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願忘記
多年以後，當童遙背靠殘垣斷壁，坐在一地狼藉中顫巍巍地點起一支廉價紙煙時，他一定會想起多年前那個遙遠的上午。那時的他仍是剛加入機關的一名萌新，尚且稚嫩，在異常肆意玩弄下只能留下屈辱的淚水。身旁的二流偵探目不斜視，如果能憋住笑意的話自己對她的評價想必也能提高些許。
“洒家定要撅了那扇鳥門當柴燒！”布萊恩揉着屁股，義憤填膺。哪有把門開在天花板上的。
第一天面試竟如此出師不利，幸好今天人少，不然我托德頓一枝花的美名豈不就此夭折？！
在靈能與改善伙食的雙重滋補下，現在的布萊恩兩頰多了些許肉，皮膚顯現出健康的紅潤，倒是也能對着鏡子自謙有幾分姿色了。
“你還是小聲點吧，那些門都挺記仇的，上次就有人光着身子被直接送到懷斯特亞的雪山上。”老實人哈曼在一旁小聲提醒。
什麼!布萊恩花容失色，扭臉看向身旁的好老大。後者神遊天外，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你這廝！我在那裏痛斥異常無道，你竟只是看着！你居心何在！”優質青年面孔扭曲，張牙舞爪，作勢欲撲。
秦白不慌不忙，挪步側身躲過鹹魚一擊，順手一個比斗糊在布萊恩的屁股上，滿意地看着自家小弟呲牙咧嘴的樣子。
手感不錯。
哈曼坐在角落，暗暗點頭。
“壞了，壞了，廢物鹹魚弒主啦！”1號捏着嗓子尖聲附和。
話說這孽種何時叛變的。
“兄弟消消氣。”一旁的兄貴面試官帶着爽朗的笑容，自來熟地按住蠢蠢欲動的布萊恩，一身黝黑的肌肉將身上的正裝撐得鼓鼓囊囊。
可惜終究不如美艷冷淡的黑絲大姐姐，魚頭人長老扼腕痛惜，只恨自己不是那如流水線般美妙的後宮男主。
“你也是，秦白，別整天調戲人家。”鐵拳裹挾勁風徑直砸下，頭頂帶來的重擊將一旁偷樂着的無良偵探打了個踉蹌。如果是二次元的話想必已經是頭頂冒煙，牛包如雨後春筍般節節攀高。
青年定睛一看，女孩敢怒不敢言，不由得心曠神怡。
“還好有您這樣維持正義的優秀領導，請指導我。”托德頓一枝花念頭通達，女人怎能比得上久經鍛煉的肉體。
“不急，先做題。”查爾斯不為所動，按住之前被某人暗中挪到一邊的考卷，“您的面試非常不錯，相信筆試不會差到哪裏。”
“通過三個月的學習，想必您對超凡的世界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那麼這正是檢驗學習成果的時候啊。”
“是這樣的。沒有精神上的富足，又何談肉體的強大。小布啊，你的路還很長呢。”秦白點頭稱是，對自己從未提過考試二字沒有絲毫悔改。
彼其娘之。
不過，可惜，實在可惜啊。
我笑那機關少智，我笑那秦白無謀。倘若在此處埋下名為實戰演習，亦或人性探討的陷阱，那我尚且力有不逮。可偏偏是那知識點考察的書面筆試。
我不裝了，攤牌了，我有金手指。來吧1號，你我兄弟二人終將攜手。
1號！
1號。
1號？
1~號~
1——號——
查爾斯看着面前新人先是對着試卷傻笑，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隨即是憤怒的紅潤，最後臉色蒼白，彷彿已經燃盡。
好一幅人生百態。
這孩子情緒那麼不穩定的嗎，
這樣很容易被污染的啊。壯漢面試官靜靜沉思，這要在行動過程中發現有人這樣的話，他已經清空一匣麻醉彈夾了。
但，你又究竟藏着什麼呢？查爾斯點着下巴，低頭再次審視布萊恩的資料。一個苦命的孩子，在家庭重擔與寄人籬下的雙重壓迫下仍能擁有讓種子認可的資質，值得敬佩，可總感覺有哪裏違和。
他不是沒有見過出身卑微的調查員。但比起那些因從未放棄對未來的嚮往而獲得力量的幸運兒。布萊恩，他的樂觀更像是壓抑了許久的。並不是沒有過，卻因為什麼變故選擇收斂起來。查爾斯隱約覺察到那並只不是不得不與異常搏殺的心理障礙，也不僅是在注意到被人暗中操縱時惶恐難安，而是因為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布萊恩並不知道這個面試官僅僅通過兩張不到的資料幾乎將他的內心剖析得一乾二淨，他正在與手中的筆陷入苦戰。
雖然意識中從未中斷書寫，但多年不曾握筆的肉體一時間竟難以支撐指尖小小的重量。僵硬地在卷首用卡爾文語書寫下布萊恩·沃倫，看着那不屬於藍星上任何一種文明的陌生文字，布萊恩一陣恍惚，慶幸自己並未失去原本那個熟悉的世界。
他還有家能回，他那名為童遙的十六年人生沒有被輕而易舉地否定。
可你呢，布萊恩·沃倫？
童遙撫摸着自己的手腕，第一次穿越過來時，曾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在上面停駐，鮮血噴洒得到處都是。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洗不掉那股腥味。
將所有的記憶與情感都留給我的你，又去了哪裏。
我知道你曾經擁有過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個想法。哪怕幾年都沒有回去過，但我依然記得那牆上三列逐年攀爬向上的橫線，記得跨過門欄所要抬起的高度，也記得那條通向學校的小路需要走上幾分幾秒。
分毫不差。
周圍沉寂了下來，真奇怪，明明還有其他三個人。
筆尖在紙面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的，逐漸變得流暢起來。書寫的實感從往日的回憶中一點一滴悄然融入右手。雖然字符仍是歪歪扭扭不成體統，但從那筆跡中依稀殘存着這具身體曾經拚命練習的證據。
我們本質上是一樣的人啊布萊恩。害怕辜負、害怕離別、害怕失去，根本不可能有自我了斷的勇氣。這或許就是我成為了你的原因，在那個雨天選擇舉刀的原因。
可哪又怎樣，穿越什麼都他媽別想給我改變。布萊恩不可能成為童遙，一個平凡的高中生沒法扮演同時作為滑稽小丑和異常殺手的雙面人，妥協只會玷污我們曾經努力活着的回憶。
所以我會找到你，管他什麼狗屁陰謀狗屎神魔。我要將本該屬於你的力量、未來和愛都還回去，然後狠狠揍你一頓作為我擔驚受怕的精神損失費，幕後黑手有一個算一個全他媽的別想跑。
等着我，布萊恩·沃倫，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