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亂世 第四十四章

下卷亂世 第四十四章

“灌潭之戰”的失利讓林登萬感到震驚,喪失羅允伸這一強大盟友令他悲慟不已。嚴防死守的“划水道”軍隊沒有給“猢猻”可乘之機,雙方又僵持了一個月。心情更加難過的裘重治在這時向“猢猻”進言說道:“夏季的瘴氣很重,將士們可能在界河地區患上血吸蟲病,所以不妨用懷柔手段對付‘划水道’。”

得知東荒和萬山的軍閥蠢蠢欲動之後,進退兩難的林登萬需要一個合理借口退兵,他要努力讓這場勞師糜餉的遠征顯得取得了一定勝利。

林登萬首先向部下們宣稱“灌潭之戰”無關大局,這不過是和“划水道”信徒玩了一場遊戲,他調集軍隊掃蕩亭泉山區的幾個匪幫,然後帶着這些勝利把主力部隊帶回中原。

“划水道”的狂熱信徒原來計劃在壺城和襄武一線和聯省軍隊打一場無比漫長的消耗戰,林登萬主動選擇從看不到盡頭的戰爭里脫身,他與程克試圖使用懷柔手段迫降“划水道”。

共和三年的夏天,塗峰率軍平定割據東荒的王顥浩,謝燁文昔日的首席參謀在山空城內簽訂投降書,林登萬賜給這位不願臣服的軍閥以高爵顯位,他要向天下昭示自己會寬大處理過去的敵人。界河與中原交界處的各種割據勢力也被掃蕩一空,“划水道”過去積極組織的包圍網已經不復存在。

帝國經濟的繁榮建立在各省物資的自由流通上,受到封鎖的江東和界河東部失去過去的出口市場,當地原有的企業因為缺乏訂單日益凋敝,“划水道”控制區也面臨著糧食問題的困擾,帝國東南部的民眾產生極大意見。林登萬的強大水師攻擊任何離開敵對港口的船隻,所以“划水道”的財政收入也大打折扣。

“划水道”的長老會成員發現林登萬的勢力範圍超越了鼎盛時代的江康,他們漸漸覺得繼續對抗下去不太明智。

這一年秋天,看到封鎖戰術初見成效的林登萬思考着解決“划水道”這一心腹大患的方法,即便不完全解除對方的武裝,他也必須終止雙方在南直隸和江東的對峙狀態,組成聯省軍隊的各路諸侯都對飛速上升的赤字感到擔憂。

南直隸和界河的鐵路運輸網絡變得空前活躍,“划水道”特務和信徒向興明送達了令人不安的消息。興州和河安之間的公路上擠滿底盤下沉的卡車,不計其數的火炮彈藥送達南直隸的停火線。

“划水道”的專家通過數據建模評估林登萬集結的軍隊數量,他們認為這次進攻界河以北“划水道”控制區的聯省軍隊將高達三十五萬,“猢猻”會採取重點突破的方式奪走“划水道”的財賦重地。

林登萬控制的媒體釋放出空前強硬的姿態,報紙的頭版頭條讓人想起劉帝在削藩前發動的輿論戰。“划水道”的各種網站時常受到攻擊,裘重治還花費重金從東方大陸購買一批電磁戰設備,界河南北戰雲密佈。

“猢猻”向“划水道”下達最後通牒,如果興明方面不願進行談判,集結在南直隸的大軍就會以秋風掃落葉之勢踏平江東。

“划水道”的將領和行政官吏無不大感震驚,他們中間的幾位長老連忙趕去雲嵐觀拜訪“智璋道人”請求指示。

近來風濕骨病間歇發作的“智璋道人”在宮觀新修建的數控煉丹爐前和到來的盟友商議對策,著名的政客式教士說道:“諸位道友,你們不應該沉不住氣,大家的道心難道破碎了嗎?”

