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逆流陣
程蔻搖了搖頭道:「總之,日後這些事,還是我們自己做。」
黎璟溫柔的伸手,揉了揉程蔻微蹙的眉心:「說好了一起用晚膳,菜都要涼了,我們先去用膳。」
入夜,黎璟坐在燭火前,前衛的策論殘卷只最後一頁,尾字看完,合上書本。
紅繹自門外進來。
紅繹:「屬下參見公子。」
黎璟將前衛策論放至燭火前點燃一角:「你可還記得,洵山的逆風陣。」
紅繹:「屬下記得,是歲晏所藏之地。」
黎璟將點燃的策論放入碳盆,起身推開一旁的窗:
「袁昭前幾日查到了一些關於歲晏的事,未免歲晏敗露,你去洵山,將餘下歲晏帶去交給檀雲。」
紅繹道:「公子不是說,可讓袁昭查到些線索,只要都指向姜帝即可嗎?」
黎璟眸中閃過猶疑:「可他查到消息后,第一時間見的人,是夫人。」
「我不明白他為何要見夫人,小心為上。」
紅繹頷首:「屬下遵命,可如今紫繹去了黎都,公子又將屬下派出……這……公子身邊無人保護。」
窗外雪風呼嘯不止,忽然間凌亂,雪花被卷進了屋中,黎璟攤開掌心接了一簇雪花。
「風雪極勝過後,離春日也不遠了。」
第二日清晨,院落中草木皆被雪泥沒了大半。
程蔻喝着粥問道:「這紫繹紅繹都被你排出去辦事了?」
黎璟點點頭,凝着程蔻道:「是啊,如今我的安危便只能倚靠夫人了。」
程蔻抬手指了指房頂:「歐陽統領還在房頂,阿璟放心。」
黎璟抬眼看了看屋頂,與程蔻相視一笑。
午膳后,二人依偎在檐下,程蔻看着檐角的檐鈴。
「昨夜風雪是有多大,檐鈴好似被凍住了。」
黎璟隨着程蔻目光望去:「昨夜雪下了一夜,想必是被凍住了。」
程蔻看着檐鈴內那狀如梧桐花的鈴心,忽想起宮中那顆開花時十分好看的梧桐樹。
「這殿宇往東一直走,就在正陽宮後有一顆梧桐樹,開花之時猶如紫霞漫天,十分好看。」
黎璟眉毛一挑:「姜國皇帝住的正陽宮后?阿澄是聽誰說的,待到六七月,我帶阿澄去好好看看。」
程蔻覺察到自己一時忘形,低眉一笑不再言語。
一隻海東青忽飛至身前,程蔻將頭從黎璟肩上移開,指了指房頂道:「歐陽統領來了。」
黎璟起身將海東青腳上束着的黑石取下:「林二狗,下來說話。」
話音剛落,歐陽林便從房頂飛身而下。
「你的鳥這幾日倒少了許多。」
黎璟攤開手中密信,面容生出几絲譏笑道:「黎錚死了,黎淳親自帶兵動的手。」
歐陽林面上露幾許擔憂:「想必他如今要對付的第一個人,便是你了。」
黎璟淡然一笑,將信紙揉做一團丟入碳爐中。
「走到這一步,離結束也就不遠了。」
歐陽林眉頭緊皺,咬牙道:「可惜此次,殺不了黎淳。」
程蔻在一旁,看着這二人的模樣,不知做個反應,便悄悄退進了屋裏,讓黎璟和歐陽林好生說話。
離去時,只聽黎璟沉聲道:「此次我本就不想殺了黎淳,我要讓他們和我母妃一樣,受劇毒腐蝕而亡……」
進了屋,程蔻照舊找了塊積雪不深的屋頂,托腮看着宮外,她想看看千無虞有沒有來找她。
毒殺自己的人真是姜帝?若真是姜帝,為何要同時給自己用兩種毒藥。
一隻風箏由不遠處緩緩飄來,程蔻定睛望去。
「怎麼冬日還會有黑糊糊的風箏?」
「莫非,是千無虞!」
念及此,程蔻未來得及給黎璟留話,便匆匆出了宮。
跟隨風箏線路尋去,程蔻在一空曠林地停下,千無虞自一旁收好風箏線團,緩緩走至程蔻身前。
「姐姐,你昨日給我的手鐲上面,並未沾惹上落川的氣息。」
「不過,倒是出現了歲晏的線索。」
程蔻有些驚道:「難不成,四海之內還存着歲晏?」
千無虞點頭。
「那是在誰人手裏,又藏在何處。」程蔻追問道。
千無虞:「一個女人手裏,在黎國邊城的一座山上,那山上有人設了陣法,是……千羅門的陣法。」
「千羅門的陣法?這普天下除你之外,怎會有人識得千羅門的陣法。」程蔻震驚之餘滿是疑惑。
「走,我們即刻啟程去查歲晏。」說完,便拉起千無虞往黎國邊境去。
誰知這一去便是兩三日。
還有幾日便是除夕,誰知阿澄卻找不見了,前日紫繹回來,黎璟吩咐了紫繹去尋,可尋到了現在也未找到。
紫繹站在門外回話,一身雪色還未及抖落:「公子,屬下將這馥都翻遍了,也未找到夫人蹤影。」
「最近兩日,黎都內也無殺手來姜,夫人怕是和往日一般,出去辦自己的事了。」
黎璟正在碳爐上溫着酒,聽紫繹回了話,默了許久,爐子裏的碳火內吱吱作響,門外寒風凜冽。
「我總覺得心底不踏實,她這去已要三日整,有何事,能辦這麼久?」
