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蘇醒
晁天闕再次睜開眼睛時,差點以為自己已經又死了一次,再次重啟在了某個神奇的世界。
因為眼前的世界,已經不再是風煙小鎮那熟悉的地磚、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各種奇異建築了。
這裏彷彿是一片頗為茂盛的森林。放眼望去,濃綠的草葉便鋪滿了晁天闕的視野。鳥類婉轉的啼鳴在樹木之中回蕩悠揚,各式各樣的昆蟲在空中在眼前在腳邊爬來爬去飛來飛去,刷着自己的存在感。
這種充滿了寧靜生命力的和諧畫面,晁天闕實在是很久都沒有看到過了。如果不是天空中他此時已經開始覺得有些熟悉的夜幕星空,他幾乎真的要完全確定,自己就是在另外的一個世界了。
幫助他確認自己還在同一個世界之中、並沒有出現那種又死一次的情況的,是一道如同“皮球”一樣的身影。那身影像他走來,先是確認了一下他是否真的清醒了過來,隨即伸出手臂,將晁天闕直接一把提起,扛到了肩上。
一陣劇烈的疼痛席捲了晁天闕的神經,讓他終於完全擺脫了如同做夢一樣的渾噩,終於完全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到底如何。他在酒館被這個名為“麥克維戈”的“皮球”打得昏迷了過去,然後看現在的樣子,應該接着是被他帶走了,帶到了現在一個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
晁天闕感受着渾身上下的疼痛,知道自己身體可能絕大部分的骨頭都已經折了,甚至不排除某些骨頭粉碎性骨折的可能。這要是放在以前的世界裏,現在晁天闕的這種情況,就已經可以考慮立刻咬舌自盡或者去醫院安樂死的事宜了。但是現在,在這個有着名為“星辰之力”的好東西的世界中,晁天闕需要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忍着疼痛,運轉星雲氣旋,動用自己的星辰之力來為自己療傷就可以了。
只是現在,被麥克維戈扛到肩上奔跑行進的晁天闕不斷地在被大幅度的顛簸,這使他就連控制清醒不讓自己疼暈過去都成了一件困難的事——雖然他是因為疼痛而清醒,但疼痛同樣可以使他再次昏迷。
這該死的辯證法的魅力,他在心中用力地吐槽道。
在顛簸之間,他看着不斷被拋在身後的那些茂盛的綠色植物,確定了這裏應該就是一座森林。具體是什麼地方,他所儲存的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還不夠,無法做出具體的判斷。他沒來由的想到了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的「黑潮之森」,想起了那裏的一棵棵乾枯而猙獰的黑樹,突然覺得自己如果死在這樣的一片綠色的森林之中,是可以接受且瞑目的。
伴着這樣的想法,他終於沒能抵擋住疼痛對精神的侵襲,再一次暈了過去。
……
晁天闕的又一次醒來,依然是疼痛帶來的。但這次的疼痛不是由於行進之中在麥克維戈肩頭的顛簸,而是來自於和地面之間的碰撞。
他被扔到了地上。
麥克維戈看着腳邊這個奄奄一息的年輕“”菜鳥”,沉默了一會兒,蹲下身來,伸出手開始在其身上遊走起來。
晁天闕的臉上立刻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他剛想咬舌自盡,從而避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他腦海中想像到的一些決不能接受的奇怪的事情,突然感覺到自己體內那些斷裂的骨頭,開始發熱發癢,漸漸有了要癒合的趨勢。
這個麥克維戈,竟然在給自己治傷!
晁天闕緊繃的肌肉漸漸地放鬆了下來,疼痛又令他一陣齜牙咧嘴。但咧完嘴之後,他便閉上了雙眼,
開始感受體內骨頭的生長與癒合,並嘗試運轉星辰之力,配合起麥克維戈的治療。
而看着晁天闕這一系列行為的麥克維戈,臉上的神色卻漸漸扭曲了起來。
怎麼?
就這麼連一點問題都不問,連一點警惕都沒有,就直接接受了我給你治傷的事實了?!要知道這一身傷,可是現在給你治傷的這個人親手打出來的啊!
