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委託
過度勞累后的睡眠總是格外香甜，哪怕是托德頓總局的審訊室里打地鋪也是如此。
沒有肉彈叔叔的魔音入耳，沒有什麼人腿蟲怪的嘶吼，布萊恩心滿意足地用手指理着海藻頭髮，伸着懶腰走出警局，絲毫不在意周圍行人困惑的目光。不知是不是睡眠質量很好的緣故，他感覺自己充滿了活力。
布萊恩看了一眼腕錶，指針停留在數字8的位置上。很幸運這個世界依然使用阿拉伯數字，這讓他感到一絲親切。
此時不定之霧已經由黑轉白，守望路燈的燭光雖略顯暗淡，但這些可敬的守護者依舊履行着自己的義務。大街上身着各式服裝的路人來來往往，或悠閑或急促；馬車夫們停在路邊，用他們那精明的眼光審視着每一個有潛力的客戶；報童早已斜跨着裝滿了的單肩背包大街小巷地亂竄，揮舞着仍散髮油墨溫熱的報紙向路人吆喝最前沿的新聞；街邊的麵包店的俏麗看板娘用她那甜美的嗓音招攬着客人，櫃枱上被烘烤地恰到好處的麵包泛着金黃色的光芒，香甜的氣味勾引得旁人食指大動。
托德頓，這是一個繁華與陰暗並存的城市。它是無數遊人眼中被七國簇擁的明珠，它是是商人眼中遍地黃金的機遇，它是大人物眼中權利的象徵。儘管這裏有不可避免的黑暗、血腥與暴力，儘管每天無數人的夢想被現實無情地擊碎，儘管每天都會有人遭遇可怖的異常......
但誰又能說不愛托德頓呢。
布萊恩欣賞着着與藍星上截然不同的繁華，有警察局做筆錄這個接口，他不介意給自己放個短假。相信維克德一定會去招募其他小丑，人手也是該填幾個了，不能就他一人撐檯面。
正當他思考着去哪裏轉悠時，一隻小手悄然搭上了布萊恩的肩膀。扭頭，熟悉的清秀面孔映入眼帘。
“嗨，沃倫小哥，今天天氣真不錯啊。”秦白對布萊恩狡黠地微笑着。可能是布萊恩有些營養不良影響了發育，二人的身高相差無幾。
天氣是不錯，不冷不熱，還時不時吹來一陣輕柔的風。在布萊恩的記憶中，陰雨連綿才是托德頓的主旋律。
“您好，秦偵探。天氣是不錯，請問找我有事嗎？”布萊恩友好地打了個招呼，倒是沒想到秦白會找上自己。他在心裏默默思考着措辭，藉著報恩的名義介入油畫的追查是目前最好的手段，崽種1號在昨天發佈完任務便再度躺屍。
但是……
布萊恩隱蔽地向自己肩上撇了一眼，經過昨晚一戰，他毫不懷疑那隻看似柔弱的手能在瞬間擰斷自己的脖子。這樣的人真的會接受一個陌生人突兀的幫助嗎？
幾番權衡之下，布萊恩還是選擇主動出擊，無論有沒有任務，救命之恩是一定要報的。而且鑒於1號這抽風的德行，未來與異常打交道的次數絕不會少。因此與這位位明顯擁有非人戰力的偵探交好尤為重要。
“小哥你知道我是一名偵探對吧？”秦白倒是直來直去，“我現在手頭有個麻煩的案子，需要下城區的情報，所以這五天能麻煩你暫時當我的線人嗎。”她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傭金我按每天三銀蘇給你，有一定的風險。”
這確實是一份收益頗豐的委託。就拿街邊五銅蘇一個的普通小麥麵包來說，三銀蘇與三十銅蘇等值，用以支付起一個成年在下城區一天豐盛的三餐簡直綽綽有餘，有肉的那種。這份委託即使有一定風險也會有大批的人願意接受。何況秦白一文錢不付，
單憑救命之恩也足以讓布萊恩無償相助。可秦白越是慷慨，布萊恩卻越是不敢接受這份一石二鳥的委託。
一切都太過巧合了啊。幕後黑手甚至懶得去做一點修飾。
布萊恩現在確信一切都是1號計劃好的。從上周他買下那塊刻着簡陋樹枝的黃銅機械錶開始，他就已經被擺上了命運的棋盤，一舉一動皆由那位不知名的棋手決定。布萊恩明白棋手的眼中只有與他對弈的另一位棋手，再精美的棋子也不過是通往勝利的消耗品。
他同樣可以肯定秦白同樣被某種神秘力量在暗中引導，只是不清楚對方是否知情，畢竟這一切猜想都是基於自己知曉1號的存在。
“還真是......不甘心啊。”布萊恩低下頭去，喃喃自語。
秦白略微皺眉，她有些不明白眼前的青年在那一刻突然流露出的恐慌無助。是害怕再次遭遇異常嗎？
她並不覺得布萊恩是一個被異常嚇破膽的人，能使種子發芽的覺醒者無一不擁有堅定強韌的靈魂意志，包括她在內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能夠笑對污染與瘋狂的怪物。秦白昨晚就通過背後的勢力調查出布萊恩的詳細資料，她確信布萊恩不是這邊的人，最多只是一個誤入的遊客。
