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盛世 第二十四章(上)

上卷盛世 第二十四章(上)

劉帝十八年的晚春,西京濱河區的別墅群寂靜無聲,近來聲名鵲起的房地產老闆錢富治剛剛離開他在城南投資建設的“國商大廈”,包工頭彙報的工程進度讓他有些擔憂,畢竟這座即將交付使用的大樓將要成為自己公司的新總部。

坐在轎車後排的錢富治吩咐駕駛員注意在停車時不要刮掉油漆,近來有幾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遊盪到附近,他們喜歡在半夜裏出來划花路邊停放的汽車。錢富治放下手裏用塑料膜保護起來的文件,他剛用紅筆進行過幾項批示,這樣做能讓他產生一種類似皇帝批紅的虛幻快感。

走進別墅鐵門后的錢富治來到帶有小型人工湖泊以及假山的庭院,他近來僱人種植了一些從山裏挖出來的竹子和灌木,這個院子顯得頗為雅緻。

一名保鏢站在客廳外的台階上向錢富治通報有客人造訪,他的僱主三步並作兩步走進寬敞的客廳,兩位客人正坐在他專門買來向別人炫耀財力的紅木傢具上。但凡來到錢富治家中做客的人都難以想像僅僅在幾年前,他還只是個招搖撞騙的“破腳骨”。

嶺北的幫會分子胡達鈞和一位年輕人坐在一起,錢富治倒也沒有按照常理先給他們泡茶,他急不可耐的說起公事。

“二位,我總算把你們請來了,這次有個大項目要委託給你們。”

近年來生活富足的胡達均有些發胖,原來如同鋼鐵般的肌肉日趨鬆弛下來,現在他的臉上帶着一種能讓別人放鬆警惕的憨傻。胡達均指着一旁翹起二郎腿的同伴說道:“這位是為嶺北‘東向頭’幾個幫會效力的曲源廣,他是我們的金牌打手。前些年運氣不太好,老曲在監獄裏待了兩年,現在急着想賺點錢。”

曲源廣面無表情的說道:“沒有我不敢辦的事情,我們談個價錢就行了。”

早年在一場鬥毆裏面部神經受損的曲源廣有些面癱,這個缺陷反而讓他看起來非常冷酷,一般人不敢輕易得罪他。

坐在沙發上的錢富治向前探出身體說道:“華穗有個生意人想開發房地產,工程因為缺乏資金停擺,‘銀河公寓’和‘銀河賓館’這兩個項目掛在他名下,如果你能去嶺北說服這個騙子把工程轉給我,我就送你三萬塊鈔票。”

曲源廣搖頭說道:“三萬塊太少,你有沒有大項目?我和老胡可是專程從程克的地盤上趕來見你。”

錢富治遞過去一支香煙說道:“我想在甘霖和華穗進行房地產開發,但是土地價格讓我不得不放棄原有計劃。你敢不敢去殺幾個人,挑起程克封地上的幫會戰爭。”

胡達均把茶几上的蒜味花生往嘴巴里送,面頰微微抽動的曲源廣說道:“我有幾個人專門幫嶺北的‘破腳骨’料理難對付的刺頭,憑着手上的幾把真槍,沒有人會不好對付。”

錢富治說道:“我在賬面上不過幾千萬資金,所以必須跳出房地產來做房地產,我藉助‘復興黨’的力量宣稱要在程克封地上‘造城’,很多貪官污吏趕過來和我談好合作條件。華穗的劉寶義不太友好,您可以想辦法在嶺北幹掉他,然後栽贓到嶺北的幫會頭上,這裏面可能要連續犯幾場槍案。幾個幫會發生流血衝突以後,華穗和甘霖的地價就會掉下來,我願意給你一百萬和我公司的部分乾股。不用擔心以後的安全問題,我會安排‘復興黨’的人員把你送到史澤豪的封地上。”

曲源廣聽罷說道:“不就是開上幾槍嗎?我剛好在華穗和甘霖有些舊賬要算,你就等着付錢好了。”

