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傾城嬋娟
梁洞白也不再賣關子,直接給出了最終答案:“這個問題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月收入並不算穩定,而股票經紀人正好具有這樣的特殊職業性質,當股票處於牛市的時候,她有可能月入數十萬元,而當股票處於熊市的時候,她也可能僅僅月入幾千塊,所以她不得不多辦理幾張信用卡,以備不時之需。”
聽完梁洞白一番滴水不漏的推理之後,王嘉琪徹底被他的能力所折服,直直地呆愣在原地,嘴角喃喃地說道:“我……我怎麼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上呢?”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更何況梁洞白多年以來早已經名聲在外,今日梁洞白又在眾人面前小露了一手推理的功夫,使得現場諸人無不對他充滿了崇敬之情。
“嘿嘿,王嘉琪,你可算長見識了吧,洗乾淨耳朵再認真聽聽,你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多着呢。”羅非凡用戲謔的口吻最後作出了點評,那模樣像極了一名尖酸刻薄的馬屁精。
羅非凡見到王嘉琪沒有任何反駁的意思,心中的氣焰愈加強盛,於是便頤指氣使地對現場的幹警們大聲吩咐道:“梁博士今天說的每一句話,你們都給我一字不漏地記清楚了,想要偵破‘月光花殺手’這件懸案,就必須得掌握這樣清晰的思路。”
“喲,舅舅,難得見到你在警隊裏還能有如此威風的時候呢!”
一扇破舊不堪的換氣窗,透射進來幾束清冷的陽光,眾人循聲望去,眼前竟然浮現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如花嬌顏,一支金釵插雲鬢,一瀑青絲賽鴉翎,女孩宛若從瑤池仙境之中走出來一般,她只不過甜甜一笑,霎時間,在場的所有人卻彷彿都被勾走了魂兒,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裙下。
剛才講話的女孩宛若驚鴻過隙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羅非凡的面前。
“咳咳……那個,洛嬋同志,在工作中請注意自己的身份,大家盡量以職務相稱,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羅非凡感覺自己的面子有些掛不住,卻又不敢在梁洞白面前發作脾氣,只能故作老成地擺出一副領導架子來。
“遵命,舅舅,我以後一定會注意的。”洛嬋展現出一副清純可人的模樣,舉起右手朝着羅非凡敬了一個禮,她的身上好似洋溢着一股撩人心魄的親和力,叫人永遠都不能對她生起脾氣來。
羅非凡的臉色稍稍平復了一些,卻又拽住了洛嬋的手腕,將她拉到一旁的角落裏,小聲地訓斥道:“嬋兒,我讓你找機會去拷貝這家夜店內的監控錄像,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麼?”
洛嬋舉起手中的平板電腦,白皙粉嫩的臉蛋上滿是笑顏:“早就拷貝好了,這點小事兒對於我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嘛。”
“幹得漂亮!”羅非凡的臉上轉瞬間便露出了盈盈笑意,“嬋兒,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此刻站在王嘉琪身邊的那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玉面神探’梁洞白博士,待會兒你可不許再放肆了。”
洛嬋點頭答應之後,羅非凡也不再墨跡,便直接帶着她來到了梁洞白跟前,熱情地介紹道:“梁博士,方才讓您見笑了,其實這位洛嬋同志,也是你忠實的仰慕者之一,你別瞧她年紀輕輕,可這丫頭卻是咱們江東省最出色的網絡安全警察,這些年有不少黑客都栽在了她的手上呢。”
“啪啪——”
就連梁洞白這樣閱人無數、見識廣博的人也不禁拍手讚歎:“嚯~好一個禍國殃民的俏丫頭,自打你的身影踏進這裏之後,現場的幹警似乎全然無心工作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你身上,就連老朽也不能免俗多看了兩眼。”
“嘻嘻,梁博士您可真會說笑,弄得人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洛嬋俏臉一紅,輕聲道,“果然如同坊間傳聞中那般,雖然您看起來古板嚴肅、一絲不苟,但實際上卻是幽默風趣、平易近人。”
“洛嬋同志,你如此火急火燎地闖進來,不可能只是為了跟我打個招呼而已吧?”梁博士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如同雄鷹的雙眼一般銳利,只一個照面,便洞察了洛嬋臉上的情緒,當即料定她必然還懷有其他的目的。
“我……我想跟在梁博士身邊查案,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拖後腿的,而且以我的黑客技術,說不定還能為案件偵破帶來想像不到的幫助。”洛嬋臉上滿是希冀的神色,眼中更是閃爍着激動的光芒。
“嗯,雖然我很欣賞敢於毛遂自薦的小姑娘,但是也不能讓你輕易壞了規矩,不然的話,今後人人都可以亂來了。”梁洞白雙手插在衣兜中,神色凜然地表示道,“我對於辦案助手的要求可是相當嚴苛,完全看你有沒有過人的本領,證明自己足夠勝任這個位置。”
洛嬋一聽機會來了,趕緊揚起手中的平板電腦,興奮地說道:“報告梁博士,通過一些技術手段,我已經完整地查看了這家夜店今天凌晨一點到三點的監控錄像,發現了兩名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陌生男子,在死者遇害時曾出沒於案發現場附近。”
梁洞白瞧了洛嬋一眼,有些半信半疑地問道:“可否掌握了這兩人的具體容貌特徵?”
