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舊事
林錦南和江鋒他們至今都沒搞清楚老家那片地兒為啥一家姓路的都沒有,卻偏偏叫路家灣,而且這路家灣在西都還頗有些名氣。
記憶中兒時的路家灣風景樸實而優美。西江不僅在此與北河匯流,還在此畫了一個約60°的弧線,只要沒下大暴雨、漲洪水,平日裏江水平緩、清澈見底,兩邊江岸上青草悠悠,大片大片的竹林、玉米地,還有那些大樹小樹,配上叢叢野花,一遍寧靜祥和的自然之美,烙印在林錦南心底中最深的恐怕就是他常常在郭衛東、江鋒面前酸的那兩句:
啊,小時候的路家灣,青青的江岸綠油油的麥田,還有那綠海中金黃金黃的一片片,水清天藍,田野中好多大林盤,忘不了晨曦和夕陽中升起的縷縷炊煙。
美不美?美吧!
兒時的路家灣確實美,可從小林錦南、江鋒這些小孩就一貫被父母嚴令不準夜間獨自去江岸邊,像劉梅、張紅英、郭曉秋等人甚至連白天都不敢單獨去,就連一向膽子超大的郭衛東都說他只在晚上去過一次。
不過,錦南小時候晚上也去過,都是母親白天在生產隊勞動,下工后洗一家人的衣服後端着大盆小盆衣服去江邊清洗衣服,讓他端着煤油燈在一邊照着,想着村裡流傳的那些嚇人的話,反正站在江邊清衣服,他的眼睛全盯在母親手上,根本不敢看身後遠處黑黢黢的江岸堤壩。
原來,這塊很大的江灣河灘地有個實在不太好的別名:殺場!也不知是從何時起,這江灣里那100多200畝的亂石灘上就成了西都槍斃死刑犯的執行地。
聽老人們擺,1952年西都周邊3個大土匪頭子,還有兩名罪大惡極的大地主就是在這兒被槍斃的。其後的60年代、70年代,zf一直把這兒的江灣大河灘作為刑場,槍斃了多少人沒人去統計過。反正大人們都認為“陰氣”有點重,二隊的鐘二爸還煞有其事的說曾在晚上聽到過江灣里有人叫冤和凄厲痛哭的聲音,他還裝出一副鬼臉的樣子嚇唬林錦南和江鋒他們幾個小孩。自然,哪家的大人們都自覺不自覺地嚴厲要求自家的孩子們晚上不要到江灣里去了。
林錦南記得1971年他就5歲左右還和江鋒大着膽子唯一一次到河壩頭去看過槍斃人。那天上午9點來鍾,他和江鋒跟在知青強子哥屁股後頭看他在二隊那些院牆上刷標語,手裏各人拌了一團黃泥巴,準備叫強子哥幫他們做玩具手槍,突然見到七、八倆軍車樣的大貨車在前後各一輛吉普車的護衛下,一路遊街示眾慢慢朝江灣里開,每輛貨車車廂里靠駕駛室的地方都五花大綁一個人,低着頭,胸前掛着一個大木牌,牌子上寫着好些字還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叉,順着衣領還插了一個長長的木牌,上面也寫有字、打着紅叉,那人的身邊一邊站一個背着槍的戰士死死把那人的手臂抓住,車廂的兩邊還各站了兩個背槍的戰士。
他和江鋒不知道出什麼事,聽站在村口的大人們說又要槍斃人了,又見好些小孩叫着跟在汽車後面跑,急忙扔掉手裏正在拌的黃泥巴也跟在後面跑。路程本就不遠,很快車隊就開進了江灣亂石壩中間,跟在後邊的大人小孩些都被幾個戰士和好多的民兵攔在了江灣入口處,錦南和江鋒拚命往前擠,直擠到江岸堤壩上那棵大黃葛樹下。
堤壩上人山人海,早有好多大人小孩爬到樹上佔據了有利位置,沿堤壩的一排大樹小樹上早拉起了兩道粗粗的繩子,隔不多遠就有一個當兵的端着槍站在那裏,江鋒剛鑽過這兩根繩子作的“警戒線”,一個當兵的立馬指着他,喝令他退出來。錦南看到邊上的水泵房上架了一個高音喇叭,一根電線杆上也接了一個高音喇叭,江灣中間的兩輛軍車上還各安了一個高音喇叭,車前擺了兩張桌子,好些公安和當兵的就坐在那裏。
高音喇叭里一直在講,圍觀的人群中不時發出陣陣驚嘆聲、憤怒的罵聲,還有人帶頭激動的呼口號。
現場鬧哄哄的,也不知過了好久,直到汽車一輛接一輛開上了江灣的緩坡走了。一些人開始拆廣播線和掛在樹上、電杆上的繩子和大喇叭,錦南和江鋒才跟着人群走出江灣。
中午錦南和江鋒回到家,說了去江灣里看qb人的事,錦南母親把兩個小孩狠狠地罵了一頓。不知道江鋒當天晚上的情況如何?反正林錦南當晚老是睡不着,一閉眼腦子裏全是那三個倒在江灣中間的人,尤其是中間那個不停亂動的人。害得他睡不着就在床上翻來覆去,惹得他二哥錦西反手給了他一巴掌:老三,你到底睡不睡嘛?動來動去的一會兒又踢我一腳,你不睡我還要睡嘛!明天早上我還要去讀書!