胡達均微笑着說道:“老曲,我來提供武器和人員,你要定點清除幾個目標。”

聽到曲源廣表態以後,錢富治微笑着說道:“希望我們幾個合作愉快,大家可都不要留什麼後手,相互之間要有足夠的信任。”

胡達均最後不忘提醒曲源廣說道:“源廣,老錢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提出的事情,必須不折不扣完成。”

曲源廣這等妄人當然沒把滿腦腸肥的錢富治放在眼裏,他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

胡達均見狀說道:“腎山有個土匪,當年和老錢有過節,但是他背後靠着程克。‘復興黨’高層希望進一步惡化程克和劉帝的關係,所以老錢就幫汪熙興安排了幾個卧底。這伙強盜不久就鬧出一場濫殺無辜的慘案,最後被梁文遠帶兵消滅,程克更是焦頭爛額。”

些許驚訝爬上曲源廣的臉龐,他說道:“這個人是庄順嗎?”

錢富治點頭說道:“不錯。”

大喜過望的曲源廣長舒一口氣說道:“我正好和劉寶義也有過節,老錢幹掉了庄順,我願意免費除掉劉寶義作為見面禮。”

錢富治這時盯着曲源廣說道:“我有個故事要說給你聽。”

一則能讓人耳朵起繭的傳聞從地產業暴發戶的嘴巴里冒出來。

先主三十九年,垂垂老矣的江康決定要在他的壽元耗盡前把後事交代完畢,於是便在皇宮內的一間偏殿召見兩個兒子。

大皇子江定國率先趕到那間被改造成特別病房的偏殿,面對時刻需要氧氣瓶和打點滴維持生命的先帝,江定國的內心充滿矛盾。病床的左側有一台心率顯示儀,由綠色曲線構成的心電圖正如同海浪一般波濤起伏,江帝的生平經歷卻遠比這段曲線要壯闊。

江定國既盼望着先帝能夠長壽,也希望自己能早日到達須彌座上的龍椅前,設法糾正先帝晚年犯下的錯誤。兩種想法都合情合理,其中卻又包含着不道德的一面,江定國此刻正竭力設法驅逐這些雜念。

時日無多的先帝依舊有一顆清醒的頭腦,他便詢問大皇子說道:“你要是在我百年之後當上了皇帝,打算做些什麼?”

江定國早就料到先帝會問及這個問題,他便全盤吐露自己的改革方案。在提及完善鐵路網絡,整肅銀行壞賬這類小項目上,先帝的態度都很平靜。在江定國提到放寬輿論控制和釋放苦役島上一些囚犯后,屏幕上的心電圖波動就明顯擴大了。

半個小時后,小皇子江泰也趕到殿外,江康便下詔要單獨接見他。先帝剛提到自己要離他而去,後主便不能自已痛哭起來。每當江康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後主的啼哭聲就打斷了他的話頭。

因為江泰再三表示先帝能活到耄耋之年,江康為此大受感動,他叫來幾名內侍起草一道傳位詔書。先主又在後主的耳朵旁邊低聲耳語了好幾分鐘,在確認江泰記牢他的指示后,內侍將一台電火鍋交到“太子”的手上。

一個鐘頭后,兩位皇子一同站在先帝的床前,情緒略顯激動的江康用左手拉住了江定國的右胳膊,同時朝着在幾分鐘前才成為太子的江泰伸出了食指說道:“定國,世上只有蛐蛐才喜歡鬥來鬥去,太子年紀這麼小,你總不好意思和他搶皇位吧?太子的能力稍許差了些,如果日後他遇上困難,作為兄長的你要設法多幫他。”

江定國平靜接受了自己與帝位失之交臂的現實,他不應在先帝尚未離世時就急不可耐的流露想要修改帝國舊有國策的主張。這樣的冒失舉動不僅觸怒先帝,而且顯得江定國期盼着先帝早日駕崩。

在通過這場考驗后,江後主順理成章成為新的天子。愛惜聲名的後主安排他的兄長主管油水豐厚的體育部門。江定國在此後的日子裏也非常安分守己,他把大部分時間用在與文化界人士高談闊論上,儘可能淡出人們的視線。

