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盛世 第二十四章(下)

上卷盛世 第二十四章(下)

穿過度假村院落內的一片竹林,人們可以抵達不太講究衛生的廚房。廚房大棚下方的地面上流淌着污水,擺放食材的房間裏卻格外乾淨。

這裏還有一個廢棄的冷藏室,旅客可以在冷庫右側看到一片假山。

經營度假村的生意人在這裏挖掘並修建了一座沒有營業執照的地下娛樂城,所以娛樂城的入口被設置的比較隱蔽。

度假村老闆在這裏設置拳擊擂台和賭場,他花費重金裝修了不大的地下室。中原藩鎮不向程克納稅的賭場在這裏悄無聲息的運行,所以即便度假村的生意很差,湖心島仍舊能得到運作的資金。

進入假山內的鐵門,人們需要走過一段鋪着地磚的走廊,隨後他們就會抵達一個新世界。

捆綁彩燈的人造瓊花樹被佈置在過道兩側,娛樂城內部的通道被裝修成古建築迴廊的風格,到處都有提供飲食和進口奢侈品的小型店面,這些店鋪故意被裝飾成飛檐翹角的模樣,據說其中有風水陣在劫奪遊客的鈔票。

娛樂城裝有調節氧氣的設備,一般人置身其中便難以分清白天和黑夜,他們會長期處於亢奮狀態。

洪時先不打算參與談判,不然就會顯得他另有所圖。張全忠和苟助被派到會場上,周佔山則在一間賭場裏研究“大菠蘿撲克”,他今天必須輸掉幾個月的收入或者贏得買一輛小汽車的鈔票才願意離開鋪着綠色絨布的牌桌。

這裏的荷官都在濠京接受過專業訓練,懂得如何變着花樣分發紙牌。小賭場中間有一個骰子狀的彩燈,霓虹燈從這裏射出,然後在賭客身上掃過。幾名洪時先的部下正在玩二十一點和梭哈,他們急需放鬆。

洪時先和張獻進通過監控室的閉路電視觀察着度假村裏的情況,張獻進指着會場裏的客人說道:“我叫不上這些難民幫派的頭頭,但是有幾個好像很眼熟。”

洪時先揉了揉眼睛說道:“你確定這裏的安保沒問題吧?我們不能折了面子。”

“安保措施萬無一失,不可能有人敢在程克眼皮底下襲擊一群成名已久的幫會分子,除非這個人是傻子。”

程克封地上的幫會元老基本到齊以後,他們紛紛佔下會場四周的沙發和酒桌旁邊的靠背椅。

“常樂幫”的頭目都圍在胡達均身旁議論不休,邢偉斌被殺以後,站出來主持大局的胡達均儼然有成為甘霖和嶺北幫會盟主的勢頭。情色錄像和“奶茶粉”這兩座金礦讓他獲得強勁的經濟實力,死守高利貸和保護費業務的尋常“破腳骨”無力與他叫板。

春風得意的胡達均在幾天前安排曲源廣做掉邢偉斌,但是他現在準備結束這場戰爭。

瘋子曲源廣在他眼裏極不可靠,胡達均用一筆錢打發了幾名參與行動的打手,希望這些人能遠走高飛。和平局面能鞏固胡達均的影響力,所以他最急着開啟談判。

出獄后的曲源廣在背上紋過一個上色的紋身,一隻長着龍角的鬥雞盤踞在他的後背上。根據南直隸的古老傳說,龍和雞曾經是好朋友,雞擁有可以呼風喚雨的一對龍角,龍憑藉二者之間的交情借走這件神物並忘記歸還,所以每當雞出現在龍的面前,內心不安的龍就會跑掉。曲源廣要把自己變成連強龍都望風而逃的人物,自然沒有人會放心讓他拿着槍到處走動。

談判開始以後,苟助走到大廳二樓走廊上通過天井觀察下方景象,眾人的會晤很不愉快,他們一見面就相互指責對方發動違反道義的襲擊。

不想多管閑事的張全忠乾脆走進二樓可以看到湖畔景色的包廂,房間的牆紙上印着淡黃色的祥雲圖案,他坐在沙發上打開牆壁上的液晶電視。洪時先跟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中午會有人把酒席送過來招待眾人。

嶺北幾個幫會所開設的會場近期被人舉報查封,他們要求甘霖地區的難民幫會拿出像樣的補償方案。

“好戲開場了。”

洪時先指了指監視會場的屏幕,談判已經開始。

走私槍支和控制挖沙業務的難民王雲江底氣十足,他叫道:“你們不都是打不過我們嗎?說再多的空話也不能叫我們讓出地盤。”