“只拍到了其中一個人的側臉,另外一個人臉上遮掩得嚴嚴實實,幾乎看不出任何容貌特徵來。”洛嬋點開平板電腦的屏幕,將監控記錄中截圖的那張嫌疑人側臉放大了兩倍,隨後才遞到了梁博士手中。
“這……這人竟然會是他!”梁洞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截圖中那張熟悉的側臉,赫然正是楚辰的容貌。
王嘉琪在旁邊聽了一陣,大致也弄清楚了洛嬋的意圖,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無名窩火,忍不住開口道:“案發現場的監控室可是絕對重要的機密場所,你竟敢在無人授權的情況下擅自闖入,並竊取了監控錄像這一機密信息,哼,僅憑這一點,我就能摘掉你身上的警徽!”
“喲,王隊好大的口氣,不過今天可能要讓你失望了,酒吧監控室如此機要的場所,我這個小警察哪裏夠資格進出呢?”洛嬋調皮地衝著王嘉琪翻了個白眼,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我們專案組的技術人員,擅自將那段監控錄像發送到了你的平板里?”王嘉琪滿是懷疑的目光,緊緊地盯着洛嬋,彷彿洛嬋說的每一個字,在她耳中都不可信。
“經過測試,我發現這家夜店的wifi路由器和監控室里的電腦主機,實際上共用着同一個網絡端口,所以當我用平板電腦連上這裏的無線網之後,輕而易舉就黑進了監控室的電腦主機。”洛嬋又朝着王嘉琪吐了吐舌頭,捋起耳邊散落的秀髮,微笑着揭露了蘊藏在背後的奧秘。
聽完洛嬋的解釋之後,王嘉琪卻依舊不依不撓,嚷道:“你,你不要仗着有羅非凡在背後給你撐腰,就可以得意忘形了,你這樣的做法同樣是違反規定的,要是捅出了什麼婁子,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
羅非凡挺着啤酒肚,笑意盎然地出言奚落道:“依我看來,洛嬋同志的信息處理與線索收集能力,比專案組裏那些所謂的網絡技術人員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如今有些人呀,就是喜歡佔着茅坑不拉屎!”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整個省廳正是被你們這些愛搞裙帶關係的人敗壞了風氣,所以如今的破案效率才會如此低下,與你們這些警隊蛀蟲為伍,真是令人感到恥辱!”王嘉琪憤憤不平地罵道。
“呵呵,你儘管在這裏嚷嚷吧,反正也神氣不了多久,我估摸着今天省廳一開完會,你們專案組就差不多就要解散了。”羅非凡跟着又補了一刀。
“這裏可是案發現場,大聲喧嘩,成何體統!”梁洞白忽然轉過身來,制止住了兩人針鋒相對的爭吵場面,他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眾人皆不敢再多嘴,現場霎時間一片寂靜。
梁洞白身上彷彿帶着一股無形的威壓,現場沒有任何人膽敢反駁一個字眼,見到眼前的情形有所緩和之後,他才將手中的平板還給了洛嬋,又說道:“被監控錄像拍下半張側臉的這個男子,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本案重要嫌疑人,可是當我查看了監控之後,卻並不認同他就是這一系列連環殺人案的幕後真兇,此人只不過今天凌晨時分恰好路過罷了。”
“什麼!”眾人皆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呼。
梁洞白富有深意地盯了一眼洛嬋,轉頭間吩咐道:“洛嬋小丫頭,在省廳的人事檔案中,查一查‘楚辰’這個名字。”
“呃……好的,您請稍等。”洛嬋一雙芊芊細指飛速地在平板電腦上點擊了起來,那副認真的模樣像極了正在演奏鋼琴樂曲的音樂家。
“楚辰?咦,我好像聽說過這麼一號人物。”羅非凡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報告梁博士,我已經調出他的檔案了。”洛嬋不由地攥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嬌俏的臉龐上更是掛滿了緊張的神色。
“挑重點的內容,念出來聽聽。”梁洞白又吩咐道。
