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幫我拿着

【055】幫我拿着

楚炎鶴像看傻子一樣瞟了一眼顧伊,眼睛裏滿是不屑,好像顧伊才是那個腦袋受傷的弱智,他用纏着繃帶的手拍拍自己的身體,再笨拙的扯扯身上的繃帶,啞着嗓子說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穿褲子了?”

顧伊眼角抽搐,確實,他渾身都是繃帶,哪裏需要褲子。可是……這個繃帶該怎麼解?

“那你要怎麼……呃……怎麼解決?”顧伊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不會這個也要讓她幫忙吧?

楚炎鶴捂着小腹哼哼了兩聲,看來快要憋不住了,他黑着臉看向顧伊,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是生來折磨他的,上個廁所也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

“你說我要怎麼解決,當然是把繃帶解開!”楚炎鶴憤憤的吼道,這女人磨磨蹭蹭的,憋死他了。

“那你先解着,你好了再叫我。”顧伊想放開扶着楚炎鶴的手,沒想到剛鬆開力道,楚炎鶴的身子就順着往下倒,她急忙扶住,她忘了楚炎鶴現在受着傷,一個人是站不穩的。

“你--!”楚炎鶴揮舞着纏着厚厚繃帶的手給她看,這樣纏的跟個叮噹貓的手似的,連哪是指頭,哪裏是手掌都分不出來,他能把繃帶解開?

“你認為我能解開繃帶?我能行動自如還要你幹什麼?”楚炎鶴幾乎是磨着牙說出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現在上個衛生間,他堂堂楚二少都得求着人家。

“那我去找護士來。”顧伊瞟了一眼某處,這個總不能讓她動手吧,這也太難為情了。

“顧伊!”楚炎鶴吼了一嗓子,發現聲音有些雄壯,忙掩飾的咳了兩聲,“說實話顧伊,你是不是特別恨我?”

“怎麼了?”怎麼又扯到別處了?這跟恨他有關嗎?為什麼出車禍后的楚炎鶴讓她摸不着頭腦,思維跳躍的令她害怕,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蹦出什麼來。

“醫院的護士都那麼忙,哪個管你去不去廁所,等你找着護士了,我也該憋死在衛生間了。顧伊,我就知道,你恨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別的男人了。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身上缺筋斷骨頭的,說不定還落個終身殘廢,沒有哪個女人會願意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顧伊,我不會強求,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攔着。”楚炎鶴疲憊的閉上眼,很累,很累。

“顧伊……看在我們這麼久的相處上,我若是哪天死了,你就發發善心,去給我上柱香,若是你嫁給了別人,千萬別讓我知道,我怕我會忍不住從墳墓里爬出來掐死你和那個男人。”

瞧瞧,這話說的又不着邊際了,什麼跟什麼。

可楚炎鶴都這樣說了,顧伊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畢竟,他斷腿、殘疾,她佔有很大的責任。

“那我該怎麼做?”顧伊苦惱的看着那一圈圈的繃帶,琢磨着應該從哪裏下手。她拿起一旁柜子上的剪刀,這要是剪壞了,是不是還得自己給他纏上啊?

見顧伊不再提找護士的事兒,楚炎鶴又囂張起來,“你是豬腦子嗎?解個繃帶都不會!那兒,那兒,沒看見那裏打了個結兒嗎?”

看到顧伊拿着剪刀沖自己比劃,他向後讓了讓身子,這一剪刀下去,若是稍微偏了那麼一點點兒,是不是自己的寶貝就沒了?楚炎鶴下意識的捂着下腹,囂張的氣焰也小了很多,他好心的提醒顧伊,“結扣在這兒,你把它解開就行了,不用用剪刀,這個放回去,放回去。”

“真的?”顧伊半信半疑的放下剪刀,把楚炎鶴扶到牆角處,讓他倚靠着牆的力量支撐着站好,然後在他面前蹲下身來,捏起楚炎鶴說的那個結扣,這是把繃帶從中間撕開打了個結兒,不過好像是個死結兒,顧伊咬了咬下嘴唇,應該不難解開。

楚炎鶴低下頭,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嬌嬌人兒,嘴角無聲的上揚,臉也止不住的發燙,這個姿勢太曖昧了,太讓人浮想聯翩了,太能勾起他深埋在身體裏的獸性了。

不行,不行,必須打住,楚炎鶴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連這點定性都沒有,將來怎能成就追妻生子大業?

楚炎鶴穩定了下心神,繼續低頭去看在自己身上忙碌的小人兒,這一低頭不要緊,本就單薄的睡衣領口正好對着楚炎鶴的視線。

那滑膩瓷白晶瑩的肌膚,順着弧線極好的脖頸向下,延伸進誘人的香膩艷滑的深壑,那隨着動作微微起伏的圓巒,每一個起伏,都勾攝着他的眼球,他的心跳隨着起伏的頻率跳動着。楚炎鶴甚至都能聽到自己過分放大的心跳聲。

他掩飾的捂了捂胸口,想讓砰砰的心跳穩下來,卻,猛地,身體繃緊,這磨人的小妖精,她手往哪裏放?!