這個故事似乎在告訴曲源廣不要自作主張節外生枝,凡事要按照錢富治的安排行動,前者只覺得這個詐騙犯已經瘋了。

嶺北灶神廟一帶的***每年都會早早開張,這片狹小區域裏聚集着數量驚人的店鋪,程克把灶神區視為市政收入的一大重要來源,他不介意居城裏出現公開提供特殊服務的場所。

入夜後的灶神區華燈初上,天上落下的綿綿細雨也不能澆滅街巷裏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推拿、洗浴、火鍋之類的電子招牌從貼着白色瓷磚的樓房裏探出,閃爍燈光的告示牌擋住行人來往的過道。趕來消遣的閑人走過積水的街道在店鋪房檐下避雨,超市和網吧里傳出嘈雜的人聲。

華穗縣城的知名生意人劉卓達也在往來的行人之中,他走向最新開張的一家娛樂會所,兩位衣着考究的侍童站在華麗的復古木門外向他表示歡迎。劉卓達快步經過極盡奢華的大廳,旋轉彩燈把點點燈光打在他身上,坐在軟沙發上的其他客人此時醉意朦朧,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乘坐電梯來到四樓的劉卓達抵達這座房子的頂層,他可以通過上面的玻璃頂棚觀察被燈光映紅的夜空,令人沉醉的音樂聲在這裏回蕩。璀璨的水晶燈和人造噴泉里的假山構造精巧,但是劉卓達沒有心思去欣賞這一切。生意人低頭走進一道門廊,他把手裏的煙灰抖落在鋪着白色細石的垃圾箱裏,然後抵達一間熱鬧的包廂。

來自華穗的兩位同鄉正在包廂里對着麥克風唱歌,其中一個敦實的中年大漢用頭油把他為數不多的頭髮向後梳理整齊,整個人看上去“青花水綠”,他的脖子上懸挂着沉重的金項鏈,這個人便是華穗著名的小額貸款公司老闆沈淼,他在老家算是一號人物。沈淼其實是個守法生意人,他看上去倒是有些像“破腳骨”。

劉卓達和他是老相識,二人過去經常有生意上的往來。沈淼並不是特別富裕,但是他總喜歡用戴在手上的名牌手錶以及從二手車市場裏搞到的轎車來彰顯自身財力。華穗的年輕“破腳骨”如同野草一般從地底下鑽出來,但是他一句話就能讓大部分人安穩下來。

坐在沈淼旁邊的便是郭濤的表哥郭景林,他是臨河地區的遊盪分子,前些日子靠着洪時先弄到承包公共工程的機會,他在搖號中取得油水十足的工程。這位年輕人懶得去做這個工程,他要把項目以十個點的差價賣給趕來這裏的劉卓達,直接抽走幾十萬鈔票。沈淼知道他的同伴沒有定力,這筆錢要不了幾天就會在甘霖的牌九賭桌上全部輸掉。

沈淼對着劉卓達開門見山的說道:“我今天就來幫二位牽線,這份縣府後方的路面翻新工程可是大生意,如果你不出差錯,五六百萬藩鎮流通券跑不掉。”

貸款公司的老闆遞給劉卓達一支濾嘴中間帶有圓孔的香煙,手頭資金緊張的生意人擔心對方是在這家店裏買的香煙,他害怕要在最後為兩位客人買單。看似風光的劉卓達其實是個欠債大戶,他當初在華穗經營化肥廠起家,後來開設了當地有名的“銀河賓館”。程克向他頒發過優秀企業家的獎牌,地方電視台請他上過節目。

本來順風順水的劉卓達近來因為開發一片公寓樓陷入困境,他急着物色能翻本的項目。路面維修工程的收入可以幫助他完成爛尾的公寓,這樣他就又能重振威勢。話說回來,即便這位老闆的所有資產加在一起是個負數,他照樣能在這片***或者前往濠京的賭場一擲千金。