“楚辰,一年前任職於省廳緝毒總隊,警銜為二級警司,在職期間屢破大案、表現優異,可是由於個人作風問題,他經常使用刑訊逼供、毆打恐嚇以及猥……猥褻女性嫌犯等手段,因而多次遭受犯罪嫌疑人的投訴。他在緝毒總隊工作的最後一次抓捕行動中,為了幫死去的同事報仇,更是將一名已經放棄抵抗的毒販故意毆打至重大傷殘,此後被禁毒總隊革除警籍,至今去向不明。”
羅非凡回憶起那些崢嶸的歲月,也不禁發出了感慨:“當年的確是有這麼一號人物,省廳有不少領導都看好他將來可以取得一番卓越的成就,可惜這小子的性子太過急躁了,在很多場合中完全沉不住氣,就連老領導的面子也毫不顧忌,誒,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唏噓不已啊。”
王嘉琪跟着插了一句話:“我也跟這小子打過交道,他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能力出眾的年輕人,辦案時總是能夠想出許多新奇的法子,每次都能把那些狡猾的毒販們搞得措手不及。”
梁洞白對於眾人的議論充耳不聞,卻只是一臉嚴肅地表示道:“這小子是警隊出身的,不可能連這點反偵察意識都沒有,如果真是他乾的,又怎麼會輕易地在監控攝像頭中留下自己的正臉呢?”
“既然楚辰曾經當過警察,那麼他就應該明白保護案發現場以及目擊證人的重要性,可是他為什麼還要將本案的第一目擊證人打暈在地上呢?”洛嬋的腦子裏滿是疑惑,只得在梁洞白的身邊小聲地問道。
“至於這個問題,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梁洞白假意咳嗽了兩聲,臉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緊跟着吩咐道,“洛嬋同志,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來完成了,限你在兩天時間之內,將楚辰這位目擊證人帶回省廳報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洛嬋立身敬禮,眼眸里滿是堅毅的神色。
“既然梁博士都已經這樣說了,那我們就沒必要在這個小子身上繼續浪費時間了。”羅非凡不愧是省廳里的人精,梁洞白剛發完話,他立刻就接過了話茬,“洛嬋方才提到了,在監控錄像中發現了兩名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男子,排除了楚辰這小子之後,我們的目光自然就應當集中在另外一名男子身上。”
王嘉琪對於羅非凡的觀點不置可否,跟着說道:“還記得我們剛才曾聊到過,這所衛生間在案發的時間段內一直處於設施檢修狀態,那麼這位負責設施檢修的工作人員,肯定就是監控錄像中的另外一名嫌疑男子了。”
洛嬋點了點頭,同意了王嘉琪的說法,解釋道:“監控錄像顯示,在今天凌晨兩點二十分時,楚辰與另外一名嫌疑男子正好在走廊里擦身而過,當時楚辰被一名服務生扶着,去往了衛生間方向,而另一名嫌疑男子則是推着一輛保潔推車,從衛生間方向離去。”
“兇手一定是偽裝成了維修工的模樣,從而伺機作案的。”羅非凡用徵詢的目光瞧了梁洞白一眼,“我們只需要將夜店老闆找來問話,很容易就能搞清楚今天凌晨究竟是誰在負責維修,他為什麼會讓兇手給鑽了空子?”
“糟了!”梁洞白突然間驚呼一聲,他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個不祥的念頭,“快……快去找到那輛保潔推車,希望別再出現什麼意外了。”
雖然現場諸人都沒有理解到梁洞白的用意,但是他們仍然毫不猶豫地行動了起來,王嘉琪直接命令在場所有幹警暫時停下手中的工作,轉而在夜店裏全力地搜尋起那輛並不起眼的保潔推車。
就連大腹便便的羅非凡也打起了手電筒,沿着走廊邊的各個角落,一絲不苟地搜尋了起來。
眾人皆散去之後,屍體所在的隔間一時之中處於無人看守的狀態,洛嬋只覺得鼻腔里血腥味愈發地濃烈,或許是好奇心作祟,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朝着屍體瞅了一眼,只見有一條狹長筆直的倒“v”型傷口,貫穿了屍體的整個腹腔,體內的肌肉組織以及內臟器官儼然清晰可見,洛嬋頭一次見到這等猙獰恐怖的場景,當場就直接嚇壞了!
