸入的每一個數字最後都變成了0。
直到按足6位后,線路突然接通了。
“喂,誰!”
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從話筒傳來,根本不像牧場接線員懶洋洋的語調。
只聽電話那頭傳來另一個尖銳的聲音,“該死,你眼瞎了,你看看這是哪條線,趕緊去通報啊。”
“抱歉,抱歉,萊斯特先生,您稍等。”
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腳步。
聲音再次傳來,溫潤,是個老者的聲線,“馬修,出什麼事了嗎?”
艾莉兒不知道的是,這條電話線路直通下城腹地,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可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