尤其是當晁天闕閉着雙眼的臉上,竟然在某一時刻還露出了一種頗為享受、頗為舒適的神情的時候,麥克維戈再也忍不住,停下了治傷的手,再次一把揪起晁天闕,重重地將他再次扛到了臉上。
“嘶——”
晁天闕沒忍住,痛呼出聲。一邊痛呼,他還一邊輕聲埋怨道:“怎麼給人治傷還這麼野蠻呢?萬一把剛才連好的骨頭再摔斷了,這不就相當於白乾了么。”
雖然知道晁天闕是看不見的,但麥克維戈依然還是強行控制臉上的神情使其不那麼扭曲。他冷漠地開口道:“你這麼囂張,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要是要殺我,我怎麼可能還能再次睜開眼睛呢?嘶——疼疼疼,你跑步的時候能不能控制——嘶——控制一下你的動作!考慮一下病號可以嗎?有點醫者仁心可以嗎?——既然我能睜開眼睛再次看到這個世界,你還能給我治傷,那我還怕什麼呢?想來我必然對你們來說,還是有用的。”
聽着背上晁天闕說著有恃無恐的話,麥克維戈非但沒有讓自己扭曲的神色繼續扭曲,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深邃的眼瞳不着痕迹地輕輕一偏,重新掃視了一遍自己肩上扛着的這個菜鳥,才發現自己可能真的輕視了他,在某些方面。
他的有恃無恐來自於他對自己現實情景的理性分析,他的理性分析來自於他對局勢細節的精準把握……看來,雖然他是個菜鳥,但是恐怕不會一直都是,而且應該很快就會不是。
這也就解釋通了,為什麼面對這麼一個菜鳥,強如閑雲小館的楚掌柜,都竟然如此費盡心思地去培養。
“你的判斷非常準確,但我也從沒有想過瞞着你。我確實不會甚至也不能取你的性命,但是,我也並不會在意你是否會缺胳膊少腿。你應該能夠察覺到,剛剛我給你治傷時,你的骨頭癒合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如果我需要一個毫髮無損的你,我大可以一把先把你治好,然後再繼續趕路。”麥克維戈說。雖然接了這個當晁天闕“保姆”的任務,但是他並不准備也不會將事情的實情告訴晁天闕。他們只需要保證晁天闕不會死、能夠得到那根木尺的認可,就算完成任務了,在這期間並不需要在意晁天闕的情緒和心情。所以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雖然主要是為了嚇住晁天闕,讓這菜鳥的態度變得恭謹些、害怕些,但也多少是有些實話在裏面的。
只是沒想到晁天闕聽完之後壓根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嘿嘿嘿,你就騙我。或許你確實可以不在意我的身體狀況,但是恐怕也不能那麼不在意。否則,你只需要給我一拳就能讓我閉嘴的事情,何必再解釋那麼多呢?”
麥克維戈的神情又扭曲了起來,偏偏他現在還不能停下來。
在麥克維戈肩頭的晁天闕忍不住囂張地笑了起來。怎麼著?就算你一拳就能打死我,就算我比你垃圾那麼多,就算我不知道這個把柄具體是什麼,但既然這個把柄在我身上,嘿嘿,不好意思,我就必須得好好噁心噁心你。
“嘭!”
晁天闕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鼻樑瞬間斷掉,鮮血瘋狂地向下流淌着,幾乎成了一個微型的鮮紅瀑布。劇痛和酸楚兩種感覺同時被神經元信號傳遞給他的大腦皮層,讓他的整張臉都幾乎團成了一張皺皺巴巴的廢紙,連痛呼都痛呼不出來。
麥克維戈看了一眼身邊彷彿憑空出現的、正在甩着纖纖玉手的艾琳娜,說道:“謝了,要不是這會兒不能停下來,我就自己動手了。”
艾琳娜妖媚的臉蛋上微微笑了笑,說:“小事情,難道還能真讓他以為,咱們被他拿捏了?”
