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黑板上又寫上倒計時了，那是第二個學期的事了。小鎮在經過幾次變化后，已有了磁卡電話，而且手機也能通信了。有個磁卡機，但不會用的大有人在，戚小易就是其中的一個。他為了能使用這磁卡電話，還有時在磁卡電話旁看人打電話。他不知道磁卡有兩種，見到有的人拿着卡一插，而有的人手中沒卡一樣可以打。很是納悶。但他又不好意思問，只好獨個去想。不用卡打電話的，見到戚小易老盯着，往往瞪他一眼。這又讓他不明白:打個電話有什麼了不起的，用得着翻白眼。直到有天丁華去打磁卡電話，他才全明白。他嘲笑自己。
磁卡事件讓戚小易出了洋相，但還有一件事也與小鎮變化有關。
那日清晨，戚小易由於昨晚有事歸家，因此必須得趕去上早自習。已經是六點了，到學校時間已不夠，所以打算做三輪車去？因為鎮上已經有很多這樣的交通工具，也是一大變化。來到平常那個三輪車等客的地方，恰好正有一輛。車主家就在那兒，是個修車的，正叮盯噹噹在用鐵鎚錘着東西。戚小易急匆匆走進車主家，連聲問去不去鎮一中。車主漫不經心地停了手中的鐵鎚，打量了戚小易，又斜眼看了前面，才說:“一個人啊，那你出多少錢？”
戚小易就問:“去一中不是一塊錢嗎?”車主說:“是啊。”
戚小易氣憤，說:“那還問。”
車主說:“普通情況下當然是，但如是特殊情況就不同了。”
戚小易問:“何為特殊？”
車主說:“比如下大雨，以及像你這樣大清早的，尤其是一個人時。”
戚小易關心去學校。也懶得問這些了，就說:“那得多少錢?”車主狡猾一笑，果斷地說:“五塊。.“什麼?五塊?”戚小易以為聽錯了。車主說:“出五塊就去，出不了免談。“戚小易火了，說:“你這是敲詐。”
車主還是淡淡的語氣，說:“你也可以不坐車。”
“可我有急事，你看這樣行嗎，我出二塊錢，你去一次。”戚小易認為已經屈服到極點了。
車主說:“二塊錢還不夠油錢。”
戚小易知道多說也是沒用，氣極之下，說:“給你錢你不賺，真是白痴。你以為我沒有腳啊，沒車我照樣去，不要開了個破車就神氣，真是的。”
車主也怒了，說:“你說話怎麼這樣難聽。”戚小易又罵了聲“白痴”，轉身走了。車主愣在當場。
那天，戚小易被冷如貴責備了一頓，心下甚氣，想起都是那車主造成的，難咽這口氣。有夜，他幫人打架，完后在街上溜着。五月的夜，不冷，有風有月。沒走多久，他見到車主的那輛車，猛然記起受責，就跟旁邊幾人說起那事。手持鋼管的幾人，一聽也很氣了，均想:小易幫我們打架，這口惡氣定要幫他出了。於是派人去找車主，留兩個守在車這。找人的沒找到，都回到車子這。幾人又等了一陣，車主還是沒有出現，其中有一個等火了，揮着鋼管砸在車身上。一響驚醒幾人，紛紛拿鋼管去猛打車身。幾人發泄完，才放肆笑着回了學校。
這個星期天回家。戚小易剛在那個車等客的地方下車，那個車主從家裏衝出來攔住。車主大聲問戚小易車子是不是他砸壞的。戚小易看了車主一眼，好傢夥，青筋暴起，怒氣橫生，不過，他不怕，他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所以在衣內藏了根鋼管。他說:“你車子壞了，關我什麼事，少在我面前指手劃腳的，請走開點，我要回家。”
“回家?”車主喝道，“你先說清楚。”一時圍觀的人引來了不少。戚小易說:“清楚什麼?
車主咬牙切齒地說:“你心裏明白。”
戚小易一笑，說:“我明白怎麼會問你，那我豈不成傻瓜了”
“你不要否認，你說不是你是誰?”車主沒有證據，口氣像無賴。戚小易說:“好笑。”圍觀中有人笑了。
車主急了，說:“你...”
戚小易說:“你什麼啊?我要回家了。讓開。”車主忙雙手臨空一攔。
戚小易一皺眉頭，說:“怎麼還想打人啊。”
“哼。”車主不放棄，又無話可說，只好出此擬聲詞。
戚小易以為車主來真的，怕吃虧，一把抽出鋼管來，說:“你的意思是真來了?”車主像溺水者抓到教命草一樣指着鋼管說:“你還否認，你手上拿的鋼管就是證據。”
戚小易見失策，怔了一下，馬上說:“有鋼管的何止千萬，難道他們都打了你的車?再說就你那破車，給人打，人家還不稀罕。
這句俏皮話又使得圍觀的人笑了。車主說:“你不要否認。”
“hotair.“威小易怕多說，就決定用英語說話。車主無從應答，就問:“你說什麼?”
“idon"tknow”
車主氣急，說:“賠錢。”“rascal.”“你...”“snob.”
車主氣得滿臉通紅，說:“有種別放洋屁。”
圍觀的人里有學生，知道這些英語單詞的意思，又笑了起來。
車主無處發作，於是向圍觀的人說:“看什麼看，滾，一群豬。”“你才是豬。”
“你他媽個婊子。”
車主惹了眾怒，圍觀的人就向他開罵。他無力抵抗，只好受着。戚小易便趁機走了。回到學校，戚小易把這事情說給楊木聽。楊木大笑。二人又扯了些別的，後來，楊木突然問戚小易:“怎麼沒見你追過女孩?”
戚小易感慨地說:“曾經滄海難為水。”楊木說:“原來有過一段傷心的。”
戚小易默然。楊木的話使他把思緒引向林欣然，近來他總是想起她。這種沒來由，他很苦惱。他向王龍寫信問過林欣然現在的所在，但王龍回信說不知道，他只能徒增悵然。看看黑板上的倒計時，他只好把心思放到學習上，英語沒什麼提高，其他還可以，而且居然把數學的函數這一塊學得不錯。
接下來是幾個星期的緊張複習，戚小易身心疲憊，但黑板上的倒計時寫着還有七八天，一咬牙，仍舊學習到深夜。後來去中考，住的還是那家旅館，還是那些有味道的被子。戚小易看到這些，恍如隔世，不勝唏噓。
中考回來的那天，夕陽如血。戚小易回頭看着同學，只看到一雙雙無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