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得知真相

三十五章 得知真相

紅繹走至木屋中央,抬手將一旁茶杯倒滿,只聽牆上一聲響動,程蔻定睛看去,卻看不出牆面何處有異。

紅繹走至牆面,將劍鞘抵住牆面來回遊走,似有什麼詭秘的章法。

程蔻回過頭,對千無虞細聲道:「她這是在做什麼。」

千無虞目光微凝道:「是千羅門的千機陣,藏歲晏之人想必是個驚世之才,竟能將大開大合的千機軍陣,融匯在一面牆上。」

程蔻忽想到了什麼道:「你在尋生術中,見到歲晏在一女子手中,這女子,可是紅繹?」

千無虞細細端詳了半晌道:「術中的女子,着白衣,只露一後背,與紅繹姑娘的身量相對比……」

千無虞蹙起眉,搖了搖頭道:「不是紅繹姑娘。」

此時紅繹拿起一六角木盒轉過身:「夫人,這便是歲晏。」

程蔻看着這形狀奇異的木盒,問道:「這……沒有開口,如何取出?」

紅繹:「此盒是公子親手所制,公子只吩咐我將木盒取出交給檀雲,並未告知過如何打開。」

程蔻伸手拿起木盒,放在掌心端詳。

此行本是想找到與歲晏相關之人,詢問毒殺一事,未曾想到,歲晏竟是在黎璟手裏。

千無虞尋生術中看到的女子不是紅繹,那又是誰?

「黎璟,為何會有歲晏?」程蔻從容的問出了口。

紅繹目光中閃過一絲猶疑,垂下眼,輕嘆道:

