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紈絝宴

第二章 紈絝宴

這一晚不歡而散,鍾離卿依舊宿在雲香樓。

見了林錦書之後,上一世的記憶,又重新被喚回,一遍遍的刺着她瀕臨崩潰的精神。

究竟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妄?

她實在搞不懂,她只知道,自己還不如街上乞討的痴兒活的恣意痛快。

命理之言究竟憑的是什麼?

人家痴傻卻長命百歲,這叫命薄?自己抄家滅族還能命格貴重?

這都是什麼狗屁道理。

活着!

沒錯,活着才他娘的是最重要的!

————

鍾離卿自小就被踏破門檻兒了的算命先生們誇命好。

這邊兒誇福祿雙全,那邊誇大富大貴絕非池中之物。直把鍾離家的老爺夫人誇得腦袋暈暈乎乎的,大擺了好幾桌宴席才作罷。

鍾離這一家子起初家道平平,全憑她爹投靠親友,攀着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關係,輾轉進入安泱城,拜在寧老將軍的門下。

他先由白丁做起,跟着寧家在西南疆場,東征西伐,立下赫赫戰功。也是靠着寧老元帥的照拂,才在這偌大的安泱城搏出個‘鍾離府’的位置。

這期間無論多艱難,鍾離老爺都不忘培養自己這個獨生女,不看銀子,就是要請最好的師父來教導她。

鍾離卿也算爭氣,學起東西來極快。

老師傅們都說,這娃若是個男子,定有一番大作為。

可也有一點,鍾離卿被眾人吹捧着長大,身為獨女,她被嬌慣着,性子愈發刁蠻。再加上她本性又不愛拘束,東西學一樣,她只學到自己想要的程度后,任誰勸說都不會再拾起一二。

老師傅們嘆着傷仲永,同時不免又暗自慶幸並不是只折在自己這一根兒上。

但為這命理之言,鍾離老爺對自己這愛女又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他拼着一股子勁兒:一家子奔着向上就為了自家閨女這不薄的命格。

於是,任她怎麼混賬,老師父們狀告到他臉上,他也只賠笑作揖,“不拘就不拘。卿兒她有天賦,難免浮躁些,勞煩師父們多提點才是。再不濟,大了也好了。”

只可惜,事與願違,大了也並沒有好。只更重了持才傲物的混賬脾氣。與寧老元帥的最小的兒子寧遠,每日裏不是在城裏勾肩搭背,橫着膀子在街上逛,就是跑去以作弄夫子,欺負同齡為樂。

直到,遇到事事都略勝於她,事事都更精通的錦書,她才頭一次放下了驕氣,用心交上了個朋友。

也是在那個時候起,她鍾離卿的噩夢才愈演愈烈。

她想擺脫父親的陰影,她想為自己的人生搏一搏,她想要權力,她想要自由。

她拼盡全力,攀上了六皇女那一支。

她就是要輔佐同為姑娘的她登基成了女帝。

把不可能變成可能。來羞辱平常看不慣她言行的仕宦公子們。

上一世,她很不理解自己的父親為何不許她與六皇女交好,分明這是可以改變她和他父親留下的將軍府的一條好路!

六皇女登上皇位,她作為女子才可以順理成章的接下父親的軍權,享受一切超於世俗可有的特權。

她可以和男子一樣三妻四妾。

她鍾離府不會被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接並。

她怎麼算都覺得那是比好賬!

可現在她懂了,那是為虎作倀后,兔死狗烹的虛假繁榮。那是登高必跌重的現世報。

睜着眼睛熬過了一夜,她悔不當初,痛恨自己的無知與傲慢。

——

第二日

寧燕歸回到安泱城,頭等大事定是開席宴請城裏大小的紈絝子弟們熱鬧一番。

鍾離卿必然是席間最不可缺的一大看點。

她推脫了幾次,從寧燕歸的小廝,到寧燕歸身邊的侍從,最後他那貼身女婢手持雙刀站在她床前,大有一副“您不露面,我不好交差,就只好跟您同歸於盡了!”的架勢,鍾離卿吞了吞口水。

她豈不知寧壞種內德性!定是在府上氣急敗壞,丟花瓶砸碗了。

她舒了口氣,半挽着頭髮,側歪在床上,輕輕搖着頭,似笑非笑道,“桐娘,你家主子現在好大的官威啊?”

