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
陽光斜穿過窗檯,在空氣中飄揚的灰塵上形成清晰的路線。
地面上散落着捲軸用的皮紙,施法用的材料和研究用的資料——它們看上去雜亂無章,似乎只有把它們擺成這個樣子的人才能準確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陣風吹過,帶起了灰塵漫天飛舞,地上的物品卻仍舊不染一塵。
而光和影在地面上繪出傾斜的半圓形窗框,也避開了地面上所有的雜物。
一件寬大的絲綢巫師袍在那堆材料的中間攤開,一頂符合民間對巫師印象的絲綢寬檐軟尖頂帽子靜置在巫師袍的上面。
過了許久,安靜的房間內突然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
隨着鈴聲響起,那件寬大的絲綢巫師袍突然憑空飄起,掀起一陣輕風,將無處可去的浮塵再次激起;那頂寬檐軟尖頂帽子也慢慢飄到袍子領口上方不到一尺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有一個不可見的人形生物正在穿着它們一樣。
當它們飄到應在的位置之後,帽子的下方就出現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原本被放置在袍子寬大袖口中的軟皮手套也從中滑出,被固定在了合理的位置。
當這種情況趨於平靜,門口就立刻響起了敲門聲。
“在嗎,我是阿卜森?利科。”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自己開門進來吧。”門內的巫師蹲在了雜物堆旁,背對着門口,看上去像是在翻找着什麼一樣。
阿卜森聞言扭動了門把手,隨着清脆的開門聲,他看見了那熟悉的背影。
“巫師,這次的東西你回收了嗎?”阿卜森反手關上了門,慢慢走向對方。
“嗯。”巫師從一堆雜物中翻出了一塊透藍的水晶,拿到陽光下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有什麼用處嗎?”
“那個蛛網就是的長袍好像就是個爛掉的袍子,應該是生前的陪葬品。”巫師隨手將那塊水晶拋進了一個裝施法材料的皮袋子裏,“理論上應該沾染了巫妖的一點怨念才對,現在上面好像被很強的神聖屬性凈化過一樣,所以只是一塊破布。”
“啊,嗯,那真是太可惜了。”阿卜森尷尬地笑笑。
“至於那個枯木製成的魔杖,那個就厲害了。”巫師站起身,轉了過來,“那本身就只是一根枯木,被巫妖有意的注入了非常強大的怨念和詛咒才成為扭曲的工具。”
“而那些怨念和詛咒都完全沒有被破壞,也沒有多少被消耗的痕迹,保存的非常完整。
“所以,‘塔’里專門研究以及解構詛咒的那些傢伙非常鐘意,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收購。”
巫師說著,淺淺的笑意從那毫無特徵的臉上顯現。
“那這個呢?”
阿卜森從腰包中拿出了之前回收的那個紅寶石銅頭冠,似乎是因為受過神聖的附魔,其上原本斑駁的銅銹現在蕩然無存,黃銅與紅寶石在陽光下交相閃耀着光芒。
“這個,我不好說。”巫師上前,接過銅冠觀摩了一番,“我得讓他們鑒定一下才能知道他們有沒有需要購買——這上面為什麼一點詛咒的痕迹都沒有了?”
阿卜森將自己附魔頭冠將巫妖融穿的過程講給了巫師,這次比他跟酒保羅伊德講的版本要簡潔許多。
“怪不得那個袍子上面也一點怨念都不剩了,原來是近距離接觸過這個。”巫師無奈的笑了。
“沒辦法。”阿卜森好笑搖頭。
“那聽你這麼說,製作上次給你的附魔捲軸的那位應該會很眼饞這個頭冠——一般的物品很少會有這麼好的魔法適性。
”
巫師把頭冠對準陽光高舉過頭,陽光透過紅寶石,將細碎的紅光映在房間淺黃豎條紋的牆壁上。
“也不知道這個到底是每種屬性都適性這麼高,還是只是像某些神官的頭冠一樣專門做的神聖適性。”
阿卜森剛看了看牆上緋紅的光斑,巫師就將高舉的頭冠放了下來,在陽光下細細觀察。
“神官的屍體也能變成巫妖嗎?”阿卜森也湊上去,打算再看看那個頭冠。
巫師揮手示意他向邊上靠一點,不要擋住陽光。
“一般而言不會,各大教會對普通人的屍體都做好反死靈化的措施,而且如果是神官的話,神明留下的恩典也會阻止靈體侵佔屍體。
“所以我說的是,像神官一樣專門做的神聖適性,而不是說他生前是神官。
“這就叫嚴謹。”
巫師說著,將那紅寶石塞入寬大的袖口。
“行,你嚴謹你說了算。”阿卜森無奈地微微點頭。“最近還有哪裏遇上危險的事情嗎?”
“有,危險的事情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着,但這並不意味着你需要解決所有事情。衛兵和軍隊能解決的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塔’出面的,他們一般不想讓別人插手;驚動‘銀環’的,也不是你能解決的問題了。”
巫師轉過頭來,用那雙別人永遠也記不清顏色的眼睛盯着阿卜森:“我知道你的執念,有人需要你的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但現在你還是得好好休息。”
“可是…”
“當然你也可以四處轉轉,找找有沒有需要幫助的人,能多救一個是一個,對吧?”巫師歪了歪腦袋,軟尖頂的帽子便指向了另一邊。
“總之,你愛做什麼是你的事,”巫師一邊說著,轉身走向雜物堆,並且揚起左手向後一攤,“我只負責讓你知道你應該知道的情況,不負責讓你累倒。”
阿卜森若有所思了一會才:“好。”
“啊對,給你這個。”巫師從右手的袖口中掏出一個銅製的小鈴鐺,“我讓‘塔’里的一個工匠做的,我也有一個,當一個鈴鐺被搖響時,另一個也會發出響聲。”
“如果有情況,我會用這個通知你,你就不用每天都來這裏找我了。然後如果你需要幫助,你也可以用這個找我,我鎖定了鈴鐺的位置,到時候我會傳送到你那裏去,可能會有點晚,但是絕對會到。”
看着巫師認真的樣子,阿卜森讀出了話里的真正含義。對方雖然說著不讓自己太多管閑事,卻還是想辦法讓自己可以四處尋找遇到困難的人而不必一直久居在這裏找他。
“那我就不客氣啦。”阿卜森帶着一臉“我懂了”的笑容接過那枚拇指大小的搖鈴。
巫師微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下,轉過身去。
“拿了東西就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我還有事情要做。”
“好。”
阿卜森用頗愉悅的語氣說著,打開了門。在門快要合上的時候,他特地留了一條門縫,然後對着裏面說了一句:“那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快走吧!”
隨着一聲脆響,門被徹底關上了。
巫師的身影依舊背對着門,站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
突然,清脆的鈴聲響起,寬大的法袍便立刻失去了支撐,癱在了地上,而那寬檐軟尖頂帽也慢慢飄落,最終落在了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