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落到了極點(2)
才一會兒會兒的功夫,不過中間隔了幾句話,立刻像是隔了幾年,回憶起有些水中望月,水面上起了風,吹皺了靜池裏綠銀銀的水,模糊了水月鏡上映着的顏鴿飛的臉廓,他在楞楞板板的軍裝里微微笑着一轉身,往集訓隊伍里去了,淹沒在綠海中,但她還是一眼就又找到了他。
凌慧又擰起眉梢低落地說:“二梅姐,我心裏好難過。”
她把水桃紅羽絨服脫下來翻過黑綢裡子抱着,頭痛苦地埋在裏面,像一隻受傷的鴕鳥。
梅淑坐起來抱抱凌慧,溫柔地說:“我們慧慧是不是心理住了一個喜歡的人?誰那麼幸運哪?”
“姐,喜歡一個人有錯嗎?有沒有?如果沒有錯為什麼我這麼痛苦?”凌慧憂憂地問。
梅淑摩挲着凌慧她頭髮說:“慧慧,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告訴姐,你喜歡的那個人,他是不是有家庭,有妻子,或者有未婚妻,或者有女朋友,或者心儀的對象?喜歡的人他也是單身也許痛苦會輕許多。”
凌慧帶着幾分疲倦,歪着頭靠進梅淑手心裏說:“姐,我不想喜歡他了,我好累……”
梅淑把床里空出個位置,對凌慧輕輕地說:“慧慧,來,脫了鞋,上床躺下,跟姐慢慢說……”
凌慧簡單洗了把臉,脫了衣服躺在了梅淑裏面,凌慧往釘着小粉貓牆布的牆挪了挪,對梅淑說:“姐,往裏面睡一點,別掉地上。”
凌慧感覺床墊底下有什麼東西,一面將手伸進去摸,一面問梅淑:“姐,床墊底下有什麼?硌背。”
摸出來在黑乎乎的夜色中藉著藍簾外菊白的路燈,瞧見是信封。
八一郵戳一團血紅的木棉一樣熱烈烈地開在信封右上角,一個一個疊着,紅得扎眼。
“姐,是未來姐夫給你寫的信?這麼多!你倆蠻浪漫的,還寫信?我記得,第一次見你和他,我還在學校念高中,你帶他到學校來看我,他穿着軍校學員的軍裝,很精神,姐穿着那件牛仔藍的過膝長裙和白秋衣,我們仨一塊去學校後門那條街上吃麵皮,姐愛吃麵筋,他就把他碗裏的麵筋都撿在姐碗裏,還跟老闆多要了點。”凌慧把信拿在手裏燙手,把信塞回玫青花布床墊底下燙背,心一陣一陣恍恍惚惚的。
梅淑醉在過去的甜蜜往事裏苦笑了笑說“那些我都快忘了,來,都給我,我把它們都放抽屜。”
梅淑欠起身子放進床頭櫃抽屜。一拉一關,那吱嚕嚕吱隆隆的聲音,格外響。又躺下:“慧慧,這下好好睡吧,不硌背嘍,讓你來我這兒睡一回,不能硌了一晚上背。”
凌慧轉過臉來笑望着梅淑喃喃地說:“姐,我……”
她欲言又止地拿被子蒙在嘴上。
“那個趙樹森呢?你跟他怎麼樣?”梅淑問。
“姐,不想說他。”凌慧重躺了躺。
“最近複習情況怎麼樣?”梅淑問。
“還行……姐,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跟趙樹森?……在談戀愛。”凌慧說。
梅淑說:“你對一個異性朋友超過普通朋友的好就容易給人誤會,關鍵不是我們,趙樹森或許能分清,你媽和其他人呢,同學和村裡人,不過那麼多張嘴和眼睛,哪顧得過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清楚,我想我能體會他的感受。”
凌慧把嘴上的被子拉下來,翻過身,枕着手臂又問:“姐,我喜歡的那個他有他深愛的人,我不知道我這樣是不是很不道德?”