“姑娘言重了。”桐娘一身黑衣,低垂着眼。嘴角噙笑,臉上有幾分親昵之態。只是她手上的刀卻一絲未動,被她直抱在懷裏待命。

別看是個姑娘家,她可是寧燕歸的心腹。

行事狠辣,殺伐果斷。

以主子的命令為第一要事。

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或者說,不擇手段。

上一世的鐘離卿總好奇的不止一次打聽過,桐娘究竟是從哪兒被寧壞種淘來的寶貝。

這樣的人物,她真真是眼紅的緊。

可那寧壞種總是鳳眸一轉,狡黠的沖她擠擠眼,氣定神閑的得意模樣,總是惹得她忍不住朝他臉上來一拳。

說實在的,鍾離卿其實也挺佩服寧燕歸這一點。

好像只有辦宴席,還要那種排場夠大,人多熱鬧的宴席,才是他人生中第一大要緊事。

單說那請帖,是他從泗縣返程前,先派親信快馬加鞭回到安泱城挨家派發。

但凡有點權勢的人家,必須人手一封。

就為一句“他寧大少爺出手,出手就是一個闊!”

鍾離卿換雲之進來為她簡單梳洗打扮一下,邊被桐娘看送犯人般,一眼不錯的緊盯着上了馬車。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便到了寧禍害在安泱城的別院。

鍾離卿單手挑起帘子,遠遠望見,院子大門前架起一丈高的拱門,上面爬滿了大紅的薔薇,濃香撲鼻,艷麗奪目。

她邊跳下車,邊忍不住笑着用食指點着一邊候着的桐娘,戲謔道,“不知道的以為你家爺今日大婚呢!”

“就你嘴不饒人。”

身着紫衣的寧燕歸從拱門穿出,大步朝鐘離卿走來。走近,眼裏都是花牆下那一席月牙白長裙的少女,他微微蹙起那道劍眉,納罕道,“真是稀奇,你往日都是穿紅的,今天怎麼這麼素凈?”

鍾離卿撇了撇嘴,聳了聳肩膀,“我不是說了,我要剃髮做姑子去。”

“你可別跟我扯淡。昨晚扒男人衣裳的也不知道是誰!”寧燕歸大手一揮,翻了個白眼,又道,“故意讓你早到,一會兒替我招呼招呼。今兒那幾位也來。從東邊門進……”

那幾位?

鍾離卿那雙澄清的眸子瞪的老大。

那幾位應該是皇太子、皇四子、皇六子和皇七女。

他寧燕歸又是起什麼么蛾子,能把這幾個大佛一遭請來。

一想到前世的冤孽,她轉身拔腿就走。

寧燕歸愣了一下,忙攬住她的腰,毫不顧忌男女大防的將她從馬車沿提溜了下來,“急什麼?走什麼?我接我接,你幫我招呼那些小子就行。”

“我不幹!”鍾離卿在他身側奮力掙扎,就連雲之給她梳好的髮髻也散亂了,“我要回雲香樓!”

“你瞅你,急什麼!我跟你保證,今兒的小倌肯定比你昨晚那個好看。我且留給你呢!”

“寧燕歸!你是不是失心瘋了?!你招惹那些人做什麼!”她掙扎着站直了身子,反手捉住寧燕歸的領子,將他死死按在花牆上,聲音暗啞,言語間道不盡的蒼涼,“這江山左右逃不出一個蕭字。我們何苦賭上自己的性命?”

寧燕歸的臉頰被支出來的薔薇枝杈劃出一道血痕,一雙總是噙着笑意,醉意闌珊的黑眸猛然煥出一道駭人的光,隨即又沉了下去。只剎那間,他一改往日的輕佻模樣,恍若嗜血的謫仙下凡,靡麗又駭人。

“你是誰?”

鍾離卿想抽回手,可他的手如鐵一般死死鉗住她的手腕。背後沁了一層冷汗。

她咬咬牙,“我是誰?我他娘的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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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泱城重生了個女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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