後來這個江灣里還qb過人,只是錦南他們再也不敢去看了。
也怪,大人們不要他們晚上去江灣里,可白天他們隨便去,游泳、割豬草啥事沒有,幾個小孩都嘴硬說是大人們只曉得嚇唬小娃娃,可真正叫他們中間的隨便哪一個晚上獨自一個人下江灣里去,敢說就是哪個放50元錢在那兒,絕對都沒有人有那個膽量去江灣中間去拿!
不說不像,江灣里還真就出過一件不可思議的事。75年9月,錦南他們生產隊的隊長陳萬福就糊裏糊塗死在了江灣堤壩中一個直徑不到一米、只有大半坑水的水坑裏。
這事有點玄,搞得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被g嚇死的,有人說他是被淹死的,還有人說他是醉死的!
這純粹是扯淡!雖然林錦南當時才幾歲,平日裏他們幾個小孩也確確實實有點怕這個兇巴巴的生產隊長。可在他們的所見所聞里,以上三種說法似乎根本就在陳萬福身上對不上號!
為啥呢?因為這個陳萬福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膽子大、酒量好、水性更好!嚇死?醉死?一個小凼凼幾十斤水就能把他淹死?!
這人確實死得稀奇,你也別不信,你把下一段耐心看完后,看看人們所說的三種死法哪一種能給他的死套得上?
這陳萬福家裏只有兄弟倆,父母在解放前夕都去世了,解放后zf分給他兄弟倆幾間舊房子,一九六六年他弟弟去當了幾年兵,複員后又被安排到西都印染廠保衛科工作,實際上家中就陳萬福一個人。
他也過得瀟洒,快四十歲了也不結婚,大隊裏有啥運動他積極得很,不知從啥子地方聽說了原來生產隊的白地主在祖墳邊上埋了一罐銀元和所謂的“bt賬”,他硬是在半夜三更提一把鋤頭單槍匹馬進了埋有幾十座墳塋、陰森森的老鴉林中,一個人整整挖了兩個多三個小時,“bt賬”沒找到,倒還真把一罈子銀元挖出來交給了人民zf,由此被任命為本生產隊的隊長,陳膽大由此傳遍十里八鄉。
還有一個傳說,那些年公社組織修新乾渠,大隊幹部就安排他帶了二、三十個年輕力壯的壯勞力下西江河路家灣江灣里掏砂石,因為需要的用量大、時間緊,他們這些壯勞力就白天、黑夜連續作戰,反正西江裏頭砂石多得很,他們也有的是力氣。
有一天半夜兩點過,他在江水裏頭掏着掏着鵝卵石,突然覺得肚子痛要拉肚子,趕忙爬上江岸躲到一個砂石堆後面拉屎,輕鬆完后才發現周圍團轉由於堆放、裝運砂石,連一點青草、乾草都扯不到,更別說竹片之類的東西,拿什麼來擦屁股呢?
正在他發愁的時候,突然一個男的尖着嗓子在旁邊問他要不要草紙,他也沒反應過來,順手接過草紙來把屁股擦了,然後摟上褲子又下江里掏砂石去了,還跟大伙兒說你們咋曉得我屙屎沒帶紙呢?
大伙兒莫名其妙,說我們都在江里幹活,誰有閑工夫給你送紙喔?除了你陳大膽,沒哪個上過江岸去,你怕遇到g了喲?!
他越想越不對,大伙兒看他也說得有板有眼,就提着馬燈跟他去江灣壩子中間的砂石堆後面去看,嘿!還真有其事,一泡散發著惡臭的稀屎邊就真有兩團皺巴巴的黃草紙,草紙上還依稀可見血跡,大伙兒七嘴八舌的笑他可能真是遇到g了,他還無所謂,大咧咧地說我是陳大膽我怕啥子!?g?要是個ng就好了,反正老子好久沒開過葷了!
其實想想這事也真有點懸,那個時候,一般家庭上茅房都用不起草紙,有點廢書爛報紙都算稀奇的了,條件差的人家都在茅房邊備着一捆捆的竹篾片,拉了屎后掰一段兩段刮颳了事,哪來這麼新嶄嶄的上好草紙嘛!當然,這只是大人們的傳言,真假也沒人有那個閑心去考證,但足以說明陳萬福膽子大並非徒有虛名,你信不信他會被嚇死?
陳萬福當上生產隊隊長后跳得更凶了,他不結pn,家中跟狗窩、豬窩也差不了多少,又沒其他人管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但這並不說明他不喜歡女人!藉著手中剛擁有的芝麻那麼大一點權力,s膽開始暴漲,生產隊哪個社員幹什麼工作,記多少工分都是他說了算,開口閉口他代表人民zf。
那時候為了多掙工分、不被打誤工,好些小媳婦就把年幼尚在吃n的孩子背在背上或帶到田邊地頭,孩子餓了就坐在田埂上扯開上衣喂孩子,一看有這樣的機會,背着手在田邊上轉的陳大膽馬上就湊過去了,眼睛直愣愣盯着小媳婦敞開露出的rf,還煞有其事的逗小孩:
乖乖!快吃、快吃,不好好吃陳叔叔吃了哈!
最玄的是一個叫徐伯成的補鍋匠,人稱徐麻子,憑着走鄉過縣的機會和巧言利嘴一張,從丹山縣帶回一個水靈靈的小媳婦,漂亮、身材又好,第二年就給徐伯成生下一個大胖小子。這徐麻子的家與陳萬福家中間就隔一道土牆,還有一個通道相連,晚上那東頭屋裏的動靜喲,把個陳大膽經常搞得徹夜難眠、浮想聯翩,哀嘆你個徐麻子有啥能耐嘛?就會補點爛鍋漏盆的,要人材沒人材,穿着高跟鞋都不到1米7,身上的錢還沒臉上的麻子多,憑啥就該天天晚上享這yf?!
