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攔河蓄洪
翌日，珠簾似的大雨下了一整天，天氣也完全轉涼。
受大雨的影響，金軍暫時停止了攻城。
到了傍晚，護城河河水暴漲，昨日金軍千辛萬苦填平的河道夾雜着遺棄的屍體，被河水衝散不少，空氣中，夾雜着泥土的腥味和屍體的腐臭味兒，令人作嘔。
金軍大營內，完顏銀術可看着眼前的大雨正止不住地唾罵：“這狗日的大雨，說來就來，真他娘的晦氣。待雨停了，老子定要親自殺上城頭，屠盡那卑賤的宋蠻，一雪前恥。”
正在此時，有士卒來報：“啟稟將軍，元帥讓您大帳議事。”
“哦？可是要冒雨攻城？”
“小的不知。”
“知道了，本將這便去。”
聽到主帥召集議事，完顏銀術可也顧不得唾罵，連忙披甲，帶着親兵冒雨朝中軍大帳奔去。
完顏宗翰大帳內，完顏宗室、完顏活女、完顏希尹、耶律余睹等人已經到齊，銀術可連忙上前見禮：“參見大帥，末將來遲，還請責罰。”
“好了，既然都到齊了，諸位都坐吧，咱們邊吃邊說。”說著，完顏宗翰拿小刀將面前的羊羔肉割下一大塊，蘸了一點青鹽放進嘴裏，吃得滿嘴流油。隨即，又一口悶了碗裏的烈酒，並抬手拿袖口擦掉嘴角的油水，才滿足說道：“眼下，看這雨似乎短時間內很難停下來，然，我大軍駐足太原城下八旬有餘，時不待我啊。諸位，可有破城之策？”
眾人被問得一愣，這麼大的雨，地上泥濘不說，大雨還會遮擋視線，無法發號施令，而且大金勇士本就不善攻城，現在城牆濕滑，如何能攀岩上去？眾人埋頭看着桌上的酒水，默然不語。
半晌，作為監軍兼智囊的完顏希尹起身說道：“大帥，諸位將軍，某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兀室（完顏希尹女真名）大人有何妙計，快快說來？”完顏銀術可也是被憋屈壞了，聽到有破城妙計，不顧禮數，連忙起身問追道。
完顏希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自昨日入夜以來，大雨未曾稍止，看這陣勢，未來幾天之內怕也停不了，料想太原守軍的防衛也會有所鬆懈。而太原城被汾河自北向南穿城而過，我軍只需遣數百勇士秘密潛於汾河上游修築堤壩，待雨停之時，河水暴漲之際，決堤漫灌，水淹太原，屆時，城內軍心必然大亂。趁宋軍首尾不顧之際，我軍再大舉攻城，太原彈指可破矣！”
眾將思量片刻，連連點頭稱是，心中卻不禁腹誹道：“還是讀書人狠吶，若依此計行事，城內的軍民怕是得淹死不少，到時候哪用得着我們攻城，只需划著小船進去撿漏便是了！”
聞言，完顏銀術可大笑道：“哈哈哈，還是兀室大人腦子好使。”說著，向完顏宗翰拱手道：“大帥，末將請命，親自帶人前去上游築堤，這一次，末將定要讓那卑賤的宋蠻為我手下兒郎殉葬。”
“元帥，今日銀術可叔父所部全力攻城，已經疲憊，何不讓末將領兵前去？”完顏活女見此計可為，連忙出來搶功。
“元帥，末將願立軍令狀！”完顏銀術可急得面紅耳赤，據理力爭。
“好了！”完顏宗翰大喝一聲，“此計雖好，但需秘密進行，否則，宋軍察覺，將功虧一簣，完顏活女心思縝密，當得此行。其餘諸將，各自回營準備，待決堤之時，全軍攻城。”
“元帥······”完顏銀術可惡狠狠地看向完顏活女，還想爭取這個機會。
“就你現在這求勝心切的樣子，本帥如何放心讓你去？回去把刀子磨亮些，到時候讓你第一個攻城便是！”完顏宗翰緩和了語氣，耐心解釋道。
完顏銀術可無奈，只得躬身退下。
當夜幕降臨，雨勢越來越大，金軍大營內，六百精騎在完顏活女的率領下，悄然沒入雨霧中。
直到第二天清晨，雨勢稍減，但仍沒有要停的跡象。太原城樓上，都總管王稟還是像往日一樣，每隔兩個時辰巡視一圈防務，不敢有絲毫怠慢。
待巡視城樓一圈之後，王稟問手下副將：“近日大雨，金軍可曾有進攻跡象？”
“稟將軍，近日大雨，道路泥濘，城牆濕滑，金軍未曾有攻城跡象。”
說著，副將把水壺遞給王稟：“將軍，您巡城已有一個時辰，喝口水歇息一下，這兒有末將盯着呢？”這幾個月來，他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每戰必親臨城頭，將士們看在眼裏，對他是萬分敬佩。
王稟點點頭，接過水壺，揉着太陽穴，正準備喝水，突然想到什麼，騰地一下站起來，朝城下護城河看去，頓時冷汗直冒。原來，護城河是引流自汾河的活水，現在連日暴雨，護城河的水位不僅沒有上漲，反而在下降，這說明什麼？上游肯定有人在攔河。想到此處，王稟顧不得喝水，連忙往府衙趕去。
“大人，王將軍求見。”有差役向張孝純稟報。
府衙後堂，知州張孝純雙目佈滿血絲，正在為籌措糧草的事發愁。太原城已經被圍困八個多月了，城中糧草早就見了底，城內現在連老鼠都快被吃光了，甚至已經出現殺老弱充饑的慘劇。前些天爬上城樓的百餘名金軍，已經被做成了人肉乾，為城上將士充饑，再這樣下去，不消金軍攻進來，自己就已經全部餓死了。
“快請進！”張孝純吩咐道。
“張大人，大事不妙啊！”
“發生了何事，能讓正臣（王稟字）如此驚慌？”張孝純起身問道。
“某觀城外護城河自前日暴雨以來，水位不曾上漲，反而在下降。在下估計，金軍在上游築堤，想要水淹太原城啊。屆時，城中必然大亂，金軍趁機攻城，則太原危矣。”
張孝純聞言，眉頭皺成川字，半晌，才嘆息道：“我等困守孤城八旬有餘，現在又遭逢此等暴雨，難道上天真要亡我太原嗎？”
“張大人，事已至此，切勿泄露消息，以免擾亂軍心！”
“那依正臣之見，當如何破解這必死之局啊？”
“依某所見，專事專人專辦，太原城內尚有河工上千，不如召集幾名經驗豐富的河工，商討對策，或許能有破解之法？”
“正臣所言甚是！”說著，張孝純連忙讓旁邊的差役近身，低聲向他安排召集河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