梅淑也翻過身望着她說:“還沒對他們的感情造成破壞還談不上不道德,不過慧慧,在感情道德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說,這種情況你會比較辛苦,對你也是不公平的,為什麼不和一個單身的男人開始一段感情?別白白浪費這一段青春,青春真的太短。”
凌慧拉被子蒙住臉,身子平躺下,嘆息了一聲。
梅淑輕聲說:“慧慧,早點睡吧。”翻身滾到另一邊。
深夜,凌慧推亮枕邊的手電輕輕起來,從抽屜里偷了一封信出門,樓道的燈輝下抄下顏鴿飛的部隊地址。擼展一張手機詳細通訊單,記下一個來往頻繁的手機號碼。
再回去輕輕躺下,枕着一隻手,看着熟睡的蓮一樣的梅淑,輕輕用唇語說了句:“對不起啊,二梅姐,慧慧對不起你啊……”
窗外的路燈,一齊熄了,屋子裏一下更黑下來,凌慧看不到梅淑的臉,自己也把臉迅速地藏進被子裏,捏着那張抄了顏鴿飛地址和手機號碼的紙,轉過身,出了一身虛汗,手心裏水漬漬的一層琉璃珠。
凌慧緊緊把琉璃珠手心握起來,擱在胸口,怕它滾到梅淑那邊去。
等落了落汗,心跳平了平,凌慧才又坐起來從壓在被子上的羽絨服口袋裏掏出手機,鑽進被子裏把地址和手機號碼錄進去。
連隊招待所前面的銀杏樹底下落滿了殘碎的像扇子一樣的黃葉,冬風一層一層掀起它們。
白鈺立在窗前看着此情此景,越想越替自己的青春惋惜,決不能等自己的青春落光了再懊悔莫及,必須離婚,必須離婚。
韓純去軍人服務社買牙膏,眼睛在僅有的幾個牌子上掃過來掃過去,索性先去撿出來幾樣零食,再來挑。
“買上面那個牌子的牙膏,那個是比較好用的。”從服務社裏間打電話出來的劉魏笑,手裏拿着一包煙指着貨架說。
“這個?”韓純拿起最頂面一個藍盒牙膏問。
劉魏笑走過去從底下抽出一個綠盒的說:“這個好用。”
韓純盒子拿在手裏看着各項功能,數錢給售貨的嫂子,跟劉魏笑笑嘻嘻道:“噢?……哎?你不是連部的文書?”
“嫂子,再給我拿一雙襪子,黑色的。”劉魏笑尊敬地對嫂子說。
軍人服務社裏的服務員也是隨軍過來的軍嫂。
那嫂子眯着大眼對他笑着:“這次不要白色的了?”
“嫂子,前幾回的白襪子都變成黑的了,不知道怎麼都洗不幹凈,白襪子就愛跟我過不去。”嫂子頷首笑了笑,遞給他一雙黑色的。
劉魏笑雙手去接,一邊微笑着道:“謝謝嫂子。”
嫂子輕聲道:“不謝。”
韓純笑着說他:“是懶的不勤洗的過,把責任都推給不會說話的襪子。”
劉魏笑邁腳往出走,腰腿直刷刷的,幾經專訓的軍人走姿,出腳收步都是俏生生的,又側過身問:“你是給我們顏副連長送過帽子吧?高班長家屬?”
二人站在銀杏樹底下的落葉上說話。
韓純驚訝地反問劉魏笑:“你見過我?”
劉魏笑說:“那天早上顏副連長他們走的時候,我在第二輛車旁邊跟戰友說話。”
韓純又問:“那你怎麼不去集訓?”
劉魏笑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去不去都得服從命令。”
韓純才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眼劉魏笑,說:“部隊領導肯定是這樣考慮的,文書這孩子細皮嫩肉的,萬一怕他到了訓練場上摔跟頭,哭鼻子,還是讓他呆在連部打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