光打幹哈欠不行三,於是他開始動歪腦筋了,有事無事就借口給徐家送點豆子、麥麩面啥的,人模狗樣的表示一下“領導”的關心,目的是近距離接觸讓他心痒痒的賈素芬,哪怕水白鮮嫩的賈素芬給他一個笑臉他都要興奮好幾天。
但這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腦殼都快被他摳爛了,當天晚上他就開始悄悄摸到徐麻子那間卧室的后牆外菜地里,用根細鐵釺在土牆上掏磚縫,那年代農村大多數人家都是用泥巴加穀草節打成的土磚砌成的土坯房,磚縫又大,很容易就掏出一個洞來,眼看着屋內破床上那香艷的光景,直讓他是嗓子冒煙不停吞口水,自己dfj解決了事。
偷看的次數多了他更受不了,挖空心思想的就是如何將賈素芬搞到手。嘿,一來二去他還真想出了一個歪招,最終讓他得了手。
徐伯成愛喝燒酒,他也愛喝酒,可徐伯成那酒量比起他來可差老遠去了。那時候的酒要憑票定人定量供應,一個成人一個月一張酒票,一張酒票一提(二兩),不是想喝就能喝的。
計謀想好了關鍵是怎麼實施,酒票對他來說自不成問題,作為一隊之長他自有高招。那時候也怪,緊俏的酒票稀里糊塗就成了底層人民日常生河中一種搞勾兌的時常產物。你要想有個既輕鬆又掙高工分的活,知道隊長愛喝酒,你不把酒票上供給些隊長?!你要想排名在前面一點分些好點的細糧、粗糧甚至米糠、麥麩面,你敢不把酒票送些給生產隊長?!而徐麻子是個補鍋匠,補了鍋、盆沒錢給,他開口收酒票、布票你給不給?一來二去,一個生產隊一百多戶人家,好些票證都在往陳大膽和徐麻子手中匯聚,拿現在的話來說這也是一種“潛規則”。
有了酒事情似乎成功了一半,陳大膽提着酒、一點炒胡豆開始登門找徐麻子喝酒去了,這徐麻子尚沉浸在愛的甜蜜中,往而年生啥時候見這個老鄰居上過自己的家門,還提酒拿着炒胡豆?這炒胡豆雖不咋個,但也是下酒菜三!但他根本就沒想過陳大膽懷揣的狼子野心,隊長來了主人家總得熱情接待三,起碼素菜得炒一個、湯得燒一碗是不是嘛,這些工作就只有賈素芬親自下廚了。
兩個愛酒的男人只要坐到一起端碗干酒就行。當然,在平常人的眼中,這徐麻子的酒量還算可以,可跟陳萬福2斤不醉的酒量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了。三下兩下,已被陳萬福灌得不知葷素,說話舌頭哪裏還打得轉。看着低頭收拾碗筷、桌子的賈素芬,上衣領口處路出的那隱隱約約的rg喲,彷彿就是他生命中的世外桃源。
但陳萬福也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沒點水平還當生產隊長?強壓邪火耐着性子不緊不慢的說:
“素芬啊,看看,伯成喝的有點多了。走,我幫你把他扶到床上去。你剛來不久,遇到啥困難,有啥需要,儘管給陳大哥說,別把大哥當外人哈!”
“謝謝陳隊長!其它的倒沒啥子,就是娃娃太小還在吃n,伯成的父母又都去世多年了,過幾天又要打穀子,我帶起奶娃兒下田幹活實在有些不方便,他又經常外出補鍋,家裏一點都照顧不到,到時候中午收工回來煮飯吃了馬上又要趕着下田幹活太惱火了。”
陳大膽一聽心中暗喜:嘿嘿,他媽的有戲!
但他仍不露聲色:“那是、那是!我考慮考慮,抽時間和隊委會開會研究研究。不過你放一萬個心,我肯定會替你考慮的!”
半夜三更,陳萬福又到后牆菜園地里掏開牆洞偷看,只見徐伯成在床上睡得跟死豬一樣,賈素芬敞開胸懷正在喂娃兒吃n,胸前那白花花、那景象喲,簡直把陳大膽的魂兒都勾掉了:
哼!早晚一天,這些都是老子的!