這樣的回答激怒了幾位年輕長老,這些人都是假借“划水道”之名爭權奪利的社會活動家,不滿三十歲的長老最害怕軍事失利會破壞“划水道”高級教士的影響力。“划水道”政權在東南三省面臨著經濟崩潰的內部危機,長老們擔心不及時接受談判就會在日後失去討價還價的籌碼。

“智璋道人”隔着電子屏幕觀察煉丹爐內部的丹藥色澤,他對尚未明了局勢的同伴解釋說道:“你們被‘猢猻’的障眼法蒙蔽了,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要打仗。林登萬是帝國境內最不能承受失敗的諸侯,他的部下都是五花八門的降將,沒有人從心裏認可程克的新朝廷。”

“‘划水道’有牢靠的信徒作為基本盤,‘赳赳黨’對經濟的控制力無與倫比,看似龐大的聯省軍沒有這些優勢。我們在對峙里有更多的籌碼,林登萬不得不一年兩次動員軍隊恐嚇我們。你們發現沒有?新近歸降林登萬的王顥浩仍舊待在山空,萬山一帶也沒有軍隊的調動跡象。”

幾位長老覺得來自萬山的消息和南直隸的危機毫無關聯,“智璋道人”點撥眾人說道:“南直隸一旦開始交戰,萬山的國民自衛軍必然會採取行動牽制‘猢猻’,林登萬都沒有強化荒江以北的防禦力量和調離王顥浩這個不穩定因素,這說明他不認為戰爭會爆發。”

“‘猢猻’大肆宣傳的目的就是逼迫我們進行談判,他的強硬姿態只是一種極限施壓的手段。眼下進行談判可以撈一個好價碼,諸位應當答應‘猢猻’的請求,要是對方的條件不夠好,我們就拖延時間動員軍隊。‘划水道’的軍隊準備完畢,林登萬就會重蹈年初的覆轍。”

正如“智璋道人”所說的那樣,蜂擁而來的大軍只是“猢猻”用來表演的道具,他在製造軍事壓力的同時也用力揮舞橄欖枝。

通過一些渠道得知“智璋道人”有意進行談判的林登萬立即把沌水劃定為非軍事區,他知道這裏有一座古老的顯聖觀,雙方首腦應當在環境清幽的宮觀里進行會晤。林登萬和程克都親自參與這場談判,“猢猻”相信自己開出了對方無法拒絕的價碼。

假設雙方在會晤期間不能達成實質性或者至少是表面上的和平協議,較為溫和的“智璋”就可能在“划水道”內閣里宣告下野,激進的“划水道”信徒必然會和林登萬進行無休止的軍事對抗。

表面上“猢猻”對“划水道”的威脅不屑一顧,他安排部下在雙方控制區交界的筑州舉辦好幾場博覽會來顯示己方的信心,然而一個能動員上千萬信徒的跨界宗教絕不是可以等閑視之的力量。

洪時先覺得把會晤地點定在顯聖觀是個明智之選,這樣能體現出他們對於“划水道”文化的尊重,他專門主持針對宮觀的修復工程。界河原始森林裏的上等木材被用來製作廊柱,傑出的手工藝人完成雕刻和油漆粉刷的工作,宮觀前方的廣場和道路也被重新翻修。

為了消除“智璋”的不信任感,林登萬許諾對方可以攜帶一支五百人的衛隊來到宮觀附近,他還請求一些文化界名人作為中間人進行斡旋。“智璋道人”對於對方提出的種種保險措施一笑置之,他愉快接受了“猢猻”的邀請,這就有些出人意料。

會晤舉行的當天,程克、林登萬、李宏暉、史澤豪、裘重治、洪時先和史儒豐很早就來到顯聖觀修復完成的正門前迎接“智璋道人”,他們都站到新澆好的柏油馬路上交頭接耳。李宏暉覺得這樣做給了對方天大的面子,程克現在等同於全國的君主,對方則是地方上一位諸侯,按理來說他們只需要站在台階和門檻上迎接對方。

上午九點鐘,一輛限量版的進口汽車從宮觀前方的林蔭道上出現,眾人都知道這是曾讓“智璋道人”飽受質疑的座駕。

這輛排氣管能發出怪異響聲的汽車在宮觀正門前停下,林登萬的兩名衛士趕上前去拉開車門,兩名“划水道”長老先走下汽車,“智璋道人”費了不小力氣才把自己肥碩的身軀從汽車裏挪出來。

