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世界焦點新東方 005章 代郡府第一屆分權會議:待人齊

卷一 世界焦點新東方 005章 代郡府第一屆分權會議:待人齊

堂下眾人陷入沉思。果然,這步棋下對了。

當你面臨困境時,不妨推給同事一個更大的困境抉擇,強行綁定彼此的命運。很明顯,趙從簡就是這樣考慮的。到目前為止的議事過程,他都完美展現了一位主公應有的凝聚力與大局觀,這當然是因為靈魂屬於現代單身男青年的緣故,能夠在基層尤其是逆境中保持長期冷靜的伺機等待,自然會被迫錘鍊出儘力團結眾人的傾向,藉以謀求‘個人利益’。

歷史上,自從太原郡失守,北邊邊境的胡人領地便與太行山以東、被趙國佔據的黃河以北的平原部分通過代郡與雁門郡地區的太行諸徑勉強連接。同一國中擁有兩種及更多明顯不同生產組織形式的文明,這種情況,後世只有清朝解決且近乎以封建社會所能產生的最完美方案解決;要論保持多族裔長期和諧共處,即使西周也並非完美典範;唯獨武靈王的胡服騎射軍事改革行為,或許得益於戰國時代頻繁的對外戰爭不斷捶打、限制和解決內部隱患的緣故,如此才成功凝聚起國家的團結統一,但這套或冠名以‘國不可一日無事’的國政策略,能維持一個世紀高效運行,本身已屬相當成功的典範——要知道在古代,絕大多數國家都面臨著對外戰爭的長期侵擾。

從側面看待問題,這項‘優點’與趙國始終沒有實行完整的國政改革原因相輔相成:胡化則尚武之風大行,在全社會推行先軍理念,軍人色彩濃重的政府內部裙帶關係又會突出表現以宗室子弟‘世代出將入相’的形式;社會主流意識形態層面則由兵家系統性佔據,唯獨陰陽家型對外交有益的人才能順帶吃些殘羹剩飯,縱橫家則偶爾由國外補充食用些湯湯水水;其餘盛產出的自然只有呂不韋這種不甘務農受盤剝、投機客式的、且經常流出國外泄密發跡的雜家實用型非理論專長的人才;農業生產區的民間社會,理所當然會滋生出因頻繁衝突而意外喪失家庭男丁成員及錢糧虧乏的反戰思潮,尤其是有一定話語權和思辨能力的中產富戶追隨墨家成為其弟子,並在‘兼愛非攻’的口號下形成無條件服從鉅子、不能體現組織內部議事平等作風的自我矛盾要求,這種反專擅反統一的‘外觀混亂’學說根本不能被廟堂之人利用接納;至於不善經營的權貴,自然被起家于軍事工業領域的手工業與礦業精明商人攀附,前者包庇縱容後者形成壟斷經營的商業巨頭,後者又持續將觸手延伸至以商品貨物流通為基礎、溝通起的各大非農牧生產行業,類似郭氏家族在趙國專營繁榮幾個世紀的故事決然不在少數,而且是富家豪門的標準發展樣板。

一直到大商人家族內部培養出郭開這樣以賣國求榮、保全家族產業經營利益為念的奸相,不惜與本國專擅力量決裂、暗中劃分界限,進而阻礙在越來越尖銳的社會貧富分化矛盾之下王權必然要求反‘托拉斯式經營’的經濟改革需求,勾結以墨家為代表的各類遊說人才,明目張胆地組建大大小小的各生產行業社會力量團體、進行覆國行動、間接保全自身利益——而像嬴政這樣雄才大略的明君,一時間根本不會在意在繳納正稅之外能有效協助自身統治秩序施行的關東‘六國故地’新佔領區的巨商大賈存在。這也是巴清夫人和烏氏倮能在關西秦國非農業區國土上,長期保持背離秦法制思想而能坐擁滔天富貴權勢的客觀理由——不僅間接補充着農業經濟為主的社會經濟運行缺漏死角,還能隨時為王室提供物質財富的快速徵購需求維持國用或奢享。

至於以廉頗為代表、因兵家身份能公然消耗社會財富的大小將校尉官,自然會稱讚趙國得天獨厚的自然與社會條件,以能統帥步、騎、車、舟師的全兵種豐富搭配部隊為榮——沒有哪個國家有這樣客觀‘昌盛’的外戰頻率便於實現自身抱負的地方了,那句在下野后客居魏國大梁城時的名言:“我想統帥的是趙國的士卒啊!”自然建立在普通民眾長期苦難行軍基礎上的名將真實心聲——愈是百姓困苦的時代,敵國欺凌越會猖獗,良將猛士也愈加被需要,而為籌措備戰物資和人力資源,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會隨着戰爭勝敗愈加大起大落,從而陷入被‘好戰分子綁架的死循環’,邯鄲時期的趙國滅亡就這樣成為必然!

對比法制強秦,依據山河之險,後者不僅對民眾的物質剝削處在細密嚴苛但絕不動搖基本口糧供應的有底線式極限掠奪,又能相對自由地把控對外戰爭的頻率與烈度,趙國與其兄弟國家嬴秦相差未免太多。

趙從簡沉思良久,背負着巨大的心理包袱,緩緩地對無言中的眾人低吟到:“彼時我等享有平原,沃野千里,隨時可以斂財賜地封賞胡夏兵校、保障邊地的生活物資需要,可現在太行山下土地盡失,無可搜刮,邊郡的人心如何得以凝聚?又拿什麼來保證戎狄之人繼續效力呢?”他刻意停頓,望着堂下並無人有言可說,繼續說到“故此,寡人不肖,特請宗室子弟出使林胡、婁煩、雁門、雲中、九原等‘北邊二胡三郡之地’,監督當地郡縣官吏萬民,矢志推行國策,安定邊疆,與我趙人同休戚!”