其實,在賈素芬心裏也有落差。去年在丹山她們老家的場鎮上,身邊這個醉得像死豬一樣的麻子老公,仗着有點手藝,甜言蜜語哄她,說帶他天天吃白米乾飯,省城邊上到處都是花花綠綠,自己還有三間大房子。經不住誘惑,她告別吃不飽飯的山村家鄉、渴望大城市的多姿多彩,在他的引誘下跟着他私奔到了這兒,把十八歲的自己、家鄉許多人都驚嘆的美人胚子託付給了身邊這個三十好幾的麻子男人。
一年多來,她總覺得並非像他吹噓的那樣是自己以前嚮往的生活,有點像上了賊船的感覺,心裏自覺不自覺地就把自己的麻子老公與眼前這個高大壯實、又有權又威風的陳大膽作了一番比較,自然陳萬福在她心裏面的形象就高大得多了,當晚在夢裏竟夢見了陳大膽,一下驚醒后兩邊臉紅得發燙。
很快,陳萬福就實施了第二步計劃。
他小施手段把賈素芬調到了生產隊的養豬房去餵豬,而原來餵豬喂得好好的另一個婦女黃素英卻被莫名其妙的下了,安排下田去割穀子。
黃素英當然不知內情,心想老娘在養豬房幹得好好的,前兩天才送了5張酒票和兩張糖票給隊長陳萬福,還讓自己的丈夫白白幫他修整了兩天院壩和井台。哼!狗日的陳萬福肯定是看上了賈素芬那個小妖精了!她也知道隊裏有很多眼光盯着她,還有謠言說她和陳萬福鑽過草堆,但她敢保證自己從沒讓陳萬福佔過便宜。
給生產隊餵豬比較輕鬆,大小豬也就是十來頭,米糠、質量差點的玉米面、麥麩面都堆在養豬房隔壁的庫房裏,青草、紅苕滕等有專門的社員割好送來,實際上她只需把水燒開,再把青草、紅苕滕、米糠等燙在一起攪拌一陣舀給豬吃就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輕輕鬆鬆一天8.5分工分就到手了。而一個壯實的全勞力下田打一天穀子累得筋疲力盡也不過8分、9分,普通婦女割一天穀子也才6分、7分,手割腫、腰蹲酸、起早摸黑還不一定能完成隊長下達的任務。
想到這裏她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兒,但她又不敢亂說,害怕隊長陳萬福給她小鞋穿,只好忍氣吞聲下田割穀子去了。
這幾天陳萬福照常天天晚上提着酒竄到徐伯成家找他喝酒,二人越喝越盡興,一副哥倆好的大好局面。
酒後吐真言,徐伯成說他這些天要去雙溪縣跑幾天,那邊帶信過來,好些熟客的鍋、盆等着他過去補呢,還有一個大隊辦的酒廠一定要請他到廠里干點白鐵皮活,一來二去可能得耽擱十天半個月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萬福知道機會來了,該他下手了,慷慨地端起酒杯大方地說:老徐,放心去你的,隨便耽擱好久都沒得問題,家裏有我呢!
聽聽,到底誰是主人家喲?!
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見亮徐伯成就收拾東西離家去了雙溪縣,而賈素芬已正式接手生產隊養豬的工作,這工作比挑糞水去田裏、割麥子、栽秧打穀可實在輕鬆多了,工分還跟男勞力一樣多,簡直就是吃“安胎”,也就是坐着享福一樣。
她心裏當然知道這是姓陳的在照顧她,想着五大三粗的陳大膽看自己那眼神、那吞口水的樣子就想笑,再想起那晚做的夢,心裏怪怪的,夾柴火的火鉗差點燙到自己穿着塑料涼鞋的腳,臉又不自覺的紅透了。
下午她把背上的兒子解下來喂完n誆睡后輕輕放在灶膛下的柴草堆上,彎着腰正在大鍋里拌豬食,也不曉得陳萬福啥時候進來的,突然從身後緊緊抱住她,一隻手不老實的摸進了衣服,她當然知道是他,十分心慌,掙又掙不開,她有些急,囁嚅着說:
“有人、有人!一會兒有人進來了,快放開我!”
“不用怕!老子陳大膽怕過哪個!”
“可我、可我……,這樣子傳出去我咋辦嘛?”
“沒事,有我呢。你曉不曉得我為啥子快四十歲了還沒結pn?我在等你!你就註定是我的!我發誓只要你一個!”
賈素芬是又羞又急,半推半就的讓他糾纏了一陣,正當陳萬福想進一步的時候,她狠勁掐開他的手氣喘吁吁地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知道你想幹啥子,你別急嘛!萬一被人撞見你還要不要我活喲?反正他又不在,等…等…等我晚上把娃兒哄睡了你再過來嘛。”
陳萬福一聽心花怒放,又是一陣猛親、揉捏,強壓着邪火,哼着歌兒出門走了。
晚上,陳萬福穿了一條短褲在天井裏井台上連扯幾桶涼水沖了好幾個月都沒洗過的身體,偏着頭直往徐伯成家窗戶那邊瞧,沖洗完回到自己家裏更是坐立不安的聽着隔壁的動靜,奶娃兒叫得他心裏更加不耐煩,硬着頭皮就闖了過去,關好門后直奔裏間床邊。
他有些急不可耐,可那小孩子老是不睡,他如何辦事?眉頭一皺乾脆在一個小土碗裏到了一口白酒,捏着小孩的鼻子把一口酒就倒進了小孩的嘴裏,賈素芬嚇了一跳,好在小孩哭了幾聲很快就睡著了。
就這樣,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好的體力和幹勁,竟然瘋狂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到生產隊打穀場時都快上午10點了,100多號人正眼巴巴等他安排今天的農活呢!
