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愛如山海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還記得，小學課本上的那一篇文章，朱自清的《背影》。
我一直記得那篇文章里的這段描述：“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我看着那邊月台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着顧客。走到那邊月台，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眼淚很快地流了下來.....”
這一段文字在以前我只當他是一段描述，直到後來，我去很遠的地方出差。
那一天，父親在車站送我時對我說的話，也讓我我淚流滿面。
“十一，你先在這裏坐着看着點行李，不要亂跑。我去給你買點熱的喝的，你帶着路上喝。”長途大巴候車廳里老洛對我說。
“知道了，爸。你別跑太遠了。”
我拿着行李就那麼在原地坐着。
那是一個冬天，下着鵝毛大雪，猶記得那年的冬天特別冷，父親回來遞給我幾瓶飲品，還都挺貴的那種，他從懷裏拿出來的包里還有一個小包裝着，我接過來的時候它們還是發燙的，我知道他一定是走了好遠的路，才找到的。
他的帽檐上的雪因為太冷結了冰，由於室內外的溫差過大，這時候已經開始融化成水就那麼往下滴着，老洛的手也凍得發紅，還不忘叮囑我，記得路上喝。
老洛，送完我轉身走出了車站。
我看到老洛輕輕的拍了拍身上的積雪，然後左看看右瞧瞧，小心翼翼的從門前的台階下去，然後就那麼走進了大雪中。
老洛越走越遠，看着他的背影的那一刻，我知道那書上寫的就是我們，寫的就是我跟老洛。
老洛，也就是我的父親，一個典型的關中男人，有着中等的身材，標準的國字臉，早年間頭髮就已變得花白。同時也是一名穿白大褂的醫者。
雖說工作也是在辦公室但是因為那時候周末也會下地幹活，並沒有什麼大肚腩之類的。反倒身材一直保持的很好。
老洛的小時候受過很多苦，經歷過我們國家特殊的那幾年，我在後來跟老洛的對話中，都是他告訴我的。
所以他從我出生就想給我跟別的孩子不一樣的，只是小時候的我不懂事，有很長的幾年時間，與老洛之間有着一些隔閡。
“十一，你們學的歷史課本上的那好多事情，都是我們的經歷”他如是說。
老洛，出身於60年代，那個時候的大環境之下，人們的生活都差不多，就是好在他趕上了高考制度的恢復，喜歡學習。
當然也是家裏長輩給那個機會，家裏還有一定的條件允許，因為老洛的兄弟姐妹挺多的，那個年代嘛，在所難免的。
老洛說：“那個時候沒有那麼多精力都用來讀書，因為要時不時的去參加勞動。”
就是這樣的環境，他還是如願考上了高中，最後考上了大學，老洛的大學，學的是臨床醫學。
至於老洛的大學生活到底如何度過的，我問過幾次，但是他每次都是絕口不提，我估計他肯定有事不想讓我知道吧。
那個年代的大學生的含金量很高，後來我在上學的時候，我們那一片的基本上很多部門的領導都是他當年的同學。
我在初中之前對老洛的印象只有一個字：“忙。”
那是我在六歲的時候，也就是我上次回家媽媽給我看的我的那張照片拍攝的那個冬天，春節除夕夜，大體上記不太清了，小孩子的記憶畢竟都是些碎片。
除夕夜，中國的傳統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團圓飯的時候，我跟姐姐喜歡過年，那是過年有壓歲錢拿，有新衣服穿。
可那年的除夕卻讓我的記憶格外深刻。
大概是晚上八點鐘的樣子。
鈴鈴鈴…
突然間，家裏的座機傳來一陣急促的響鈴聲。
老洛放下手裏的碗筷，親自接的電話，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就換好衣服然後對媽媽說
“孩他媽，我回單位一趟，急診科有病人需要我回去。”
老洛說完，然後給我跟姐姐一人一個擁抱，當然還有過年的壓歲錢。
“嗯，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媽媽叮囑道。
那次以後，越來越多類似的情況發生，爸爸的單位離家裏也不近，每次都要走好遠的路，因為老洛不會自主駕駛什麼交通工具，自行車也不會，現在也是。
用老洛的話說，就是因為他不想學，實際上是，他老人家膽子小。
時間永遠不會停下來，時間催人老，我們總在不經意間的就長大了。
“小十一，這周你爸爸回家過周末。”
媽媽對我說。
小孩子的世界那麼單純，又那麼美好，我跟姐姐總是在周末的時候充滿着期待，因為老洛終於可以回家陪我玩了。這次不知道又會給我帶什麼好玩的東西呢。
老家在鄉下的緣故，小時候的十一也是相當的淘氣。這也讓老洛憤憤不平，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像我小時候那麼乖呢。
有一次跟幾個小朋友偷偷拔了鄰居家的蘿蔔，被逮了個現行，被人拎小雞一樣抓着回家。
“他叔啊，你能不能管管你家小十一，別讓他再帶人來我的菜園子嚯嚯了。”
鄰居阿姨一手拎着我，一邊衝著我家院子喊着，那大嗓門很有特點，幾乎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的周末。
“他姨啊，對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你家的菜園子的菜我買了。”
老洛一邊道歉，一邊出來領我，我到家的時候嘴裏還叼着半截胡蘿蔔，老爸老媽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姐姐就乖多了，從不惹事。
“他爹啊，你說咱家十一是不是屬兔子的，怎麼老喜歡拿人家蘿蔔吃？”
媽媽每次都這麼對老洛抱怨着。
“十一，吃完那半截不要再吃了，你要注意營養搭配。”
老洛不接媽媽的話，反倒望着我說道。
“哦，我知道了。”
我一邊回答，同時還不忘把嘴裏的蘿蔔啃的一乾二淨。
直到現在，洛十一依然非常喜歡吃胡蘿蔔。
周末，對於那時候的十一，是不一樣的，因為平時他知道老洛很忙，沒有時間陪他跟姐姐。
只有那難得的周末，只有老洛能回家的周末，他才會找各種調皮搗蛋的事情，只是想讓爸爸能多陪陪他。
一個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