「回夫人,公子命苦,四年前端妃娘娘因不祥之罪被害,這歲晏,便是公子前些年想辦法從前衛皇宮司庫中取得,用來為端妃娘娘報仇的。」

程蔻聞言,手心似起了一層薄汗,心中隱隱有些不好的直覺,漸漸透不過氣來。

「黎璟可用過這歲晏?」

紅繹咬牙道:「公子今年盛夏時,用歲晏殺了姜國的第一將軍——程蔻……」

話音剛落,千無虞便疾步走至程蔻身旁。

程蔻立在原地,只覺肺腑被劇痛腐蝕,猶如毒殺那日,須臾間,陡然噴出一口血來。

千無虞連忙將程蔻扶至軟榻上坐下,封住程蔻心脈。

紅繹見狀,也慌了神,取出懷中護心丹,可剛遞到程蔻嘴邊,卻被程蔻抬手擋了下來。

程蔻低着眉,神情微慟,抿了抿嘴角的血,輕聲道:「黎璟母妃的死,與程蔻有何干係,為何要殺了她?」

紅繹見着眼前場景,只覺得是自家夫人受了什麼傷。

可是正準備問問夫人身後的黑衣少年時,卻只見那少年滿面的殺意,一雙深瞳逐漸露出猩紅。

一時不知發生了何事。

「夫人可是受了什麼傷,不如……先去醫治了……」紅繹說道。

「黎璟曾說過,他的事,我都可以知道,你說即可。」程蔻不等紅繹說完,徑直說道。

紅繹心中暗暗覺着有些不妥,但又不知何處不妥。

憶起端妃的薨逝,不免有些唏噓:「夫人可記得,四年前,鹿野一戰。」

程蔻:「記得,與鹿野一役有何干係?」

紅繹:「鹿野那一戰,我黎國本是佔了上風,活捉了姜國的大將程霽。」

「可誰知,程霽之女程蔻,橫空出世。」

「憑一身好武藝,帶姜國殘軍竟能破了我黎國十萬大軍,風姿無人可擋,最後還將黎國的駐軍營地付之一炬。」

鹿野一戰,是程蔻的第一戰,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非常清楚。

出征那日,父親給她新做的盔甲有一股鐵器獨有的香味,她騎的馬是父親去找袁伯父尋的千里戰馬,白色的馬兒頭頂有一撮棕紅的毛。

去時一路山花香,可歸時,路途上她用最厚的布將口鼻捂緊。

她聞不慣一路的屍首味,那些屍首多已分不清是敵是友,但終歸都是年輕的,她看着心裏難受。

而屍首放了多日的味道,她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更是吐了回程一路。

斂住思緒,程蔻眼角已有點點淚光:「黎國輸了鹿野一戰,又與黎璟母妃的死有何關係?」

說到此處,紅繹憤恨的咬牙道:「鹿野那戰,本可如四海之內的普通戰役一般,傷亡甚微。」「一國主將被擒,二國商議,界定輸贏,或財帛或割地。」

「可程蔻夜襲黎***營,救出程霽后蓄意燒了黎軍全軍糧草。」

「待黎軍慌忙救火之際更是乘人之危,舉兵來犯。」

「這才給鹿野一戰添上了慘烈二字,那慘烈二次里筆筆劃划都是我黎國的將士們。」

程蔻聽着這話,不禁打了一個冷噤,那時她才十八歲,隨父親上了戰場,父親被擒,她急得都快哭了。

可軍中傷亡慘重,主將被擒軍心浮動,她在帳中休整時,還聽見有人說要將她綁了交給敵軍。

她本已準備孤身救父,可軍中已有異心,僅憑她一人,絕無可能全身而退。

唯有在軍中樹立威信,收攏軍心,將黎國一舉擊潰,當有生路。

程蔻喃喃道:「在姜國,人們都說這是極為漂亮的一仗,自此以後,姜國便逐漸成了四國之首。」

「……可不曾想到在黎國,鹿野一戰竟是如此的夢魘。」

千無虞見程蔻難過的樣子,開口道:「打仗本就各為其主,真正殺人的是那高位之上坐着的人。」

程蔻緩緩抬頭,此時眼底更多的是一種幾近破碎的叩問:「即使如此,黎璟母妃身在黎國皇城,黎國戰敗,又怎會害死了她?」

紅繹此時已被往事囿住,未曾細想這二人說的話。

「夫人,我曾對您說過,端妃娘娘,是被皇上毒酒賜死的,而罪名…………便是不祥。」

「這不祥之罪的來由,十分荒唐,只因黎國戰敗這日正好是端妃娘娘的生辰。」

「公子彼時被端妃娘娘教導的十分明朗善良,可自端妃娘娘死後,往日明朗的公子,便也沒了。」

「公子查到,這不祥之罪的來由,是出自高貴妃和大皇子的手筆。」

「公子恨他們,恨大皇子,高貴妃二皇子……劉氏……也恨那好戰的程蔻與姜帝。」

「他要讓這些人,血債血償。」

程蔻聽到此,方才落下一滴淚來,眼神支離,面上毫無血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屋外一聲玉笛響,紅繹如夢中驚醒般抬起頭:「夫人,檀雲到了,屬下先將歲晏交給檀雲。」

程蔻站起身:「去罷。」

待紅繹出了屋,千無虞凝神一聽這笛音道:「落川……這玉笛之音律,當年的女醫落川也吹過。」

程蔻痛苦一笑:「檀雲便是落川,他精心設計一場,第一個要殺的是我……」

「相愛之人無法相愛…………」程蔻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千無虞心疼的看着程蔻:「姐姐,他究竟是誰,我替你殺了他。」

程蔻容色已是極為蒼白:「我們走吧,回孤山。」

除夕夜……

姜國皇城一派熱鬧景象,各宮都在院中燒着爆竹,掛上油亮亮的紅燈籠。

求闕宮,黎璟溫着酒,紅繹一身風霜下了屋頂:「公子,依舊未發現夫人蹤影。」

黎璟雙眸一抬,拂手將酒盞掃落一地。

「那日她為何會出現在竹屋,問你關於程蔻之事?究竟為何。」黎璟聲音急促,面上壓着怒意,這話是他在問自己。

紅繹站的端正,低着頭,那日她將歲晏交給檀雲后,就立刻回了竹屋,可彼時的屋內已空無一人,她也不知夫人去了哪裏。

又是一陣寒風席捲,紫繹叩門而入。

「公子,屬下已查清,夫人自出生起從未出過黎都,更何況黎國,與程蔻絕無相識可能。」

紫繹連日奔波,嘴邊胡茬橫生,他從未見過如此慌亂無主的黎璟,因此辦起事來不敢懈怠半分。

黎璟闔眼道:「紅繹,你說那日夫人身後,跟了一少年,那少年可有特別之處。」

紅繹一愣,這問題,前日她回來時黎璟已問過,她已是答的極為完整,如今黎璟再問,她也只好再從頭回憶。

紅繹突然憶起一處來:「回公子的話,那少年那日好似有些怒氣,屬下抬眼去看時,只見他雙目猩紅,有些駭人。」

黎璟黑色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光亮:「赤瞳?」

忽憶起前衛的書中曾記載,千羅門一脈,世代赤瞳……可千羅門已被衛帝滅了族,無一倖免。

「通知檀雲即刻來見。」黎璟道。

紅繹俯首:「屬下領命。」

紫繹見黎璟逐漸恢復了活力,方才開口道:「公子,黎淳……逼的皇上下月退位了。」

黎璟:「我是他登基路上最後的絆腳石,餘下的日子要小心為上。」

紫繹點頭道:「是。」

心中卻隱隱生出不安,此時夫人失蹤,黎淳得勢,公子的處境可謂是比在黎國時還差上許多倍。

孤山上……

程蔻趴在窗檐上看着屋外細細飄着的雪。

千無虞在一旁坐着,神色猶豫:「姐姐……當真要為黎璟施這秘術?」

程蔻眨了眨發酸的眼睛:「當真,我不知道如何面對他,怕面對他會忍不住說出真相。」

「這真相對他來說太過殘忍了,你叫他如何在母親與心愛之人中做出抉擇?」

「他忘了最好,沒有我的牽絆,他能好好完成他的理想。」

「你呢?你又有什麼錯處?你不過是想救自己的父親。」千無虞低垂的嗓音,卻有些執着的說道。

程蔻依舊仰着頭看雪,眼角的晶瑩落進髮絲:「我啊,往後就在這孤山中過安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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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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