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失落到了極點(3)
劉魏笑問:“你是高班長的妹妹?”
韓純說:“準確來說,是妻子的乾妹妹。”
二人都靠在樹上,韓純把零食都給劉魏笑:“那,算是酬謝你的。”
劉魏笑哈哈笑起來:“不至於吧,因為幫你選牙膏?”
韓純聳了聳肩說:“不至於吧,不敢收?”
劉魏笑摸了摸二寸平頭,變着腔調說:“人家是不好意思嘛,那就謝了啊,正好我那有個病號。”
韓純鄭重地問:“哎?你們副連長結婚了嗎?”
劉魏笑盯眼眼看着韓純:“你不會是愛慕我們副連長吧?”
韓純手推了推鬢上的頭髮:“愛慕怎麼了?”
劉魏笑說:“我們副連長都有未婚妻了,怎麼了?沒希望嘍。”
韓純笑着露出一嘴牙:“看你們副連長心情很低落似的,是不是跟他未婚妻解除婚約了也極有可能,或者,或者……”
劉魏笑疑問的眼神瞧着她:“或者什麼?”
“或者你們副連長的未婚妻等不及他,跟別人結婚了呢?”
劉魏笑瞪着韓純,哭笑不得:“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女人腦子裏都在想些什?奇思怪想。”
韓純追着問他:“就知道笑我,什麼女人女人的,人家還沒結婚哪,快說到底是不是呀?”
劉魏笑呵呵笑着:“好好,你是女生,小女生,就壓根兒沒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們副連長很愛他未婚妻,他跟嫂子是很相愛的。”
韓純又說:“相愛也不一定就能結婚呀,再說當初多愛的人結了婚也保不定會閃離呢?過日子有時候跟愛情是兩碼事。”
劉魏笑踢着腳邊的黃葉:“你不至於吧,咒別人心裏會很爽啊?”
韓純氣道:“我這是說事實,你這小朋友懂什麼?死相!”
劉魏笑笑說:“什麼?小朋友?我剛過22歲生日好不好?早就脫離小朋友隊伍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堂堂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
韓純道:“22歲?那也是小朋友,比我小的一律都被劃歸為小朋友之列,解放軍里的小戰士。”
“嗬,這口氣,你幾歲,我聽聽?”
“你就心甘情願稱呼我為大姐咓,本姑娘今年芳齡23,長你一歲。”
“哈哈……我回連部睡午覺了,小丫頭。”劉魏笑跳着腳跑掉了,身後揚起一層黃銀杏葉。
韓純把臉轉過來貼在樹上,想着劉魏笑剛才的話,想着顏鴿飛的未婚妻。慢騰騰走在通往招待所的路上,一腳一腳踩着灼灼的陽光,灼灼的燒到心頭。
又心想:只不過是劉魏笑的一面之詞,眼不見心不死,就是眼見了心也不見得死得掉。
韓純伸出手來,叫冬天的陽光照着指縫間的冷氣,它也懂這麼地體諒人暖人心,所以不甘願孤零零待在天上,也不保留身心熱量,像一個年輕奔放的女子,捧出滿心的火辣辣地痴情去愛慕,全然不顧。
幽靜地夜幕徐徐垂下,顏鴿飛躺在集訓隊的硬板床上,側着身,從手機相冊里翻出和梅淑兩個人相偎的合影,設置為手機壁紙,細吻了她照片上的嘴唇和額頭,放在枕頭底下,翻過來滾過去,假如沒有她,這往後的人生黑漠漠的這麼長,怎麼過?
可是愛她就是要她因為自己受為難?
顏鴿飛恨自己如此地思前想後,他恨自己叫他為難,他恨自己不能使梅淑父母歡喜的同意他們。
一下子堵在心口,顏鴿飛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他意識到自己的心理壓力使自己的決斷力成為霧中花,這一層危險的心理陰影,這入骨三分的痛楚味,懊悔又矛盾重重,他害怕自己忍不住找她,瘋了一樣找她,使她更難做。
戰友們都在夢鄉遊盪,銀雀藍的月海又從窗子漫進營房,身上的一張軍綠的被像一葉憂愁的舟,托着自己空空的軀殼。他想讓營區的風把自己這葉舟送到梅淑的夢裏,陪她度過寂冷的長夜。
顏鴿飛知道她也一定也將自己變成了瘦紙船,漂泊在渺渺的思念情長的月海。沉沉昏昏的搖着墨綠的木擼,搖到天發白。
顏鴿飛換了個睡姿,大字仰躺在瓷冷的軍被裏,想着梅淑笑起來時候的臉盤,獨特的眼睛和嘴,苦苦睡去了。
這個時候,凌慧正坐在哄嗒哄嗒的火車廂里,大大的鐵殼子,跌在深藍花小白尖葉子的硬座座套里,一股濃濃的霉味,與髮油味。
凌慧此刻還是矛盾的心,對錯先顧不上思付,她忐忑難安的是梅淑那頭若是哪天知道了,會怎樣難受心煎,長短遲早是要知道的。
凌慧緊緊捏着自己的手骨節,孤自在心裏自己責罵著自己:你真不是個東西!你真不是個東西呀!
可是凌慧的決心現在已是到了萬不可能回頭的地步,好不容易才狠下心踏出這步來,磐石難移,假如前面是堵十尺厚的石牆,也非得去撞一撞,再從長計議了。
二十歲時候的愛情,是可怕的,天昏地陷,掏心掏肝,狂野的,玻璃制的玲瓏心。
凌慧先循着地址找到顏鴿飛部隊,又拗着費了一番口舌,正好被允許搭上去顏鴿飛集訓地的軍車,她和劉魏笑坐在軍用越野車后一排,前面司機和一個老兵,一路默默淡語。
劉魏笑問凌慧:“哎?你是顏副連長親妹妹?一口一個哥的,沒聽說過顏副連長有妹妹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凌慧只回答了前面問題:“噢……嗯……不是,是表妹。”
劉魏笑又問:“是不是家裏出什麼大事了?還親自跑來?打個電話通知他不是更快?”
凌慧別過臉起看車窗:“我捎東西,必須親自交在他手上的。”
劉魏笑呵呵笑道:“看你這麼急,我們有規定,集訓的時候不允許探親,這次是連長看你急壞了,讓你等集訓結束,時間又太長,給你轉交你又不肯,吃人一樣,我們連長怕了你了,正好有徐班長去接替高班長,高班長妻子在家屬院生了重病,這才讓你有了順風車搭,不過到了那邊待個個把小時就回返,你得趕快把東西給他,抓緊時間把你要說的話說了。”
凌慧轉過臉來看他:“那你是去做什麼?兜風?”
劉魏笑笑道:“這個是軍事機密,無可奉告,嘿嘿……”
凌慧也好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子又問:“還有多遠?”
劉魏笑搖下車窗,放眼望了一會子路邊灰不遢遢的建築和釘在白杆子上的路標,縮回頭告訴她:“大概不用半個小時就能到。”
凌慧既興奮又恐懼地長大了嘴:“啊?這麼近?統共還不到兩個小時路程。”
劉魏笑盯着她眼睛認真地問:“你平時都吃什麼,眼珠子那麼黑,比我們的都黑。”
凌慧從車窗玻璃上看了看自己的眼睛,黑不溜秋的與大家的黑眼睛並無甚差別。
她轉過來,才瞧見劉魏笑在那裏偷偷笑,努着最又轉過臉去。
“生氣了?”劉魏笑停下笑鄭重地問。
凌慧也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