他有了賈素芬,生產隊裏的其他大姑娘、小媳婦倒也安生了許多。可紙里包不住火,明裡暗裏對他的傳言就多了起來,他也不在乎這些,誰也不能把他這個老光棍咋的。徐伯成不在家,他儼然成了主人,反正一個鍋里攪食挺好。即使徐伯成在家,他一瓶酒一灌,徐伯成馬上睡得跟死豬一樣,賈素芬就乖乖到了他的床上。以致後來賈素芬又生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好多人都說像陳萬福,不像徐伯成。可徐伯成一天到晚樂乎乎的,照樣哥倆好的與陳萬福喝酒,還十分相信他的素芬,當心肝寶貝似的。也許全生產隊的人、全大隊的人都知道他老婆與陳萬福是啥情況,就他不知道,只要天天有酒喝就行。
陳萬福還有一項本事就是水性好。那些年什麼都要計劃分配,包括插秧放水,搶着放水幾個生產隊打架的事時有發生。栽秧時間到了,大溝滿溝水滾滾而來,輪到5隊放水,隊裏的兩條小溝與大溝相連有一個專門的放水洞,那放水口在大溝的溝底是用條石堵住的,滿大溝的水起碼有3米多深,水流又急。
上面的通知下來了,隊長陳萬福衣服褲子一脫,一個猛子紮下去,在水底悶個兩三分鐘沒問題,非把堵住洞口的條石扳開才浮上來。
還別說,沒有金剛鑽你就別攬這瓷器活,隊裏那麼多提過虛勁的小夥子們沒有一個不敗下陣來,畢竟那條石好幾十斤,堵在水底洞口那水的壓力得有多大?光有力氣不行,光有水性也不行,不服不行,這事兒還真得讓人家陳大膽來幹才搞得定。
那幾年西江里愛漲水,林錦南和郭衛東他們都多次見過平日裏一兩米、兩三米深的江水漲洪水的時候都漫過高高的江岸了,江水渾濁洶湧,水中樹枝、農具、木板、爛船、大圓木橫衝直撞。只要遠遠地見到洪水中有黃桶、拌桶或者大圓木,陳萬福立即跳入翻滾洶湧的洪水中,飛快地游向那些東西,推或者硬是拉到江岸邊讓人幫着弄上岸來,所以5隊的農具比村裡哪個隊裏的都多,大部分都是他從洪水中撈起來的,他家裏的那套簡易傢具,還是經隊委會討論,從他撈上來的好幾根圓木中分了一根給他,叫陳木匠父子給他打的呢。
1975年10月9日早上6點過,生產隊負責放牛的馬建成牽着牛剛到路家灣河壩中,突見陳大膽隊長趴在一個一米大小的水坑中一動不動,叫不應、喚不醒,牛都顧不得了,慌慌張張跑回生產隊叫人,公社派出所的毛公安他們也被緊急通知了過來,可陳大膽早以死去多時了。
這就有些問題了,半夜三更他到江灣里來幹啥?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一時間,眾說紛紜:嚇死的?醉死的?淹死的?誰信?你們信?反正有人不信!
因為窮,因為思想的禁錮,有些事現在的人覺得很荒誕,而在那時就真切的在路家灣發生着。江鋒他們院子旁有一家姓唐的,唐爺爺和劉奶奶生養了5個女兒,最後快四十歲了終於生了個么兒,怎麼寶貝、怎麼慣實你們想都想得到。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到六歲多七歲了還天天含着他媽媽乾癟的乳頭要奶吃,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就開着玩笑給他起了一個綽號“老么兒”。
也不知是他出生的時機不對還是那兒年生缺吃少穿,天生就營養不良,到十八、九歲了還又瘦又矮,從小鄰居們就愛逗他、拿他取樂,給他兩顆花生、一節甘蔗,他就張嘴叫這個叔叔、那個爸爸,給他一顆硬糖他叫你爺爺都可以。看着他端着一碗紅苕稀飯正在吃,你給他說碗底有蟲,他立馬將碗翻過來看碗底是不是有蟲,結果把大半碗稀飯倒得乾乾淨淨!拿現在的話來說他這個老幾天生就有點“二”!
眼看二十五、六了,十里八鄉沒個姑娘肯嫁給他,父母、幾個姐姐着急啊!那些媒婆們早知他這副德行,誰也不願意給他做媒。整個村裡就他和三隊的高二逑成了大齡青年,可人家高二逑時來運轉當了公社農機站的拖拉機手,耕地打田拉氨水,到了任何大隊、生產隊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行情一下看漲,竟把村裡大美女尤再華抱回了家,你說唐么爸着不着急?別看他天生就二,對男女之事還多上心的,東家嫁女、西家結婆娘,他都跑得飛快。
72年5月生產隊彭老大結婆娘,不曉得這個唐么爸啥時候鑽到了他們新房的床底下,人家兩個新婚夫妻正在初次行使“正式權力”的時候,他鼻子癢得實在忍不住了,就在床底下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硬把彭老大從“關鍵時刻”活生生拉下了馬,後來四處求醫問葯治了好幾年的yw病方才恢復正常。想生氣呢,這個唐么爸本就二,何況當時農村本有那樣的風俗:結婚三天無大小嘛!
父母看着有些傻的兒子一天天奔三了,心裏那個急啊簡直沒法說,求爹爹告奶奶終於說動了五嬸娘這個老媒婆,非要給他們那個傻兒子說上一個媳婦。這五嬸娘被纏得實在沒辦法,就回了一趟娘家洪山縣,倒還真給唐么爸物色到了一個合適的對象,回來一說大家都高興。
73年中秋節剛過完,唐爺爺、劉奶奶緊密鑼鼓地開始張羅着讓兒子跟着五嬸娘去洪山縣相親,可近百里的路程,其中還有二、三十里山路,身體瘦弱的寶貝兒子咋個去嘛?左想右想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讓19歲的侄兒唐萬成用雞公車推着他堂哥去萬山相親。
這唐萬成還不到20歲,長得牛高馬大一身的蠻力,經不住叔、嬸的哀求,為了老光棍堂哥的終身幸福也就答應了,推着雞公車,帶着1斤白糖、兩斤肉、兩把挂面和五嬸娘、唐么爸早上雞叫頭遍就摸黑出門了。
一路上自不消說,三個人緊趕慢趕,晚上快九點終於到了洪山縣那姑娘家,女方朱玉群當然不便出面接待他們,山旮旮頭規矩還是要要三,就由父母、哥嫂準備了簡單的一桌粗茶淡飯招呼他們,她則按事先商定的方案躲在柴房窗口邊偷偷觀察自己未來的夫婿。昏暗的煤油燈下她只盯住了狼吞虎咽、高高大大的唐萬成,正眼都沒瞧過那瘦小得像個小老頭似的唐么爸,還以為這個人是跟着來相親的長輩,所以當五嬸娘及母親等幾人安頓好客人後過來問她看清楚沒得?有啥意見時,她一個勁地說看清了、看清了,沒得意見。
第二天五嬸娘又叫唐么爸躲在屋裏從窗子上看了在院壩里忙着收玉米的朱玉群,還讓唐萬成幫着給堂哥參謀參謀。
唐么爸當然說要得,看着雖然嘴巴有點歪,不仔細看的話倒也看不出來。但這姑娘屁股大,他媽給他交代過,選媳婦屁股大會生養兒子!唐萬成不懂人事,何況又不是他選媳婦,就紅着臉說哥說行就行,本也沒他什麼事嘛!