甘霖的難民幫派代表和幾個支持頭目的本地“破腳骨”一起附和着王雲江,一盤散沙的“常樂幫”沒法和他們交流。

胡達均早就想停下來談判,但是錢富治不這樣認為,嶺北和甘霖的地價還沒有跌到可以接受的地步。曲源廣也不願意就此收手,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大案才能滿足他的胃口。

覺得時機恰到好處的胡達均站出來說道:“大家如此惡鬥下去,能有好處嗎?我們之間的仇殺導致了不下二十人的傷亡,這一切的起因只是劉寶義的遇害?這會不會是個陰謀,有人想要從中漁翁得利。”

胡達均幾乎把錢富治的計劃全給抖了出來,他計劃交出一個替罪羊來結束爭鬥,曲源廣就是個合適人選。

一時間在場眾人得以擱置爭議,一名靠騎摩托車搶劫財物謀生的年輕難民叫道:“我們這些團伙根本就沒有閑工夫去襲擊劉寶義,你們先對付我們,大家才會打起來。”

等到人們的情緒有所緩和,胡達均便努力安撫躁動的同僚,他從沙發上站起並擺出一副演說家的架勢。

“諸位,我們爭執下去沒有好處,近幾個月的流血事件起源於寶義兄被人襲擊,我過去就覺得這裏面必然有蹊蹺。大家已經和平相處了好幾年,在座諸位都不想要破壞這種局面。帶來種種不幸的罪魁禍首已經被我找到,我的老鄉邢偉斌手下養着一個武力收繳高利貸的小團伙,這夥人的頭領叫做曲源廣,他和我見過幾次面。曲源廣其實是華穗人,他對於甘霖和華穗的同行有些不滿,所以故意掀起這場血雨腥風的殺戮來從中牟利。”

此言一出,會場上的眾人議論紛紛,大部分幫會分子因為近期的戰爭焦頭爛額,他們願意在得到一個交代后罷兵休戰,在華穗開設賭廳的馮彪高聲問道:“邢偉斌的案子和其他幾場槍案是怎麼回事?”

胡達均對着吵嚷的眾人說道:“曲源廣完全就是個瘋子,他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惡棍。當年邢偉斌和喬漢鵬火併,曲源廣支持了後者,他現在是有意報復。‘常樂幫’暫時擁戴我主持一些事務,我願意做出一些讓步來締結和平。”

來自甘霖的王雲江覺得這樣的和平已屬來之不易,繼續爭鬥下去只會帶來更多麻煩。胡達均沒有突出的能力,所以他的野心完全可控,日後不會進行激進擴張,人們覺得此刻應該好好商定和平條約的各項細節。

王雲江說話的語氣舒緩了很多,他對眾人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抓住這個曲源廣,看一看事實究竟如何。”

度假村的監控室里,洪時先離開閉路電視想要倒一杯茶,一旁的張獻進也打起瞌睡,但是電子顯示器的圖像突然間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會場大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槍響,有人踢開厚重的雙開木門,眾人正在談論的對象突然出現。曲源廣和另外一名兇徒各自拿着一把“東都式步槍”闖入會場,洪時先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份。

這些武器曾經是帝國準備列裝陸軍的新式步槍,後來因為維護成本高昂僅在小部分部隊裏配發,很多被丟在朝廷的軍火庫里,朝廷將校曾把一些武器走私進藩鎮控制區,所以這些槍最後流到了曲源廣的手上。

雙手握住槍把的曲源廣對着眾人叫道:“老胡,你可玩過頭了!”

胡達均的臉色頓時大變,震怒的曲源廣端起帶着紅外瞄具的步槍對面前眾人開火掃射,他的同伴則把槍口對準胡達均。

在場眾人看到槍口吐出炫目的光焰,他們來不及逃跑就被子彈打中,沙發中間茶几上的酒瓶和煙灰缸頓時四分五裂,橫飛的木屑和濺出的血液灑落在大廳邊緣的牆紙上。

好幾個人倒在血泊里抽搐,其他人更是嚇得不能動彈,射擊后拋出的灼熱彈殼在曲源廣面前飛舞,然後碰觸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包廂里的其他人都沒有攜帶武器,他們全然沒有還手之力。

曲源廣在開火時高聲喊道:“我是在救你們!我是在救你們!”