林登萬當即帶着洪時先和裘重治上前迎接,他比較驚訝“划水道”方面沒有組織一支上規模的衛隊。

“猢猻”對着“智璋道人”恭維說道:“大師,你要是不過來,我們就什麼事情也辦不成。”

此刻的裘重治想起了羅允伸的事情,不過他知道戰場上各為其主,沒有必要對“划水道”產生敵對態度。

“智璋道人”光禿禿的腦袋上沒有一根頭髮,他空洞無神的小眼睛下面長着青黑色的眼袋,圓滾滾的身體和腦袋給人一種酒囊飯桶和腐敗分子的感覺,這位“划水道”大長老聽罷說道:“林公威加海內,天下已得十之八九,您和程公太抬舉我了。”

林登萬隨後把“智璋道人”引見給幾位同伴,他故意讓對方走在自己前面,這就在暗示只要“划水道”的大長老願意臣服,他會在己方的體系裏獲得較高的地位。

法理上的國家元首程克立即讚揚起“智璋道人”對江東地區的有效治理,其餘眾人也是一番客套寒暄。程克原來打算從嫡系部隊裏挑選出兩百名身經百戰的老兵來這裏充當儀仗隊,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有着一望便知的兇悍氣概。林登萬連忙勸說總統收回成命,這種炫耀武力的低幼行為會破壞談判的效果。

結束這些流程以後,林登萬、“智璋道人”、裘重治、洪時先、李宏暉打算前往顯聖觀的正殿進行一個非正式會晤,他們要把談判的基調定下來,其餘眾人則前往宮觀內部進行遊覽。

顯聖觀的主體沿着傾斜的山坡修建,眾人需要走過漫長的台階才能進入正殿。沒走上幾十級台階就會有一個供人休息的平台,平台上方則有古代留存下來的高大牌坊。這些台階分為左中右三條通道,通道之間有新建成的花壇,高大的松柏點綴在道路兩旁。

林登萬和“智璋道人”一同走在最前面,李宏暉等人緊隨其後。傳聞富可敵國的“智璋道人”穿着一件看上去有很多年頭的“划水道”教士長袍,談笑自若的大長老對“猢猻”說道:“我記得顯聖觀修建於楚高帝年間,當年有人想聘請著名的修鍊者褚伯玉來主持這座宮觀,不料對方的道心堅固,世俗的功利打不動他。”

略感吃驚的林登萬說道:“在下有緣見過這位隱士一面,古人的道心真是讓我們感到慚愧。褚公當年告訴我帝國會經歷一場劫難,當時劉帝風頭正盛,我對此大惑不解,沒想到後來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希望大師能促成帝國境內的和平,這樣才能避免生靈塗炭的浩劫。”

“划水道”大長老輕輕一揮袍袖說道:“林公看來也有靈根啊!天道終歸不是你我所能窺探。”

看起來相當急切的林登萬說道:“大師所言極是,在下打算奏明總統讓‘划水道’成為國教,我們會向你們的控制區提供一定的財政轉移,各種機構都可以合法化,‘划水道’會在各地的地方自治機構里取得一定的席位。”

“財政壓力導致國家在和平時期大概只能維持十五萬常備軍,我認為“划水道”可以維持兩萬五千人的軍隊,其餘人員由我們提供資金進行妥善安置。帝國的文化早就和‘划水道’融為一體,任何人與這樣一個傳統教派對抗總是不太明智。”

林登萬拋下待價而沽和循循善誘的傳統,他直接把一大堆條件開了出來,然後喋喋不休講着自己所能提供的援助。程克眼下非常缺錢,維持大軍和“划水道”對峙快讓財政破產了,不過他們還是願意透支國債信用進行融資。

“智璋道人”對這些條件沒有表現出吃驚的神色,他在緩緩穿過第三道山門時說道:“‘划水道’組建軍隊只是為了維護地方上的穩定,避免帝國南部發生戰亂,林公重建國家的秩序,世人的歸附如同東流之水,我們自然不會逆勢而為。”