話說這朱玉群(當地人戲稱她“豬一群”)也有點“二”,要不咋二十三、四了還沒嫁出去?人倒也勤快,只是嘴巴生下來就有點歪,額頭大而光、屁股大而翹,被人稱為“前凸后翹”,加上腦殼有點木,十七、八歲了還追着大嬸、大娘們問人是咋個來的?女的咋會生娃娃?說她傻呢她啥都曉得往屋裏搬,說她能幹呢她連搓麻紡線都不會,更別說針線活、織毛衣之類的了。這不,人都沒搞清楚,她就歡喜着等着出嫁了,與唐么爸倒還真是天生一對哈!
第二天唐么爸他們一行回到家后開始高高興興做結親準備,其實也沒什麼準備的,這家借點酒票、糖票,那家借點布票、油票,整一間房子打掃收拾一下,找點石灰用水一泡把牆壁粉刷一下,縫兩件衣服、裝一床被子就行,只等約好的10月16號新媳婦上門了。
15號一大早朱玉群就在大哥大嫂的陪同下到了陽華一個親戚家,將就住了一晚上,想到不太遠了,第二天快十點才出發,沒想到三人走岔了道,問了好些人才在中午一點過到了路家灣。
在路家灣“二”得小有名氣的唐么爸結婆娘看熱鬧的當然多,林錦南和郭衛東他們都還小,但也跑進跑出看熱鬧,還稀罕地得到一顆硬糖吃。那時候也興趕禮,人之常情嘛,一般就1元、2元,趕5元的話簡直是大禮了,好些鄰居趕1尺布也就2角5,趕一把挂面就2角錢,甚至還有抱着一捆柴火過來對着主人家笑一笑也算趕了禮的。
雖然大家都窮,但鄰里之間的感情你不得不顧三。
不說那場根本算不上婚禮的婚禮了。只說朱玉群用背篼背了二十斤玉米、一床她母親和大嫂用舊棉絮整整拆翻了一天給她彈的新被子,這就是她們家能夠給她這個老姑娘的全部陪嫁,在哥嫂的陪送下嫁到了西都這個省城近郊的路家灣唐家。不說美醜,大姑娘出嫁總是新媳婦嘛,進了新房不能出來亂跑,得等到新郎在外招呼應酬完親朋好友晚上入洞房,第二天早上新媳婦才能一早去給婆婆請安。
進新房前,她偷眼瞄了瞄在院壩里忙綠的唐萬成,而唐萬成根本就沒看她一眼,自顧自忙着挑水劈柴搬桌子。她卻忽視了一個細節:那天到她們家的唐么爸今天穿了一套藍卡嘰布的新衣,而抱柴、抬桌子的唐萬成依然是一身補丁加補丁的破衫褂,哪個是新郎完全可以一目了然嘛。
好,晚上湊熱鬧的鄰居們都走了之後,新郎該入洞房了。
唐么爸這方面可不傻,平時看到的、聽到的,加上母親、姐姐們給他交代的,他早就急不可耐了。而朱玉群的嫂子在來的路上也給她交代了一些第一晚她應該注意的事,她有點焦躁不安,想到那個強壯的男子就要進來和她一起睡,她有點害羞,又有點小興奮。只是昨天,今天連續走了100多里路,她實在有點乏,乾脆就脫了外衣只穿了肚兜和花短褲上新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打着呵欠不知不覺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有人在拉扯她的衣服,想起嫂子教她的一定要裝着害羞的樣子,她不敢睜眼,裝着很害羞的樣子半推半就就與她心目中想了無數遍的男人成就了好事。
待唐么爸第二次翻身上馬又與她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她才發現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不是那個強壯的小夥子,而是那個看着實在有點猥瑣的小老頭般的男子。不過,木已成舟,她初經人事,唐么爸這方面能力不錯,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快樂,加上一張蜜蜜甜的嘴,終於打消了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積極配合他盡享魚水之歡。
這是一段時代背景下的奇怪姻緣。實在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好好結了婚就算了嘛,兩位奇葩人物就不按套路出牌,沒隔幾天就傳出了二人的新房奇聞,而且言之鑿鑿均是二人自己口中說出來的:
“朱一群,晚上唐么爸沒有收拾你嘛?”
“咹?咋個算收拾呢?”
“就是他脫沒脫你的衣服褲子爬到你身上?”