郭景林開口說道:“這個項目原來我想自己弄,但是我一直很佩服老劉,這次就忍痛割愛了,明天你來老沈辦公室處理相關文件,我把會計師和公證人員都叫好了。”

大喜過望的劉卓達說道:“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我過段日子就把九十萬流通券打到你的賬戶上面。”

劉卓達知道郭景林其實根本沒有運作項目的能力,過去有個即將入獄的“破腳骨”幫他物色到往***送水果的工作,還把一輛小汽車借給他運貨。郭景林對這個差事不太上心,汽車都不去保養,沒有加機油的發動機出現故障,幾乎到了報廢的地步。

送水果也是今天高興就送一批,明天不高興就睡到中午,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眾人都知道他是個不能成事的人,但是也沒有什麼惡意。

沈淼叫來水果和飲料,三人計劃在這裏唱幾首歌,郭景林對吃喝玩樂都很在行,他帶動了包廂里的氣氛。大概十一點左右,告辭離去的沈淼在包廂外過道上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熟人,他猛然想起對方的來歷。這個站在過道拐角處打電話的年輕人叫做曲源廣,他過去是活動在嶺北和甘霖的“潦落骨頭”,起初在“破腳骨”劉寶義手下活動,前幾年自立山頭組建過一個小團伙。

華穗和甘霖的幫會多次爆發衝突,曲源廣急着想要挑釁另一派系的成名人物來樹立威望,他把目標瞄準腎山大盜庄順的手下。幾個大膽的“破腳骨”跟着曲源廣襲擊來到甘霖遊盪的庄順跟班,後者成功在半路上跑掉了,葉華豐派人一舉掃滅這個小丑的團伙,曲源廣為此吃過兩發子彈,最後倒是在一家私人診所里搶救回一條命。死裏逃生的曲源廣因為售賣涉及某些大人物私隱的情色電影被抓進監獄關押了兩年多,現在剛剛放出來。

看到沈淼走進敞開的電梯門以後,曲源廣招呼身旁一名精壯大漢走進郭景林所在的包廂,二人的到來讓醉醺醺的劉卓達感到意外,他沒有要求其他的服務。

郭景林過去跟在華穗的“破腳骨”頭目劉寶義後面“夾包”,他倒是認識曲源廣,所以打算上前打個招呼。曲源廣快步上前揪住劉卓達的腦袋,他用力把對方按在面前的玻璃桌台上。

劉卓達跟桌面親密接觸的面部皮膚感受到一陣寒意,曲源廣捏住他的脖子說道:“老劉,怎麼還在這裏高消費,程王爺不是把你加入黑名單了嗎?”

郭景林驚叫說道:“你在搞什麼,趕緊滾出去。”

曲源廣當即揮動拳頭砸向郭景林,他的同夥也趕上來幫忙。不擅長搏鬥的郭景林幾乎沒有抵抗能力,他被曲源廣一記勾拳打到緊貼牆壁的死角,幫忙的壯漢在他小腹上猛踢一腳,郭景林頓時蜷縮着倒在地上。曲源廣將他在大理石地面上拖行一段距離,雨點般的拳頭紛紛落下,那名壯漢甚至想要用一旁的座凳往他頭上猛砸。

劉卓達想要上來幫忙解圍,手持座凳的壯漢往他頭上用力一敲,這位生意人感到身體一側傳來難以忍受的刺疼,他癱倒在身後沙發上。曲源廣從外套下面抽出一把帶着皮鞘的小刀說道:“上次我有個朋友叫你轉讓一個工程項目,你為什麼不肯?”