沒有明確表態的“智璋道人”和林登萬走到大殿的飛檐之下,藍色琉璃瓦下懸挂的黃銅小鍾正在山風的吹動下發出響聲,鍾膽下懸挂的絲帶不時飄動。

林登萬對着“智璋道人”說道:“我們應當讓‘恆帝’和‘昊帝’作為見證人,還請大師和我單獨去大殿裏進行交流。”

“智璋道人”作揖行禮后跨過朱紅的門檻走進大殿,林登萬也跟了進去。

兩位帝國境內的怪傑走進顯聖觀的大殿以後,門口持槍戒備的衛士關上高聳的雕花木門退了出來。走了幾百級石階的李宏暉氣喘吁吁坐到殿前的石麒麟基座上休息,他對着洪時先問道:“老洪,‘猢猻’怎麼急着和對方談條件,‘智璋’看到我們這麼心急,他可能會漫天要價。登萬是不是怕了‘划水道’?”

洪時先望着裘重治說道:“重治,你怎麼看登萬的策略?”

表情輕鬆的裘重治轉身對着李宏暉說道:“宏暉兄,不用擔心。林公在昨天夜裏就商量過談判時應當採用的策略,我們今天其實在演一場戲。登萬用一種急切的態度和‘智璋’進行談判,大家給予對方高規格的禮遇。”

“假如林公在剛才用一種倨傲的態度和道長談判,‘划水道’的激進派就會批評‘智璋’的和平政策,所以咱們不能表現得過於強硬。聯省軍隊這幾天在南直隸頻繁調動,媒體都在宣傳這些消息,這次談判如果不順利,林公就會在明後天的會晤里表現出強硬姿態。‘划水道’方面會覺得我們在藉助談判來拖延對方的軍事動員,戰爭一旦打起來,‘智璋’就難辭其咎,所以他會竭力和我們達成協議。”

“‘划水道’會發覺我們開出的價碼越來越差,他們會擔心延誤最佳的談判時機。‘智璋’在表面上不是很急,不過他其實心裏有數了,這種談判從來就和參與者的口舌辯術沒有關係,具體時勢才能決定談判結果。”

洪時先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補充說道:“按照林公開出的價碼,‘划水道’的常備軍要裁減三分之二,不過既然這個教派取得國教的地位,日後他們的教士也有專門的津貼,這些人在民眾當中本來就有很大的動員能力,只要滿足他們在經濟和內政上的需求,‘划水道’的幾個頭頭就安撫住了,軍隊反而不是要緊的問題。和平時代,軍隊的用處其實很小,具有合法性的行政權力可以輕易剝奪武將對軍隊的控制權。”

裘重治拍了拍李宏暉的肩膀說道:“宏暉兄,我們讓林公在這裏談判,大家去逛一逛顯聖觀後面的風景區,據說很多電視劇就在這裏取景。”

三人離開顯聖觀的大殿朝着宮觀東側的風景區走去,宮觀後方有一片受到良好保護的森林,林間修建有乾淨的鵝卵石小道,小道旁邊偽裝成青色石塊的音響播放着曲調舒緩的音樂,李宏暉把一包抽完的香煙隨手丟進路旁的黃綠色鐵制垃圾桶。

林地里還有幾條幹凈的溪流,溪邊有用水泥建成的簡易亭台和長凳。長滿青苔的石塊後面有很多茁壯生長的香樟樹,漫步其中令人感到無比愜意。

大概半個小時以後,裘重治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我想咱們可以回去了,和平協議大致談妥了。”

大惑不解的李宏暉詢問說道:“你是算了一卦嗎,午時一到就談妥了?”