那他在猶豫什麼？
“感謝您的善良與慷慨，秦偵探。於情於理我都沒有拒絕這份委託的理由。”最終布萊恩向秦白伸出手。他清楚自己除了一個穿越者身份再無其他特殊之處，1號安排他與秦白接觸大概率是想讓他儘快成長，展現隱藏價值。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順水推舟，等到強大起來再去調查真相。
二人尺寸不一的手再次相握。在第六秩序“契約將受到到注視與保護，違者自食惡果”的見證下，冥冥中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布萊恩與秦白相連，那是這份契約被認可的證明。
“秦偵探，請問您需要讓我去收集什麼情報？”布萊恩秉持干一行愛一行的理念，很快進入了狀態。對於只是粗略翻過幾本偵探小說的他，初次成為故事中的一員，心中不免有些激動。
“不急不急，我們邊走邊說。”秦白在那個裝槍的單肩包里翻了翻，竟拿出兩個賣相不錯的三明治。她將其中一個遞給布萊恩：“諾，早上新做的，你還沒吃飯吧。”
大概值一銀蘇，話說姑娘你到底是福爾摩斯還是哆啦A夢啊。布萊恩吐槽着自家新老闆，接過三明治開始大快朵顧。
手工制的三明治味道很好，對於平常以廉價黑麥麵包為主食的布萊恩來說稱為珍饈也不過。
秦白很不淑女地一口啃下小半塊三明治，等咽下嘴裏的食物才開口：“咱們這次的活兒是找一幅失蹤的油畫，委託人拉斐爾男爵。”
她與布萊恩並肩而行，慢悠悠地在街邊散步，“據委託人稱，那幅畫於本月15日5點，也就是1天前被發現遺失，在此之前許多人都聽到玻璃被擊碎的聲音，在睡夢中被驚醒。那幅畫被掛在別墅第一層的不顯眼角落處。我去過現場，客廳的玻璃明顯是從外部用石頭破壞。竊賊目標明確，就是衝著畫來的。這是那幅畫的資料。”她從包里取出兩張被捲起來的紙遞給布萊恩
布萊恩展開細細閱讀，而秦白在一旁補充道:“你的任務就是在這幾天儘可能地收集有關油畫或者精神突然異常的人的信息，我能確定的是那幅畫應該已經流入下城區，就在麥酒街一帶。”
至於為什麼秦白並沒有解釋。
秦白給的情報並不複雜：一幅名為《邊迪蒙特港的遙望》，作者為蘇伊某不知名畫師，經過三次轉手進入托德頓，后被拉斐爾男爵收藏。油畫從高處視角展現了邊迪蒙特港一條蒸汽船出航時的情景。作者用大幅的畫面去描繪波濤洶湧的海洋，而熱鬧的海港於船隻只佔據了左下角的小塊部分。整幅畫長三尺，寬二尺四寸（按這個世界的規格，布萊恩身高六尺一寸，低於平均值）。畫本身並不是什麼絕世之作，拉斐爾男爵也只是覺得客廳里缺少一幅近海風光才將它掛起來。
布萊恩很好奇為什麼這位男爵不直接上報托德頓總局，反而要去委託私家偵探。但秦白不說他便不能問。於是就委託本身提出疑問：“為什麼是精神異常的人？畫有問題？”
秦白點點頭：“在這件失竊案之前，這幅畫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但你知道的，我有一些異於常人的力量，”她頓了頓，瞥了一眼身旁嚴肅起來的布萊恩。“而它對那幅畫殘留的氣息產生了反應，我也是因此才能在短時間內追蹤到下城區。因此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幅畫正逐漸向異常轉化。”
“而且在失竊的那天，不定之霧為黃色，靈能躁動，是異常誕生的絕佳溫室，因此你要小心一些，與異常接觸便不可避免地受到污染，遇到危險找公共方信靈報警優先。”
秦白並不介意向布萊恩透露一些知識，種子的萌發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早一點了解也是好事。
“靈能？異常的誕生竟然於這個東西有關嗎？秦白告訴我這些，是想把我吸收進與她背後的勢力嗎?還是說就是單純的科普。話說1號那傢伙是真狗啊，關於這個世界屬於普通人的常識倒是補充了布萊恩知識面的漏洞，但一碰到關於異常的話題就只告訴我個上中下三階分類還有接觸即污染，然後就一棍子再打不出半個屁......”布萊恩的心思逐漸從案件上飄走。
各懷心事的男女在確定見面地點后就分道揚鑣。托德頓依舊繁華忙碌，每個人都在為更好的生活奔波，少見的好天氣更是讓市民們心情愉悅。
但誰也不知道，一場大雨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