這名法外狂徒覺得開槍殺人是給被害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反而覺得自己有恩於別人。

胡達均的頭部和胸腹都被開花子彈打穿,他仰倒在身後沙發上不再動彈。不願逗留的曲源廣和同伴轉身離開一片狼藉的會場,他們舉槍嚇退沿途走廊上的幫會分子和酒店服務人員,幾個端着飲料和冷盤的服務員嚇得摔壞手裏的盤盞,在地上留下傾倒的酒液和晶瑩的玻璃渣。

從監控室目睹這一切的張獻進招呼六七名持械的打手趕去攔阻發動襲擊的不速之客。眾人奔跑着離開度假村廚房外的鐵制樓梯和走廊,處在庭院另一頭的曲源廣對着他們放了幾槍,平日裏誇耀自己在打架鬥毆時如何英勇的打手們都抱頭趴在過道上。子彈撞擊鐵板激起一串火花,但是曲源廣無意製造過多的人員傷亡。

走出度假村內院的槍手奔向能夠最快離開湖心島的碼頭,兩名同伴在懸挂救生用汽車輪胎的欄杆上接應他們。等到眾多安保人員和幫會分子都舉槍趕到度假村碼頭,曲源廣已經和同夥跳上一艘快艇,發動的快艇在水面上疾馳,兩道水花隨之揚起。

剛從地下娛樂城趕到的周佔山接過張獻進手裏的獵槍朝着水面連開數槍,但是對方早就跑到射程之外去了。

眾人趕去救護受傷人員,張全忠連忙和專案組打電話溝通如何處理後續事宜,洪時先對着有影響力的幾名幫會頭目說道:“諸位,我要懸賞曲源廣的項上人頭,誰能槍斃他,我就拿出二十五萬。”

驚魂甫定的眾人吩咐叫嚷起來,這個價碼很快被抬高到一百萬。

環繞度假村的湖泊還是這麼寧靜,遠方的綠水青山給眾人留下錯愕的感覺。

坐在快艇上的曲源廣此時握着發燙的槍管,他突然打出了“味道”來,任何人面對拿着槍的自己都要在講話前掂量一番。機槍掃射的快感消退以後,曲源廣發覺他犯下了驚天大案,這種身處絕境的感覺刺激自己湧出無窮的力量。

現實層面的問題也擺在他的面前,應該如何逃出程克的封地。先前拿槍掃射的同伴此刻抖個不停,曲源廣對他叫道:“你不要抖了,不然馬上就把你打下水去。”

看到對方仍舊沒能鎮定下來,曲源廣抽出手槍對着他的腦袋開了一槍,一具屍體被子彈衝力帶落水中。看到曲源廣毫不猶豫對同伴開槍射擊,快艇前排的兩個人都嚇壞了,他們渾身都開始顫抖。

曲源廣說道:“我們捆綁在同一條線上,這樣的心理素質只會被人抓住,我要確保諸位安全逃離這裏。”

胡達均私自停戰的計劃早已被錢富治知曉,現在頗為恭順的胡達均一旦控制“常樂幫”就必然會提高合作價碼。

作為“三頭同盟”里較弱勢的一方,曲源廣也用錄音筆收集過歷次會面的音頻記錄,他過去向錢富治展現過手上的把柄,他們可以把胡達均拿捏在手裏。

錢富治委託曲源廣順便除掉胡達均,所以後者帶着同伴偽裝成運送土特產的老鄉來到湖心島的度假村。

洪時先大意的部下沒有發現曲源廣藏在麻袋裏的步槍,一路上甚至沒人攔阻他們來到會場。

遭到懸賞緝拿的曲源廣這幾天躲在嶺北南郊的垃圾處理站里想好了金蟬脫殼的辦法,他把幾個不太可靠的手下叫進廢棄處理站的地下室。

曲源廣在一張木桌上擺弄着一支彈夾,他自顧自把子彈壓進手槍,最後別到外套下面。曲源廣拿起倚在牆角的“東都式”對着面前的同夥們說道:“我今天把一些液化天然氣罐擺在處理站的各個角落,晚上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你們把外面亂丟的煙頭和塑料飯盒收拾一下,過炳勛你要不要吃點東西,等下就沒有機會了。”

坐在沙發上的過炳勛搖頭說道:“沒關係,我現在不餓。”

另外一名坐在沙發扶手上的打手掏出手槍對準過炳勛的太陽穴,曲源廣大笑着說道:“看來你今天要空腹上路,黃泉路上應該有很多吃飯的地方。”

茫然不知所措的過炳勛問道:“老曲,你在說些什麼?”