裘重治解釋說道:“他們老早談好了,估計現在還在說客套話,不過十一點到了,他們就要出來吃午飯,我們應該趕過去。”

事態的發展果然和裘重治的預料相差無幾,雙方初步達成了和平協議。

慶祝會晤順利進行的酒席在顯聖觀園林的一塊空地上舉行,這桌酒宴只安排“智璋道人”、程克、林登萬、史澤豪、裘重治以及洪時先六人出席。

每人面前都擺着考究的白瓷餐具和錚亮的鋼筷,酒桌中央未拆封的名酒圍成一個圈,每一道菜都竭力追求外觀上的美感,經驗豐富的廚師在盤盞旁邊安放有很多經過雕花的食材。

和煦的陽光以及園林里盛開的菊花讓史澤豪食慾大振,他接連喝下好幾杯燒酒,大腦和嘴巴也就失去控制。貪腐能手熊達威和“智璋道人”在外貌上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是一副肥頭大耳的形象,史王爺因此在席間拋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題。

媒體上流傳着很多關於“智璋道人”的緋聞,史澤豪覺得面前這位入世太深的修行者不太靠譜。

“大師,據說您過去在劉帝時代天天都有繁忙的活動,你怎麼抽出時間研究‘划水道’理論?”

看上去老實憨厚的“智璋道人”答道:“我吃過飯會去宮觀後面散步,路上不忘念念經文,所以能在參悟天道的旅途上有所前進。”

酒令智昏的史澤豪哈哈笑道:“既然是這樣,大師為什麼不直接去山上修行?”

林登萬唯恐史澤豪的胡話會破壞談判的成果,裘重治也想要幫對方打圓場,但是“智璋道人”笑眯眯看着史澤豪說道:“王爺,心不染塵就無所謂修行的道場,歌舞廳和看守所也可以成為證道的場所。”

史澤豪晃動着泛紅的腦袋說道:“大師天天飛來飛去到處開會,全國各地的商業活動沒完沒了,看上去不像一個修鍊者。”

“智璋道人”拿起濕毛巾擦了擦臉后說道:“是啊,慚愧!比起住在深山裏精進修行的同道來說,我的確很慚愧。劉帝時代,業風激蕩,身不由己。大家可千萬不要學我!”

裘重治看到對方並不避諱談論這些話題,所以他開口說道:“大師,幾個月前我們還在界河地區相互攻殺,現在竟然會在這裏交杯碰盞,世事真是難料。天下安定以後,大師就可以推卸開會應酬的麻煩事,我有時候也想住進深山,遠離俗塵,安心道業,了脫生死。安心修鍊比管轄俗務有意思多了。”

“智璋道人”一聽就知道對方在講假話,他解釋說道:“過去劉帝治理這麼大的國家,他也想維護穩定,讓各行各業健康發展。每個行當都要有人出頭管理,‘划水道’也不例外。劉帝的朝廷在制定政策法規的時候,‘划水道’必須有代言人啊!修鍊者以出世修行為本,可是不管你是在都通大邑里還是密林深山,我們的肉身還是生活在世間。”

“帝國有不同宗派的上千萬信徒,幾十萬教士,他們的修行生活需要法律保障。劉帝十五年,老劉因為派人槍斃太子過乾韜感到心神不寧,所以他請我去東都做法事驅邪,這種應酬去了一次以後,朝廷就隔三差五來找我。在下不得不在朝廷里弄一個官噹噹,然後在時局混亂之際組織‘划水道’軍隊維持一方安定。”

史澤豪點頭說道:“大師的責任心讓在下非常的佩服,雲嵐觀有過一些不好的傳聞,據說當年的宮觀里有很多怪事。做生意、上市、收取門票、燒天價香、開豪車、拍電影、打打殺殺,不知大師怎麼解釋?”

“智璋道人”的嘴角泛起笑意,他搖頭說道:“上市、門票都是朝廷和開發商在忙活,雲嵐觀沒有搞過這種事情。燒天價香是宮觀外面景點的商家所為,我為此也向有關部門投訴過很多次。豪車之類的都是朝廷的獎勵,老劉要給,我也不能不要。其他的事情都是無稽之談,我不做生意增加收入,興明的百姓就要失業了。因為我智慧有限,所以很多事處理的不好,我也為此時時懺悔。”

林登萬想要提醒史澤豪適可而止,不過王爺顯然意猶未盡。

“報紙和網絡上披露大師在海外有三十億獸人幣的存款,您還有包養情人的桃色新聞,我與在座諸位恐怕都有情婦和私生子,大師看來與咱們是同道中人。”

