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醫生與信徒
第十九章醫生與修道士
西區
金銀山地鐵站
馬修與曼森醫生坐在12號站台等待列車的到來。
12號站台小的可憐,不過好在除了他們,便只有零星幾人散落在周遭。
畢竟w001線路的終點並非那麼受人歡迎。
馬修盯着腳下的大理石地板,上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污垢,但隱約還能倒影出頭頂交錯的混凝土橫樑。
“看看這個。”
曼森醫生將手中的報紙遞了過來,並指了指經濟板塊的醒目標題。
「議院已同意討論博斯公爵關於西區跨海大橋項目承包商更替的議案。」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為什麼熱衷修那座橋。”
“怎麼?”
曼森語氣透着嘲弄的意味,“那裏是深水區,本就不適合建橋,而且通過碼頭海運已經完全足夠了,他們把納稅人的錢一半揣進腰包,一半撕成碎片丟到了海里。”
“.....”
“叮,叮,叮。”
鈴聲響起,一直黑屏狀態的站牌,出現了有且僅有的一串數字——w001
w001,是中城到達下城的唯一官方專線,於多年前“守衛戰爭”后的蜜月期修建。。
後來關係再度惡化,焦油河上的鐵軌被相繼拆除,w001號線便於焦油河畔截止。
從這條路走,穿過焦油河,可以到達霧都的西南邊界,那裏便是淵地的入口。
當然,馬修可以直接使用霧都的專線,那樣效率更快,但對曼森醫生,自己便沒那麼確定了。
汽笛嘶鳴,列車進站了。
......
二人選了後排靠窗的位置。
列車進入幽深的隧道,四周一片漆黑,過了很久,頭頂的煤氣燈才亮起微光。
藉助昏暗的光線,馬修面前能分辨前排零星的人形輪廓。
有兩個年輕人還在找尋合適的位置,似乎是很介意車座上暗綠的霉點。
他們穿着乾淨的灰白色長袍,與其他前往下城的乘客顯得格格不入。
馬修知道,他們是教廷傳教的年輕修士。
與其他在教廷實際控制下的城市不同,費馬雖然也將教廷擺在崇高的位置,為其修建誇張的教堂,但對其他信仰也持一種不置可否的態度。
因此身處此地的教廷修士們,又重拾先祖們傳播信仰的偉大使命。
他們虔誠地乘車向南,帶着一種飄渺的使命感去救贖罪惡深淵中的靈魂。
即便收穫的是謾罵與冷漠,也能在自己心裏生出一種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自己已是儘力而為,只能就此修得己身的道德優越感。
馬修對此見怪不怪,雖然他曾也是其中一員。
......
黑潮急退,終點站到了。
這裏的設施更加破敗,已能從出口聽到風的呼聲。
走出隧道,腳下踩着混雜着數不清工業垃圾的沙灘,一條黑黃色的大河在不遠處奔騰。
焦油河到了。
岸邊一座窄小的碼頭,幾隻小形蒸汽船系在那,隨着河水上下浮動。
船夫坐在一張瘸腿搖椅上,越過手中那本情色雜誌,估量着能從這群船客手中榨取多少油水。
“一人5枚銀幣,少一分都不行。”
對着率先上前的年輕修士,船夫露出一口黃牙。
修士皺緊眉頭,但自知信仰無法感化眼前這個可悲的傢伙,只得乖乖掏錢,
遞到男人手裏。
“你們也都一樣!”
可當他目光觸及到曼森醫生的時候,居然“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醫生,您來啦。”
曼森沒有猶豫,爽快握住船夫伸來的那隻髒兮兮的手。
“好久不見,約翰,你的頭疼怎麼樣了。”
曼森邊說邊從手提箱中取出一個小綠瓶,“還是老樣子,一天一片,再厲害也不能超過三片。”
......
熔爐預熱完畢,鐵煙囪噴吐出嗆人的濃煙,蒸汽船全力開動,在身後留下一串骯髒水花。
馬修撇了一眼身旁的醫生朋友,又看向對面坐着的那對年輕修士,他們正雙手合十,虔誠地誦讀禱文。
......
隱秘在嶙峋礁石中的碼頭,這裏駐紮着一隻全副武裝的小隊,其中有些人還裝備着舊式的蒸汽裝甲。
船夫與曼森醫生揮手告別。
人群為馬修二人讓開一條通道,其餘的訪客則要受到新一輪的調查盤剝。
二人順着一條蜿蜒小路不斷向上,身側就是風擊浪涌的懸崖,海浪拍擊岩石發出巨大的爆破聲,風化礁石的碎屑不時飛濺到他們腳下。
“你為下城工作嗎,萊斯特先生。”
曼森率先打破了沉悶。
“算是吧。”
馬修語氣平靜,“正好與你的工作內容相反。”
“那你喜歡你的工作嗎?”
沉默....
“我只會做這些。”
“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這是事實。”
沉默....
“我...我曾經也上過戰場...”
曼森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我並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我很害怕,我沒法像別人那麼勇敢。”
走在前面的馬修停下了腳步。
“咔嚓。”
“咔嚓。”
“咔嚓。”
“沒有所謂的勇敢,曼森,戰場上只有活人和屍體,他們只是麻木了。”
馬修遞給他一隻煙,“重點是之後,你是否還活着,又為了什麼活着。”
馬修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是個好人,曼森,一個好醫生。”
......
二人終於到達崖頂,由一棟棟破敗建築組成的小型城鎮出現在二人眼前。
地面磚石破碎,野草從中頑強生長,為這單調的深灰提供一點綠意。
零星散落的攤位上擺放着種種古怪的商品,攤主也不吆喝,全都一副獃滯的表情。
再往前的街道左側人頭攢動,能聽到咒罵與廝打的聲音。
還發生了頗為古怪的一幕,一頭渾身是血的豬仔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嘶鳴着,到處亂竄。
曼森醫生想去看看,馬修攔住了他,“這裏是下城,曼森。”
曼森聳了聳肩,只得作罷。
二人決定前往鎮上唯一的酒吧,稍作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