曲源廣端起“東都式”說道:“不要演戲了,我早就發現你不太對勁,昨天夜裏慫恿其他人來幹掉我,好像我的腦袋能讓程克放你一馬。大家不想在立功后牢底坐穿,張巍把你給捅了出來。你等下打個電話宣佈活捉了在下,我今天晚上要會會警備隊的酒囊飯桶和附近的大小幫會!”

過炳勛想要開口撇清身上的嫌疑,但是曲源廣上前往他頭上猛敲一拳,吃痛的過炳勛翻倒在沙發上喘氣。

“諸位都記好了,今天聽我的話去做,大家就能活着離開程克封地,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其他人並不想跟着曲源廣冒險,但是他們都成了特級通緝犯,所以只能留下來背水一戰。

曲源廣繼續說道:“我讓老過多活上幾個鐘頭,大家先排練一下要上演的戲碼。”

嶺北警備總隊不久后獲得內線提供的消息,專案組負責人樓重信召集幾十名部下撲向城郊的垃圾處理站。華穗和甘霖的幫會分子相信曲源廣必死無疑,但是洪時先仍不放心,他安排一夥受到重金豢養的打手過去幫忙。

六部警備隊的巡邏車浩蕩駛過郊區公路,趕赴一線的樓重信覺得這樣做完全是小題大做,曲源廣此刻已經受到控制。

等到汽車抵達垃圾場附近的路口,荷槍實彈的六七名警備隊員設卡攔住前方的道路,紅藍色警燈亮成一片,專案組調動的直升機在不遠處盤旋。下車的樓重信看到趕來看熱鬧的洪時先和張獻進,他們帶着一夥打手在路邊恭候多時。

洪時先快步上前對着樓重信說道:“組長,我看你太託大了,我們大張旗鼓的趕來這裏,曲源廣可能老早就跑掉了。”

樓重信發出一聲輕蔑的笑聲,他搖頭說道:“我的內線抓住了曲源廣,今年的幫會仇殺到此為止,各方面都有了交代,我今年說不定能評個模範警官,到時候請你老洪吃飯。”

胡達均開出的“工資單”里歷來有樓重信的名字,前者透露過挑起幫派戰爭從中漁利的計劃,過炳勛就是他們派去監視曲源廣的卧底,否則樓重信不會如此有信心。

幾十名警備隊員各就各位,他們佔領垃圾場旁邊的制高點並在附近農田裏設下埋伏,直升機打開探照燈把光柱打在處理廠內部的空地上。

太陽已經落山,緩坡公路下方的嶺北城區亮起橙紅色燈光,樓重信留下錢兢業應付記者的採訪,他帶着幾名警備隊員走向垃圾處理站。

垃圾處理站入口的公路上亮起一排街燈,兩個空手的大漢押着曲源廣走出處理站敞開的鐵門,樓重信離開護衛快步走向這條“大魚”,他的內線過炳勛就站在不遠處。

拿住曲源廣的過炳勛開口說道:“抓他的時候發生過火併,死了兩個人,現在沒有其他人了。”

愁容慘淡的曲源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是專案組組長叫道:“什麼都別說了,你最好花錢找個律師,接受法律制裁吧。你要敢再說什麼,我就用槍把你打死。”

曲源廣露出乞求饒恕的神色,樓重信掏出手銬,他要把破獲連環槍案的功勞搶到手。不料這時響起一連串槍聲,陪同他過來的幾名警備隊員都被押送曲源廣的大漢拔出手槍擊倒在地,局勢頓時翻轉過來。

面露笑容的曲源廣拔出腰間手槍直接頂住樓重信的下巴,他笑着說道:“我的表演怎麼樣?你現在總能讓我說話了吧?”

樓重信叫道:“你不要鋌而走險,這沒有好處。”

不為所動的曲源廣搖頭說道:“我會放你回去,但是你現在是我的護身符。”

曲源廣接過手下遞來的擴音器說道:“諸位,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就會在這位警備隊員頭上開個洞。我們會開車離開這裏,前往嶺北城區的某個地方,你們不要試圖攔截。”

“復興黨”會館是藩鎮之間的外交場所,程克的手下不敢輕易得罪汪熙興,錢富治能安排會館的工作人員把曲源廣等人安全送出程克封地。

陷入亢奮的曲源廣突然開槍射殺同行的過炳勛,他招呼部下押着俘虜消失在垃圾場的鐵門內,原來信心十足的警備隊員頓時呆若木雞。

應付完記者提問的錢兢業仍舊迷迷糊糊,他沒有從紅丸的效力里恢復過來,事態發展完全超乎他的想像,餘下的警備隊員都不知應當如何應對。洪時先此刻悄悄對着身旁的張獻進說道:“獻進,你安排幾個槍手過去,這次務必要把曲源廣除掉,不然我們就折了面子。”