終究還是沒有把這股勁兒緩過來的晁天闕,聽着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帶着淡淡地後悔,又昏迷了過去。
……
靠坐在一棵大樹下,晁天闕抱緊自己的雙腿,一言不發。
他從被艾琳娜打斷鼻樑疼暈過去之後,又醒了兩三次。但每次清醒過來之後,還不等他說些什麼,艾琳娜就會帶着那嫵媚的笑容,在夜色星輝之下,溫柔而曖昧地輕撫他的鼻樑,將他的鼻樑先修復好,然後再狠辣而殘忍地,又一次打斷。這樣重複了兩三次之後,晁天闕現在眼中的艾琳娜,早已經沒有個任何女人的魅惑,而全部都是惡魔的猙獰。
而現在艾琳娜和麥克維戈,見晁天闕的嘴賤的病已經基本治好,也就不再繼續對他進行折磨。
“還有多遠才能真正進入到峽谷的範圍?這條路我沒有走過,不是太清楚。”麥克維戈問道。
“大概還有將近百公里。不過還好,這條如此長的路上,「規則」只有一條,實在是能省下很多心思。雖然累是累了一些,但畢竟我們那會兒還要甩開一直緊跟着的那個小婊子和傻大個兒,這條「規則」反而成了督促我們不要鬆懈的助力。”
艾琳娜此時正坐在晁天闕正依靠着的大樹的枝幹上。她的一條腿平直地在枝幹上向前伸出,另一條腿自然垂下,顯露着妖嬈而修長的曲線。她淡笑着一邊回答麥克維戈的問題,一邊眼波流轉着看着坐在樹下縮成一團的晁天闕。
晁天闕知道艾琳娜在自己的頭頂上正觀察自己,但他既然沒有辦法阻止,也就只好假裝自己不知道了。
只是艾琳娜的回答終究還是勾起了晁天闕的一些思考與好奇心。
「規則」?
那說明這裏起碼還是在「混沌區」,他們沒有直接將我從風煙小鎮的「接口」處帶到別的區域中去。
這個「規則」可以督促他們趕路甩開追蹤?「規則」不都是違反了之後會置人於死地的東西嗎?怎麼還能起到幫忙的作用呢?
哦對了,之前艾琳娜第一次打斷我鼻樑的時候,麥克維戈說了一句話,說如果不是不能停下來,那麼他也會揍我……這個「規則」,是不是就是和這個所謂的“不能停下來”是有關係的?嗯……再聯想一下這幾次趕路的時間和休息的時間間隔……嗯基本推斷出來了,這裏的這個「規則」應該就是在對處於這個區域之中的人的行進時間做了要求,比如必須先以最大的速度持續行進或奔跑多長時間之後,才能獲得多長時間的休息;而休息多長時間之後,則必須重新上路,再次進行最大速度的行進或者奔跑?
應該就是這樣!
那麼誰會追蹤這兩個人呢?
他們剛剛又提到了“小婊子和傻大個兒”,這應該是說一個女的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的……這樣的組合好像有點熟悉……
等等!這個說法是從艾琳娜嘴裏說出來的!艾琳娜用的貶義詞,只能說明被提到的這兩個人,一定和艾琳娜之前有過恩怨!
想到這裏,晁天闕腦海中立刻浮現了一副畫面:
一個面色冷峻的少年,伸出手來,狠狠地打了一個妖媚女人一巴掌!
這麼想的話,這個追蹤他們的女人,就應該是白姐!那個傻大個兒,應該就是王輕陽,陽哥了!
是他們在追蹤這兩個壞蛋!他們……是要救我吧?!
晁天闕突然在心中有了些許的底氣,腰桿都挺直了不少。再次看向周圍樹木草花,一時間都覺得有些可愛。
只是……他們到底為什麼要帶走我呢?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他們想要的嗎?他們到底拿我的生命準備做些什麼樣的交換?
還是說……他們也知道了掌柜的說過的我的那些“特殊性”?!就像當初的阿洛維拉一樣,實際上就是要我這個人本身?
“你現在恐怕一定很納悶,我們抓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艾琳娜像一條蛇一樣從樹榦上滑了下來,她倒吊著,伸手又撫摸了一下晁天闕的臉,媚笑着說:“放心,不是因為你的鮮嫩可口,只是我們拿你做了個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