“你們說的那個嗦!哪是他脫的嘛,我自己脫的。好笑人哦!人家還沒準備好,他估到就爬上來了……”
哎!好一個“二”婆娘!
陳萬福這個生產隊長也把唐么爸燒了一盤:
“老么兒,你們豬一群的nn大不大?”
“陳大膽,你娃想幹啥子?別打我們玉群的主意哈!”
“哪個打她的主意哦!nn那麼小。”
“你曉得鎚子!起碼有小土碗那麼大,可舒服了。”
“是不是哦?我看就只有橘子那麼大,太小了、簡直太小了,有啥子摸頭嘛?”
“我好久說過假話嘛!不信?不信哪天我讓你親手摸一摸!”
“是不是哦?你娃只曉得逗起我耍嗦?”
“老子說話算話!那個龜兒子不幹!”
看看,一個比一個“二”,真他媽一對活寶!
再回到陳萬福身上,他膽子是大,但也要分人。他可以不怕大隊長、大隊書記,甚至還敢頂撞幾句公社副主任張志強,可他也有怕的人,就算在本生產隊,像西都科分院的林世謙、劉明富,在中學當體育老師的林大全這些人。更讓他虛火的還有三個外來倒插門的軍人,一個是老紅軍、老八路黎江海,海哥有時候實在看不慣他二不掛五的做派,可以隨時隨地指着他的鼻子把他罵得狂眉狂眼。而林家英的老公劉百川這個軍區被服廠的生產科長也從不買他的賬,曾在一次生產隊分麥子的時候,陳萬福玩大小撮箕作弊,劉百川提着一根扁擔把他攆得雞飛狗跳。還有一個軍人他更惹不起,村婦女主任蔡文秀的老公、江鋒的爸爸江徳忠,人家是省軍區的大幹部,光聽那大嗓門,陳萬福就得躲着他走。
當然,公社屠宰場的辜雲光、供銷社的主任郭大志,他也一向是笑臉相迎,他同樣惹不起。
別說以上那些有文化、有些本事的大人,連郭衛東、林錦西這幾個小孩子都不怕他這個生產隊長。
有一次,衛東、錦西和徐小青,這徐小青就是徐麻子和賈素芬的大兒子,他們三個六、七歲的孩子各自在江邊上割豬草,衛東和錦西割得多,徐小青割得少只有半背篼。但他也不笨,悄悄抱了兩塊石頭埋在背篼中的青草里,結果被衛東和錦西發現了。當時沒說,三個孩子背着豬草去生產隊養豬房過稱,郭衛東47斤,林錦西42斤,徐小青61斤,生產隊記分員林開元分別開了1.4分、1.3分、2分的工分單給他們叫他們回家交給父母。
衛東和錦西不幹了,給記工分的林么爸又說不清楚,就攔住背着手從養豬房經過的隊長陳萬福,向他告了徐小青在豬草里藏石頭作假的事,他們哪想到了陳萬福是徐小青“二爹”的身份,結果陳隊長不罵徐小青,反把他倆臭罵一頓,還揚言要沒收他倆手中的工分單。
這下林錦西和郭衛東氣慘了,二人氣沖沖跑到江邊上商量收拾徐小青、報復陳大膽。
結果,傍晚徐小青在與他們幾個玩扇煙盒紙的過程中,郭衛東和林錦西硬說他作弊,幾句爭執還沒完,馬上拳腳相加,兩個打一個,打得徐小青鼻青臉腫的回家了。
一看兒子挨打,賈素芬不幹了,雖說麻子丈夫不在家,可她有更大的“靠山”嘛!心知肚明的陳萬福當然知道是中午養豬房收豬草這兩小子起的報復心,就拿出隊長的派頭來到錦南他們大院把兩個小子分別向兩家大人給告了,末了還作了警告式的“最高指示”。
郭大志和林世謙當然不怕陳大膽,但聽說自己兩個本就要大一些的孩子把人家徐小青打得那麼慘,還兩個打一個,這總是不對的三!於是,出於教育孩子的目的,當晚郭衛東和林錦西回到家后,分別吃了一頓“竹片熬肉”,屁股疼了好幾天。這郭衛東本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和林錦西挨打后心中要報復陳大膽的念頭更濃烈了。
第二個星期天,機會來了。郭衛東眼見陳萬福一大早就牽着牛到江灣里去,叫上林錦西腳跟腳也悄悄往江邊走,兩個小孩躲在水泵房後面看見陳萬福撿起一塊石頭將尖尖的木樁砸進砂石地里,那長長的牛繩一頭就拴在木樁上,然後起身拍拍手走了。
看着陳萬福上了江岸過了皂角樹漸漸走遠,兩個小孩嘿嘿一笑飛跳着奔到木樁前去解那長長的牛繩,可陳萬福也怕牛跑,打的結當然又牢靠又結實了,兩人怎麼解也解不開。衛東也聰明,見江邊有一段干樹枝,跑過去拖過來把牛繩在手臂粗的木棒上纏了幾圈,利用槓桿原理硬是一點一點把陳萬福狠勁砸入砂石地中的木樁給抬了起來,然後撿起石頭打那鼓着一對大眼睛瞪着他倆的壯牛,那牛撒開四蹄沿着江邊跑了,精明的衛東沒忘把那段樹枝拖到江邊扔進了江水中。
他倆的報復行動沒被大人們發現,卻被同生產隊的“妖精”張紅英發現了。
當天傍晚,陳萬福去江灣里牽牛,哪裏還有牛的蹤影!這可是生產隊裏最壯實、最好用的得力耕牛啊,幾百畝田主要靠它呢!