垃圾場東側有一片種植玉米和高粱的農田,洪時先找來的打手拿着獵槍和微型衝鋒槍離開呆若木雞的警備隊員走過一條鋪着石板橋的小溪來到垃圾場一側坍圮的磚牆外,這裏有一圈新搭起來的鐵柵欄,四名打手拿出液壓鉗準備破門而入,一陣急促的槍聲卻在此刻傳出,一串子彈貫穿手持液壓鉗的打手,垃圾場內部半個人高的野草叢裏埋伏着一名手持“東都式”的匪徒。

洪時先的一名部下當場斃命,另外三人在驚恐之下向後逃竄進一條幹枯的小溪,他們不免要在下方的圓石上翻滾一番。開槍的射手往垃圾場內部跑去,曲源廣早就知道有人會從這裏闖進來,他通過垃圾場的閉路電視監控着外界的情況。

洪時先的另一夥打手開着一輛汽車直接駛進處理站的空地,車燈把前方地面上的積水照亮,這裏到處是可以供人埋伏的建築垃圾和廢棄集裝箱,打手們剛從車上下來就遇到迎面射出的子彈。此刻的曲源廣拿着步槍在回收站的吊車控制室里透過玻璃向外開槍,他的同伴躲在回收站平房頂端的鐵制平台上開火。

子彈有時會射擊在吊車的鐵板外壁上,不為所動的曲源廣仍舊探出頭向垃圾場裏的變電器開了一槍,附近當即變得一片漆黑。開槍時的后坐力讓這名兇徒幾乎拿不穩槍,不住上揚的槍口吐出連環的火花。沒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曲源廣其實槍法很差,他本人氣勢洶洶的射擊沒有傷到任何人。

汽車旁邊的液化天然氣罐被人為引爆,一同殉爆的汽車向外彈射出火焰和氣浪,走進垃圾場的幾名打手被掀翻在地。埋伏在廢棄集裝箱後面的槍手舉起獵槍將呈扇面分佈的霰彈射向大膽的闖入者。

洪時先安排的槍手剛一冒出頭就被對方用帶有全息瞄具的步槍打中,警備支隊拿着狙擊步槍的特等射手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唯恐禍及長官。打完一個彈夾的曲源廣蹲下來撥弄子彈,剛才這輪短促槍戰已經造成六人死亡。

看到警備隊的直升機在垃圾場外的荒野上盤旋,曲源廣用對講機招呼部下趕去垃圾場北面的集合地點,他今天戲弄了很多實力強勁的對手。這個“破腳骨”的內心中爆發出一陣狂笑,彷彿他是一位凱旋將帥。

這場比賽的前半段,曲源廣大獲全勝。兩名部下押着尖叫的樓重信來到垃圾場後面的空地,撤退到此的張巍對着曲源廣叫道:“你們上車,我殿後。”

向前跑開一段安全距離的張巍看到幾個同伴都差不多坐進了汽車,他從懷裏掏出一個模樣不倫不類的起爆器。

曲源廣搖下車窗對他喊道:“你可以過來了,我們現在就走。”

受到劫持的樓重信連腸子都悔青了,他應該一開始就動用武力強攻垃圾場,此時被鎖在後備箱裏的他叫苦不迭。

張巍毫不猶豫按下起爆器中間的按鈕,坐着幾名槍手的汽車轟然起爆,車內眾人完全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他們的魂魄在彈射而起的車殼裏灰飛煙滅。

鬧劇到此結束,先前玩忽職守的樓重信英勇犧牲,垃圾場外的洪時先上前安慰錢兢業在內的警備隊員,他不會告訴對方,張巍就是自己近期收買的線人,曲源廣逃跑的汽車被秘密安裝了遙控炸彈。

這裏還鬧出過一場烏龍,因為沒有相互交換情報,希望取得曲源廣信任的張巍歪打正着舉報了樓重信的內線。

成群結隊的警備隊員衝進垃圾場,他們在汽車殘骸里收穫幾具難以辨認的燒焦屍體,這就能給當地的幫派一個交代。張巍後來在程克封地上失去蹤跡,據說是得到了某些人的保護。洪時先始終沒有查出曲源廣背後的力量,他暫時不必擔心幫派戰爭會損害手頭的生意。

曲源廣的生死對於幫會之間的和解沒有太大影響,這隻關乎洪時先能不能安穩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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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朝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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