毫無抵抗能力的生意人連忙說道:“我馬上把開發到一半的‘銀河公寓’轉讓給你們。”

料理完劉卓達,曲源廣快步離開會所,後巷裏有一輛麵包車在等待他。

趕赴嶺北官廳審批託運業務的劉寶義驅車來到灶神廟商業區東側的一條巷子裏,他打算找個足夠寬敞的地方停車。當他將汽車拐進這條寧靜的後巷,他緩緩放下車窗透了口氣。

街邊燈光照亮前方的一片空地,他拔下車鑰匙走向從一堵圍牆裏探出來的街燈,這裏有個可以丟棄香煙盒的橙紅色垃圾桶。劉寶義向前沒走幾步,慘白的車燈在他背後亮起,他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轉身觀察情況的劉寶義產生不好的預感,一輛麵包車橫在小巷出口,一支獵槍從副駕駛座的車窗里探出。

腎上腺素加速分泌的劉寶義向前飛奔而去,他想要跑到街上尋求幫助。曲源廣的同伴緩緩把麵包車開上前去,面無表情的曲源廣推開車門跟着劉寶義奔跑。前面的巷子太窄,汽車難以在其中穿行。

上了年紀的劉寶義實在跑不快,他來到一條寬闊的馬路上,一輛三輪貨車正好迎面駛來。劉寶義攔下貨車,他用力拍打擋風玻璃,然後拉開車門進入駕駛室。

一臉驚愕的駕駛員不知所措,劉寶義把兜里的幾百塊鈔票塞給他說道:“趕快走,這些錢全部給你。”

話音剛落,貨車的后擋風玻璃就被人開槍擊碎,司機的腦袋也被連帶開了個洞。蹲下去躲避子彈的劉寶義踩住油門,貨車向前面駛去。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在頭頂響起,碎玻璃渣落在他的肩頭,上面的後視鏡被子彈打歪,劉寶義難以控制車輛轉彎。貨車在下一個街角撞上路邊的汽車,沿街店鋪的玻璃櫥窗也受到波及。

夜晚的街道上沒有行人,推開車門爬出來的劉寶義在走路時踉踉蹌蹌,幾乎站不穩。曲源廣拿着帶有消聲器的獵槍來到他面前,劉寶義方才認出襲擊他的人正是曲源廣。

“源廣,我們去銀行的提款機,我的戶頭上有好幾萬,你都拿去當零花錢,然後我們一拍兩散。”

曲源廣過去是半個瘋子,現在完全是個瘋子,開出再好的條件也於事無補。

槍口對準了劉寶義的太陽穴,後者無比希望這只是一支打火機。

近兩個月來,嶺北、華穗和甘霖地區很不太平,華穗的幫會頭目劉寶義在灶神廟被人槍殺后,人們普遍認為這是甘霖的難民幫派想要挑起戰爭。

歷來和劉寶義友好的“常樂幫”率先發難,他們主動襲擊遊盪在甘霖盜竊電瓶的難民團伙。此時的伍紹初已經退休,邢偉斌實際控制着這個幫派。難民幫派在各地也有一些盟友,雙方的衝突愈發擴大。

積怨已久的“破腳骨”組建各自的聯盟進行“軍備競賽”。

支持難民團伙的華穗幫會開始搶奪“常樂幫”在公路運輸上的業務,嶺北的“破腳骨”努力收集邢偉斌偷稅漏稅和販賣違禁品的證據。

幾個在華穗受到劉寶義壓制的“破腳骨”此時跳出來圈佔地盤,“常樂幫”的娛樂會所受到警備隊突擊檢查,警備支部獲得來歷不明的檢舉信,稅務機關的幹部順藤摸瓜查出一連串案件。

低烈度的幫會戰爭破壞了“破腳骨”之間的互信,流血衝突逐漸上演。“常樂幫”希望洪時先動用庄順團伙的強大武力作為外援。

獲得程克支持的洪時先重新召集起庄順的部下,他手裏藏着十幾把真槍,一夥經驗豐富的打手也是隨叫隨到。

周佔山覺得他們已經有很好的賺錢門路,所以沒必要插足此事。層出不窮的暴力事件讓人回想起江後主的市場經濟改革初期,當時的生意人都講究誰更“勁”一些,每個人都要備好火藥槍來解決爭端。

事態發展迫使洪時先站出來調停這場戰爭,他的保鏢在華穗電子音像城參與彈珠賭局,不料坐在遊戲機前的保鏢被人用銳器在腰間扎出好幾道傷口。管理賬目的一名會計在縣城吃宵夜的時候被人用鳥銃打了一槍,最後沒有搶救回來。

