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紈絝子弟
說是讓她招呼,但他寧家哪裏用得上她鍾離卿露頭。不過是故意找個由頭使喚使喚她罷了。
好了沒有她的事兒,壞了必定是她鍾離卿的不對。
也是,哪有人寧燕歸的不是呢?
人家可是高門大戶,赫赫揚名的寧七爺!
看着來往的婢女小廝分工明確,有條不紊,早就習慣這一出出、一幕幕。
鍾離卿支着頭,坐在離大門最近的涼亭里。桐娘留了個小婢女在她身邊伺候茶水。
恍神間,她回想起剛剛,寧燕歸瞪大了眼,咋呼着數落自己這兩三個月定是吃酒把腦子吃壞了。不但叫囂着要沒收了她的酒,還嚷着要她賠銀子:誰讓她害他破了相了!
鍾離卿直錯牙,這傢伙彷彿在故意放自己一馬。
“誒!你這小六!早知你來,我順路接着你一起多好,咱倆人作伴也熱鬧。”
“哎……可別提了,本不想來的。前幾日那個事被我爹知道了,挨了好一頓板子。偏我爹下午急火火的回家奔着我就訓我一通,說我不識眼色不知好歹,成日在家鬼混,偏該廝混的時候拖懶賴在家裏做什麼。這不,你瞧我屁股還沒好利索呢……都不敢猛坐。”
“我就說嘛!怎麼寧哥這麼大面子,一請你就來,我們請你好幾天,都不見。”
洪家二少爺哈哈笑着,邊說邊使壞拍着他的后腰,震得蘇家三少爺一抖一抖的。劉二少爺、李大少爺也跟着笑,錯開半步在他們身後,打量着寧府的建築。
已是初夏,院子裏搭了天棚,主場設在後院湖邊,客人需穿過游廊方可進入主廳落座。鍾離卿便坐在進門第一個小涼亭處喝茶。見來人了,施施然的起身,緩步穿過花叢,朝他們拱手示意。
不等說話,洪二少爺一眼看見鍾離卿,一張臉像春花一般綻開,奔着她三步並成兩步,“哎喲,鍾離妹妹果真在這兒呢!就指着看你一眼來的!寧哥呢?是不是在裏頭等我們呢?聽說你們把綺羅也喊來了?”
鍾離卿憋不住笑了,“我看你不是為了看我,也不是為了看寧七爺,就是為了找你那寶貝綺羅來的!”
“誒誒誒,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洪二少爺故作神秘的湊到了鍾離卿耳邊,“讓寧哥聽見可不好。”
“他還能不知道你們心裏的小九九?”鍾離卿故意撇了撇嘴,言罷眉眼馬上舒展開,眸光含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誤你們見美人兒了。快往裏頭去吧!你們來的最早。”
這一行人大多是熟人,平日間廝混在一起的,只有李家大少爺是第一次來寧府。鍾離卿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年輕的他,便多看了兩眼。少年一身淡黃色長衫,俊秀儒雅,眉眼含笑,沖她拱手,“在下姓李,單名辰。”
“幸會。”鍾離卿微笑着,回禮,“鍾離卿。單名一個卿字。是寧七爺招來的苦役。”
李辰恍然大悟,原來是鍾離將軍府上的獨女。早聽說過北三路這一勢力里,混跡了個女兒家,傳聞中做盡了混賬事,為人囂張跋扈,肆意妄為,行事做派也異於常人,切不可用綱常倫理來預判。可剛才那悠然從花叢走來,一席白裙,黑色長發及腰,頭上只留了一隻銀白步搖,如一幅湮沒入塵世的古畫,眉目口齒,般般入畫。一顰一笑間靈動大方,似是夏夜裏拂面的清風,見之只覺清爽怡人。他實在無法將面前的人,與傳言中的女禍害重疊起來。
察覺到細微不同的劉二少爺也品仄起面前的鐘離卿,是有哪裏不太一樣,“也就寧七爺敢使喚你這位大小姐了。”
“哎喲,我可不想站着,鍾離妹子,快叫人給我背個軟枕,我這……腿……腿疼的不行。”蘇三少爺嚷道。
洪二使壞,轉過身來,伸手攬住鍾離卿的肩膀,“咱們先別急着進去,幫鍾離妹妹照應一下。總不至於讓鍾離妹妹一個女孩子家自己在這裏忙呀!”
蘇霖瞅了洪雨,眨了眨眼,半天沒想出什麼話來,只覺身後有一道勁風襲來,轉眼間林錦書便將鍾離卿拉回到自己身邊,笑着打招呼,“自家妹子還是自己疼,我來幫忙就是了。”
李辰眼前一亮,這是朝廷新貴,林小將軍。
今日依舊是這群北三路的主場。
只見他將黑髮高高豎起,斜眉入鬢,眼如墨畫。身穿銀絲勾邊的黑色騎裝,袖口綉着雲紋,腰間配着長劍,劍柄垂着大紅穗子,隨風輕輕飄揚。那雙如黑曜石般銳利的眼,那份睥睨天下的狂傲不羈,令他都不免心頭一跳。
林錦書向來不太與這些人過多交際,只不過昨日覺得鍾離卿在生自己的氣,今日便特意追來賠罪。
鍾離卿難掩心頭悸動,她都忘了,她最喜歡他穿這套黑色騎裝。顯得他更是風姿綽約,俊美異常。
見她又自個發起呆來,林錦書早已習慣,招呼着眾人往裏入席。再把她安置到旁邊的涼亭躲懶,自己接替起了她的“職務”,在門口忙活起來。
只等着客人們已大致到齊,他才快步往涼亭去,找鍾離卿說說話。
“卿兒,你瞧,我這次出門給你帶了什麼?”
見男人討好似的將手裏的做的十分小巧精緻的糖人雙手遞給他,這熟悉又遙遠的一幕,讓她鼻子發酸。
鍾離卿喃喃道,“你可知我不愛吃甜食?”
是,鍾離卿最討厭甜食。
只不過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禮物,她視若珍寶。
後來,他林錦書每次出門都要給她帶回來一份,所以她也每次都當寶貝一般收起。
“卿兒,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以後我給你帶別的就是了。你別生我的氣。”
見林錦書手足無措的一雙手不知該放還是該收回來,鍾離卿心頭一軟。她有些報復性的想,上一世他殺了她全家,莫不如這一世,她就把他娶回家,看他怎麼辦,會不會連自己也一起殺了?
可她細細一想,她又真的能把一切都怪罪給他嗎?
是她先背棄他們的。
這一切的起源也是自己豬油蒙了心。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攀上了他還捧着糖人的那雙手,臉漸漸貼近他那如被匠人細心雕琢過的挺拔鼻樑,感受到他熾熱的氣息。
“啪啪——”
幾個小廝的拍掌聲引起了鍾離卿的注意,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跳起來。
這是暗號。
那幾個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