程克擔心史澤豪把話說得太直接,不料不以未然的“智璋道人”繼續說道:“世人喜歡花邊新聞,我是個公眾人物,所以就被大家開涮了。‘划水道’廟宇在帝國歸全民所有,廟宇的財物管理制度非常嚴格,行政管理部門有權監管和審計公共經費。”

“超過五萬元的開支都要經過朝廷批准,可以說‘划水道’的錢比任何機關都要難撈。不要說三十億,就是三萬塊鈔票,我也帶不出興明縣。我是一個名人,天下人人都認識我,我享受着恆帝和昊帝的監管、朝廷的監控、民眾的監督,事實上半點私隱也沒有,想要獲得包養情婦、私生子和**的機會都很難啊!”

程克用讚許的語氣說道:“我就知道大師是真心修鍊的高人,我看大部分‘划水道’廟宇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紀念品和食品攤子到處叫買,看不到一點修鍊之地的風範。這種現象真是令人擔憂。”

“智璋道人”的雲嵐觀也因為這種情況被人詬病,但是這位大長老自有一番解釋。

“雲嵐觀變成旅遊景區有其時代特色,雖說不太理想,也不全是壞事。我們這個廟宇東西兩院是教士的居住區和行政區。中院是個七進院落,也就是現在的遊客遊覽區。我把雲嵐觀分作內外兩個堂口:外堂主要做生意接待香客;內堂就保持精進修行的良好風氣,兩個堂口互不干擾。”

“外區的景象固然不好,內區的修行卻是井然有序,從不懈怠。修鍊者不能只顧及自己的清修,也要廣結善緣,引導大眾。廟宇的殿堂都是古建築,這些文物保護單位對施工資質、建築用材、質量標準和監督檢查都有嚴格的規定,維護費用就很高,有人過去就懷疑我貪污了這些鈔票,真是令人難以辯解啊!我剛成為‘划水道’教士的時候,師父送給我身上的這件法袍作為禮物,穿到今天不知補了幾次。”

“當年師父讓我加入‘划水道’冒了很大的風險,江後主新上台的時候,各種教派的禁令沒有解除,要是讓別人舉報,師父就要去坐牢,現在我都很感激他。我的生活其實沒有特殊和例外,當真沒有奢侈可言。有人送給我一件號稱幾十萬的法袍,其實成本也就兩三萬,我把這件寶物保存在‘划水道’的博物館裏,很多人就拿這種東西來攻擊‘划水道’腐敗,這真是個末法時代。”

大為感動的程克說道:“太多人誤解您了,讓您受了這麼多委屈。大師為什麼不幹脆辭去雲嵐觀和‘划水道’軍隊的頭領去過幾天清閑日子?”

“智璋”閉上雙眼說道:“歷事煉心,只要心安於道,在哪裏也是修行。修夢中道法,建水月道場。我出面為大眾服務,就是布施;心不被外緣干擾,就是持戒;坦然面對是非,就是忍辱;以塵勞為修鍊,就是精進。天下紛亂,‘划水道’里的激進分子很多,各種勢力都想從中插手。”

“我自從被推到大長老的位置,經歷過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大長老雖然做得不好,可是總歸積累了一些經驗,至少能維持目前相對和諧的局面,我不能拋下自己的職責。這些誤解倒也沒有什麼,紅塵中能修道,淤泥中能開蓮。世間的歷練也讓我堅固了道心,成就了道業。”

史澤豪思考着“智璋”的諄諄教誨,不禁悲從心起,慚愧的無以復加。洪時先見狀對眾人說道:“我們用凡俗的思維去理解有德之人真是愚不可及,過去我在腎山上聆聽過一位高人的教誨,現在終於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了。”

林登萬也被深深震撼,他不由感嘆說道:“在大師面前,我真是一隻猢猻啊。”

“智璋”聽罷說道:“天道無常,我們只能盡人事了。”

結束這場酒席以後,雙方就一些細節問題進行協商,“划水道”自此和林登萬的內閣達成合作,江東和南直隸的問題得到和平解決,“划水道”軍隊以一種半獨立的方式實現國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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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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