洪時先從此提高了安保措施的等級,他躲進山上的宅子隱居起來,每天有兩個攜帶真槍的打手專程保護,張獻進和苟助想要見他一面都有些困難。

陷入混戰的幫會成員動用真槍定點清除敵對分子,幾名著名的幫會頭目被人槍殺。這些事情傳進程克的耳朵里,王爺希望洪時先能和專案組進行協調,早日結束這場爭端。

嶺北警備局處理幫會戰爭的專案組組長樓重信表示很快就會查出連環槍殺案的兇手,但是洪時先覺得案件調查受到外力干擾,收集證據的副組長錢兢業是個喜歡用水煙筒吸食怪異煙草和吞服紅丸的貪污能手,他很多時候都神智不清。成立專案組的目的彷彿是讓槍殺案兇手成功溜掉,這背後必然有人在進行運作。

幾天以後,樓重信給洪時先打了一個電話,他提及剛在嶺北發生的一起槍案。

“老洪,我這邊又死了個人,‘常樂幫’聯盟的盟主邢偉斌在下班的時候吃了子彈,他在一片工地旁邊被兩部摩托車前後堵住座駕,有人拿着獵槍向擋風玻璃開了一槍,他和兩個保鏢都死了。我看形勢不太對頭,不如儘早組織幾個幫派坐下來談判。”

洪時先對此沒有感到吃驚,他最近習慣了類似的壞消息。

“我看這不是尋常的幫會仇殺,好像有一伙人拿着槍在胡亂殺人。專案組要是再不破案,我的腦袋恐怕都保不住。”

“這幾場槍案鬧得太大,警備隊現在焦頭爛額,老洪你趕快牽線搭橋,這幾個幫派如果能重新和好,少不了你的辛苦費。”

“我會安排幾個人去各個幫派里充當人質,他們估計會坐下來談。”

“幫會分子每過幾年就要爆發一場衝突,他們打完以後都感到後悔,白白損失人手和大筆收益,惹上官司。”

“對抗一旦開啟,幫會分子就不能理性思考。兩個月以前,我沒有辦法讓這些人坐下來談判,現在流了足夠多的血,人就會冷靜下來。”

程克封地上筋疲力竭的幫會分子選擇在嶺北西郊的廉池度假村展開談判,這是程克近年來重點開發的旅遊景點。一輛輛汽車把客人運送到風光秀美的廉池碼頭,他們來到鋪着鐵板的小碼頭搭乘觀光用的小型遊船。

各地的幫會分子套上橙紅色的救生衣在船艙內落座,如果有人在船上裝個炸彈,程克封地就會消停很長一段時間。滿載幫會分子的遊船在波平如鏡的廉池裏穿行,喧鬧的嶺北城區很快消失不見。假如有旅客在傍晚登船遊覽,他們會看到城市朦朧的燈海逐漸熄滅。

沿途的景色相當不錯,廉池裏有很多小型島嶼,當地民眾把他們的墳墓安放在上面,池水上漲的時候會淹沒這些青石大墳,但是良好的風水依舊吸引世人將這些綠意盎然的小島作為埋骨之地。

度假村和附近的高爾夫球場都在今天暫停營業,程克高估了嶺北的客流量,他在湖心島上投資的旅遊設施面臨入不敷出的窘境。

大大小小的幫會頭目被洪時先的部下領到度假村的碼頭上,他們穿過刻着“魚龍疊浪”浮雕的拱門來到一座開闊的花園。這座花園裏經過精心修建的花木和噴泉都讓人賞心悅目,但是一塊寫有程克題詞的巨石與環境不太協調。

眾人緩緩走進一座紅瓦尖頂的寬敞建築,這座樓館的一樓都鋪設了能讓人對室內狀況一覽無餘的落地窗。

人們來到召開會議的大廳里休息,洪時先在這裏備下了礦泉水和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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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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