話音剛落,門外便閃現出四人,最後者甚至因為步伐過大,差點將其餘來者一應推倒。眾人無暇回話,望向門外,有些大臣看到地方外官如此醜態,甚至發出冷笑哼唱——正是之前被刻意輕視的代郡守尉丞被快速召來。

“臣趙噲受令,已領代郡守、尉、丞三職官員前來赴會。”

趙從簡有些奇怪,為什麼他們會來得這樣快,但轉念及慈禧西狩時重臣填滿滿城和督撫衙門等大型機關辦公地的近代故事,自然聯想到:是自己睡在了郡守府上!

多麼駭人聽聞的一件事!本地官吏仍然在附近辦公調取院中檔案書簡,如果自己沒有刻意召來代地主輔官員,恐怕被心懷記恨的他們密謀加害、梟首送往咸陽也未可知!即使算上來到代地的賓客婦孺,‘自己人’也湊不齊上萬之眾吧?何況斬首行動,並不需要那麼多伏兵,只需少許劍客加以刺殺,足矣。

想到這兒,趙從簡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宦者令,正好目光交匯,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後者默契地高唱:“宣外臣覲見大王!”

這一逼格十足的言辭,頓時令堂內的君臣羞紅了臉:我輩可都是逃難來得喪家之犬啊!心中有數的大臣們紛紛直起腰,刻意為王廷尊榮與自身地位打氣。只見來人中只有右次席的趙噲歸了位,而堂內並未提前準備額外的席位,這就令進門的代地三官尷尬了起來。分秒間,只見似乎與宗室有舊的代郡尉對視左列諸席后,竟欲直接面對着趙從簡、跪在木地板上!幸而被郡守嚴厲的目光呵退,將跪未跪,躊躇滿面。

堂堂邊地大郡的軍事長官,面對邯鄲貴族時,竟然如此卑微,這令趙從簡瞬間放心下來:這代地,還是姓趙的!

郡守此時大膽聲問:“請大王賜席!”言語中分明夾雜着不滿情緒與對都城貴族能力上的不屑。趙從簡沒再允許宦者令傳話,廳堂並不宏大,還是由自己親自安慰得好:“朕令宦者令親往偏堂取來三席位,不可使奴僕往來正堂,知曉我君臣密談!”

繆豐年愣怔一下,是要拿自己差遣演戲啊!不過第一次明白地公佈自己的最新官職,不能算作壞事,倒是那三官外臣被補上了尊重。臨出門前,繆豐年刻意瞪了郡守一眼,後者顯然明白:如果沒有自己強求保全尊嚴,也不會剛來面見新君主就與新任宦者令結下樑子,是怪自己莽撞了。

臉上浮現出醬油色的郡守依舊直面趙從簡矗立着,其怨恨到尷尬的過程被君上觀察到位。而在繆豐年重新回堂的片刻間,左右兩列人等,都對趙從簡提前自行任命宦官之長的舉措皺起眉頭,加之代郡三官的與會,都令他們對自身前途深懷憂慮:誰知道未來的自己,會不會得到稱心如意的職位?萬一對不起北逃的艱辛亡命之旅,又該對誰訴說這份虧欠?這其中尤以左列次二席上的‘密謀者’最為忐忑:眼見繆豐年得勢,自己擔憂悼襄王一系父子俱為昏庸而與繆氏私通的那些話,日後也會隨着趙國復興而成為驚雷,天塌地陷的巨錘保不齊哪天就會砸向自己,那可是族誅的罪過——代地啊代地,怕是白來一趟!當天的會議,後續再無這位宗室過多發言。如實地講,除卻在偏堂之中的拚命喧嘩叫囂,這位宗室後半天裏什麼也沒說過。留心到此種反常的只有繆豐年——或許從那時起,對各類宗室謀反動機的瞭然於心,這個特殊的群體成員被上奏治罪的命運,就在繆氏掌指間決定了。

沉寂無邊,就像秦軍屢次進犯時黑壓壓的充足壯丁佈陣帶來的壓迫感。

宦者令走進來,打算就將席子鋪在三人面前,然而趙從簡卻示意,放在人少的左列宗室之左、靠近左牆一側。這微妙的做法令左五右七的格局瞬間被打破,誰也猜不到主君究竟要將會議帶到什麼樣的話題上......倒是察覺軍權有再興趨勢的右首席大臣虞博言不顧體面,疾起拜言、直擊向會議本該被提及的要害:“君上既已擬定繼承大位,代郡長官亦按令至,就請速定朝廷職份,以便早行新政,安頓江山社稷!”

說好對舊代王的祭祀呢?被擱置無視了。而堂下此時,左右兩列眾人都為新一輪攻戡而摩拳擦掌,若不能安撫妥當,堂下打起群架來也不無可能。到那場景發生,代守人等就要窺見諸公虛乏好鬥的破綻了......可自己對歷史上秦國以外的官職還真的不甚清楚,只是模糊地知曉:關東六國除楚國不服周室、自成體系外,都與周禮官制承襲類似。尤其三晉,立國最晚,受長期死而不僵的晉國影響,卿士官職變革尤少。其中以缺乏廣泛社會改革的趙國為最,或與周禮最後的正統——召公之國在官職的古典承襲上難分伯仲。但具體到三公六卿的名頭,自己還真說不全具體的官職稱呼與詳細執掌,這可如何是好?萬一露餡兒,群臣對自己的尊重可就折損大半了!

趙從簡再一次感受到上層會議危機層層轉折的多舛。所幸此時,那動作略顯莽撞的被召來人,再次‘莽撞’起來,及時為他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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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線救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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