剛才在場的幹警們都是偵辦過大量命案的老同志了,早已見慣了這種駭人的場面,因此可以始終保持着非常穩定的情緒狀態,可洛嬋這小姑娘畢竟是首次踏入這人間修羅場,哪裏能夠經受得住這等猛烈的刺激,她只覺得胸口直犯噁心,差點就要嘔吐了出來。
洛嬋不得不用手捂住嘴,閃着淚花衝出了衛生間,趴在門口的洗手台前,將胃裏尚未消化的食物一股腦地全都給吐乾淨了,心中的情緒這才平復了下來,緩了好一陣子,她又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妝容,既委屈又倔強地來到了羅非凡身邊。
羅非凡瞥了洛嬋一眼,頗為心疼地說道:“嬋兒,你若是真的忍受不了,就別在這裏硬撐着了,女孩子家身體柔弱,大家都是能夠理解的。”
洛嬋挑着一雙柳葉眉,卻是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地說道:“我沒事兒,羅支隊,你們都可以做到的,我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
其實洛嬋並非擁有什麼過人的天賦與膽識,完全是憑着心中一股“巾幗不讓鬚眉”的執拗信念,才勉強支撐着她繼續前行。
看着眼前這位特立獨行的年輕姑娘,梁洞白在不經意間也露出了讚賞之色。
“報告!”一個中年幹警神色慌張地從庫房裏沖了出來,像是發現了什麼令人害怕的東西,“梁博士、王隊,那輛保潔推車就放在後勤倉庫里,而且我還發現了推車裏藏着一個被捆起來的人。”
聽見推車裏的人只是被捆了起來而已,梁洞白頓時鬆了一口氣:“辛苦了,請你趕快帶我們過去吧。”
在夜店的後勤倉庫中,每個角落裏都堆滿了雜物,中年幹警領着眾人走進來之後,甚至都找不到什麼可以落腳的地方。
而那輛保潔推車被丟棄在了一個毫不顯眼的角落裏,在梁洞白的授意下,中年幹警忐忑地揭開了蓋在推車上的一塊黑布,眾人定睛一瞧,只見一個上半身赤裸的男子,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上貼着厚厚的膠布,此刻正昏迷不醒地躺在推車的垃圾簍中。
經過隨行法醫一番簡單的檢查之後,發現此人只不過吸入了過量的乙醚,暫時陷入了昏迷之中,實際上他的身體並無大礙。
這個幕後兇手還真是有趣,除了既定的下手目標之外,其餘被卷進來的無關人員,都沒有慘遭毒手,他也算得上是一位極有原則的殺手了。
可是一想到這裏,梁洞白卻只能無奈地露出一臉苦笑。
“梁博士真是神了!和他在一塊辦案,根本不需要咱們動腦子。”
“是呀,不然他怎會知道這推車裏竟然還藏着一個大活人?”
當眾人都還在驚嘆梁博士未卜先知的時候,唯有王嘉琪的腦子轉得飛快,她率先給出了自己的猜想:“梁博士,莫非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維修工?我想兇手應該是在今天凌晨時分,用藥物將此人迷暈之後,又換上了他的衣服,並且冒用他的身份,由此開啟了這場殺戮。”
梁洞白點點頭說道:“不錯,孺子可教也。”
雖然這名無辜的維修工被及時地解救了出來,但是眾人的臉上皆見不着半分喜悅之色,羅非凡更是好一陣垂頭頓足,連連嘆息道:“誒~可惜線索只延伸到這裏,便消失了痕迹,這個兇手實在是太狡猾了!”
“其實,我倒是覺得這件案子的脈絡變得愈發地清晰了起來。”梁洞白見羅非凡的臉上佈滿了失望之色,旋即對他安慰道,“羅隊長,咱們回省廳去瞧瞧吧,若是再耽擱些時間,恐怕就趕不上鄭廳長招待的飯局了。”
聽聞此言,眾人的眼光皆朝向了梁洞白的身影,迎着他目光所至的方向,彷彿瞧見了前路充滿着光明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