黎璟說完便去提酒壺,卻忘了酒壺已被碳爐燒的火紅,剛握上酒壺,掌心便被灼了一道火紅的印子。
「公子……」紫繹大驚,連忙從屋外捧了一捧雪進屋,敷在黎璟掌心。
黎璟眉頭微皺:「紅繹還有幾日能回來?」
紫繹:「估摸着今日能入竹屋。」
「你即刻啟程去飛瀘查袁昭,看他是否見過夫人。」黎璟淡淡道。
紫繹頷首:「是。」說完拿起絹帕將酒壺提至一旁石盤裏。
程蔻與千無虞一路不停行了兩日過半,終於到了洵山。
程蔻方才想起,此次出門多日,竟忘了給黎璟留封信,他若是擔心壞了可如何是好。
可既已到了黎國洵山,就好好將事情快些辦完再回去給他賠笑臉。
二人正在趕路,走至一處竹林時,千無虞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程蔻轉過身道:「為何不走了?」
千無虞閉眼,凝神半晌方才回話:「此處有人布了陣法,這陣法……是千羅門的逆流陣。」
程蔻走過來站在千無虞身旁,盯着千無虞眼前的一片茂密竹林道:「此處竹林深處,更似杳無人煙之地。」
千無虞睜眼,從衣衫上撕扯下兩方布角,拿起其中一方遞給程蔻道:「林內恐有瘴氣,姐姐先將口鼻捂住。」
程蔻點頭,接過布角系在腦後。
千無虞從懷中拿出在孤山縛眼的黑色布條,一手緊緊抓住程蔻的手,一手將二人的手綁在一起。
千無虞:「逆流陣隸屬千羅門凶陣,入了陣后,若無法破陣,便只能猶如逆流傾身,囿陣而亡。」
程蔻不覺明歷,也緊緊握住了千無虞的手。
二人入了陣,程蔻只覺胸口一陣悶熱,抬眼,一排密竹就在身前,往左望去,有一小徑,程蔻本能的向小徑走去,卻一把被千無虞拉住。
千無虞拉住程蔻,目光篤定的看着程蔻,往竹林最密處去。
程蔻本以為密處更讓人覺得擁擠心慌,誰知踏進最密處時,卻覺得周圍比方才還開闊。
可剛覺的開闊,周圍便突然暗了下來,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程蔻不敢妄動,千無虞閉眼,拉着程蔻往東行了五步。
「姐姐,此處往北躍起,踩着身前竹枝落地即可。」千無虞在黑暗中輕聲說道。
語罷,二人攜手躍起,順着竹枝穩穩落地,此時周圍大亮,隱隱能見前方有一竹屋。
有了剛才的經驗,程蔻環顧周圍道:「此處怕是最兇險之處。」
千無虞點頭道:「姐姐說的是,此時只要你我再移動一寸,便會被數百根竹枝伏擊。」
程蔻:「如何破解?」
千無虞搖了搖頭:「除非設陣之人將機關告知我們。」
程蔻:「既無法破解,你我當如何?」
千無虞低頭看着程蔻,淡然的面龐生出一抹笑意。
「姐姐武功蓋世,此時,便托姐姐的福了,待姐姐與此陣纏鬥之時,我可抓住機會破陣。」
程蔻聞言,將腰間匕首巡迴甩出,四周竹枝皆攔腰折斷。
當匕首回到掌心之時,周圍不知何時又生出更多竹枝。
耳邊異聲乍起,數不清的竹子自頭頂揮下,程蔻拉着千無虞閃避,這竹子揮下后又徑直彈起,此起彼伏,毫無停歇之時。
千無虞大聲道:「姐姐躍上正南方竹枝。」
程蔻聞聲躍起,二人順着竹枝破了陣,穩穩的落在了竹屋前。
屋內人聽見了響動,暗箭自屋內竄出。
程蔻用匕首割開與千無虞綁在一起的布帶,將千無虞推開。
屋內有人破窗而出,舉劍向千無虞刺去,程蔻舉起匕首,旋身將來人挑開。
二人兵刃相交之時,俱是一驚。
紅繹:「夫…………夫人?」
程蔻:「紅繹!」
千無虞細看眼前人,露出了和看袁昭一般的表情。
紅繹見是夫人,單膝跪地道:「屬下參見夫人?屬下不知公子讓夫人來此……對夫人動了武……屬下甘願領罰。」
程蔻亦疑惑紅繹為何在這兒:「並非黎璟讓我來此。」
紅繹聞言,有些吃驚,看了看千無虞道:「那夫人,為何知道這個地方?」
程蔻看着紅繹,心中腹誹,難不成黎璟也查到了此處?好像曾見到過黎璟桌上放了一本前衛的策論。
前衛皇城皆被付之一炬,策論殘卷,如何流出?
「黎璟,在查歲晏?」程蔻問道。
紅繹被這一問,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躊躇了半晌,又想起公子曾說過,他的事,夫人都可以知道,不必隱瞞。
紅繹起身:「夫人,請隨屬下進屋,歲晏就在屋內。」
程蔻看了眼身後的千無虞道:「他是我的人,無妨。」
紅繹頷首。
三人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