在那個年代,頗有些政治覺悟的陳萬福首先想到的是不是jjdr搞破壞?slfz些都被基幹民兵們管制起來的,這方面他也不敢確定,但那麼大一頭牛不見了這是事實。他着急地召集好多社員分頭到處去找,又趕緊叫馬文書通知了大隊書記,還準備去派出所報告宋公安和毛所長。
一夜無果,派出的幾十個社員回來都說沒找到牛,氣得陳萬福捶胸頓足,直到半夜三更才到賈素芬身上找到點安慰。
這事兒的動靜搞得有點大,公社武裝專干為此還把好些“四類分子”挨個審問了一遍。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公社接到報告,說路家灣下游石壁大隊撿到一頭耕牛,一說特徵,正是陳萬福這邊跑丟的那頭。
至此,這事兒原本該畫上一個句號了,沒想到他媽的張紅英“妖精”這張快嘴,竟把郭衛東、林錦西怎麼放跑牛的事給說了出來,還說得活靈活現,很快就傳到陳萬福的耳朵里,這還得了,當晚陳萬福氣勢洶洶就找上門來了,發了一頓脾氣,可他又不能把兩個幾歲的孩子怎麼樣,就只好在兩家大人身上出氣,一家扣8分工分,氣得錦南母親和郭衛東母親與陳萬福大吵一架,站在大院門口的黎江海也指着陳萬福罵了一通。
黎爺爺本就喜歡錦西、錦南、衛東他們這幫小孩,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哈哈一笑:兩小子有脾氣!但你們得動腦筋三,那牛是公家的又不是陳大膽私人的!哪怕你們去堵他家的陰溝、堵他陳大膽的煙囪都行,為啥放跑生產隊的牛嘛,真正搞丟了還不得讓你們家裏賠一大筆錢!
黎爺爺本是一句戲言,可郭衛東聽進去了。當晚就在江邊上扯了一大抱青草,爬上陳萬福家后牆,一股腦兒全塞進了陳大膽家那高高的煙囪,害得第二天一早陳萬福的家裏濃煙滾滾像着了火一樣,氣得陳萬福叉着腰流着鼻涕站在路口破口大罵,罵完后跑到徐麻子家去吃早飯去了。
這一點你娃郭衛東和林錦西就沒想到,人家陳大膽早就和徐麻子在一個鍋里攪食慣了的!
記不清哪一年了,當時林錦南他們也就七、八歲吧,路家灣又出了一件大事。
那天,江灣里人山人海,到處紅旗飛揚、彩旗飄飄。江灣大壩子中間搭了一個大檯子,後面豎起一個大大的牌子,上面寫着“慶祝偉大領袖暢遊長江×周年·暨西都軍民渡江大會”。
當時西江河中的水還是有點深,應該在3~4米深吧,一個接一個的領導在台上大話筒前發言,說的啥子其實好多人都沒聽清楚,換衣服的、作下水前準備運動的,反正有點亂。
等台上的人講完話,三個當兵的就站在檯子邊上,舉着信號槍對着天上就開了三槍,三顆信號彈升上高高的天空,只見16個當兵的背着槍護衛着一個長長的木筏最先下水,木筏中間是大大的領袖半身像,木筏邊上還綁了好多小紅旗,接着又是120人的解放軍戰士方隊,後面是120人的公安方隊,接下來是100多人的男民兵方隊和100多人的女民兵方隊,最後是200多人的群眾方隊,共8個方隊依次下水向對岸踩着“假水”緩緩游過去,邊游還邊高呼口號,在西江河對岸略事休息后又在這邊的指令下整隊按順序遊了回來。
兩岸還少見的架起了好幾台攝像機,一些拿着照相機的人跑前跑后拍着照,十多個高音喇叭里放着高亢的歌曲,水中的方隊不斷高呼口號“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偉大領袖萬歲、萬歲、萬萬歲!”讓人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也下到江里去游個來回。
渡江段的上游、下游分別牽了一根作了標記的粗繩子,竟然還有兩艘汽划子在江面上開來開去,這也算讓人開了眼界,真算得上是路家灣的一個盛會、一件大事了。
兒時記憶中路家灣的故事還很多,衛東、錦南、江鋒他們在一天天長大,時代的腳步也在穩步向前。1979年以後,有一種說法是英明的新一代領袖“撥亂反正”,讓中國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政治老百姓不懂,但身邊的悄然變化卻逃不過老百姓雪亮的雙眼。
漸漸地,開始實行分田到戶,農民的積極性高了,家裏不缺吃了,錦南他們四兄弟在一個星期天還和父親一起新修了一個大大的自家的糧倉呢!沒玩成,但有希望、有盼頭,一家人都高興。
慢慢地,衛東、錦南、江鋒等人的衣兜里都有了1元、2元甚至5元的票子,買點自己喜歡的書、在學校訂些自己喜歡的報紙、買點小零食、看兩場電影那可隨意多了,這在前些年可是不敢奢望的。
林錦南就清楚的記得,在1976年之前,他自己衣服包里的零花錢可從沒超過3角,有一年學校清明節組織同學們去西都文化公園給烈士掃墓,他和弟弟錦北二人報了名,好說好歹母親給他倆準備了一些吃的,第二天總共就給了他們兩兄弟5角錢,逛了一天公園,晚上還剩了1毛7回家乖乖交給了母親。
時代印記銘刻很深,成長的快樂依然繼續!
林錦南和江鋒都長高了、壯了,而劉萬平、郭衛東他們該面對一年一度的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