察覺到楚炎鶴的不適,顧伊抬頭看着他,有些過意不去,“我是不是碰到你傷口弄疼你了?”

她的手還保持着解繃帶的姿勢,一手扶在楚炎鶴的腰間,小心翼翼的拽起結扣兒,另一隻手湊上去,去摳結扣上的細布。

楚炎鶴的目光有些躲閃的別開,語氣粗沉暗啞:“你快點,是想憋死我是不是?”

顧伊確定他沒有事,才繼續低頭去解繃帶,這個結扣兒也太難解了,簡直是用死了力氣把結兒勒住,她的指甲又不長,只能一點一點的用指甲去把打結兒的疙瘩摳鬆了,再去解。

奈何,顧伊這一心一意解疙瘩的動作在楚炎鶴身上,就像有幾百隻小貓爪子在撓,撓得他渾身火熱,慾火難耐。

那小指頭,一下,一下,扣在接觸感良好的繃帶上,就像是直接觸在他的皮膚上,他甚至能感受到顧伊手指上的紋路,細潤潤的光滑。

楚炎鶴正在幻想着那纖細的手指撫在自己肌膚上的感覺,唉,她好像就沒有愛撫過他,做男人做到這份兒上,他是不是挺失敗的?

人家隔着繃帶搔搔癢,他就激動熱火個不行,跟一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

楚炎鶴想着,這結扣兒打得真不是地方,應該往下,再往下一點點兒。

“那個你……你有穿短褲了嗎?”顧伊突然出聲,打斷了楚炎鶴滿腦子的旖旎思想。奮戰了許久,終於打開了結扣兒的顧伊,透過繃帶的那條縫兒,看到裏面胸膛上精壯的肌肉,忽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楚炎鶴沒有穿褲子,那他有沒有穿……他不會是全裸的吧?

被打斷美夢的某人很不爽,很不爽的癥狀便是突然發飆,前言不搭后語,“顧伊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是不是看我不能自理,覺得跟我在一起特別丟人?不要緊,你心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我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還不至於因為幾句話就去跳樓。嗯……十四樓,好像跳下去就解脫了。”

聽了這番話,顧伊就是真嫌棄他也不敢說了,還說不會去跳樓,連樓層都數清楚了,解脫的話都說出來了。一會兒忙完了,一定要找神經科的醫生問問去。

“沒有,你別亂想,我就是怕……怕你會着涼。”着涼個鬼,凍死你活該。顧伊一咬牙,心一橫,管他穿沒穿,閉着眼給他脫下來不就完事了嗎。

楚炎鶴哼了一聲,表示不信,這跟着涼有毛線關係。

顧伊閉着眼把繃帶從楚炎鶴身上繞着,一圈一圈解開,本來想試探着伸手摸一下,他身上有沒有除了繃帶以外的其他布料,但是想了想那個布料的位置,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楚炎鶴看着緊閉着眼像等待着判刑一樣的女人,火氣不打一處來,他的身材就那麼不堪入目?他那雄偉壯實的肌肉就那麼讓她討厭?

“顧伊,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委屈啊,來伺候我這個殘廢,”楚炎鶴自己嘗試着動了動身子,奈何衛生間的牆壁太滑,他受傷了本就站不穩,現在是順着牆就往下滑。許是碰到了傷口,他沉沉的悶哼一聲,後面的話被掐在嗓子處。

然而,那半句話的尾音帶着哀怨,凄涼,在顧伊聽來,便是對她狠心的控訴。顧伊睜開一隻眼,眼看楚炎鶴便要滑倒在地,忙去扶他,身體不可避免的擦着他的身體。

兩個人,一個圍着細薄的繃帶,一個穿着單薄的睡衣,身體相碰之處,像是隔了層紗,撓得人心底直痒痒。

當然,痒痒的春心蕩漾的只有楚二少,顧伊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楚炎鶴身上,她看着肋骨處滲出的血漬,心中的自責更甚,他一個病人,你跟他計較什麼啊。

“我不用你管,摔死我算了,摔死我你少一個負擔!反正這樣半殘不殘的我自己活着也沒趣,現在是個人都嫌棄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現在就直接自暴自棄了,真不知道梁向把他的病情跟他說了多少,怎麼不隱瞞着呢。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扶你過去。”顧伊見他還穿着條短褲,繃著的心便鬆了些,不過聞到繃帶里散發出的藥味兒,心裏不免又難受了些。

楚炎鶴這才哼唧着把自己的胳膊搭在顧伊的肩膀上,懶洋洋的靠在顧伊身上,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閉着眼,陶醉其中。

顧伊看着眼前的馬桶,再看看粽子牌楚炎鶴,下面的就不用自己了吧?

“你好了就叫我,我在後面扶着你。”這次為了避免楚粽子發飆,她沒有提出去的事兒,而是承諾在他身後扶着他。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底線了,看着男人上廁所,這也太……光想想就羞人。

“你還沒給我脫完。”楚炎鶴衝下面努努嘴,說的理所當然。

“我……”

楚炎鶴揮揮自己的粽子手臂,白花花的在顧伊面前晃悠,打斷了顧伊的話,潛台詞,我這個樣子是絕對做不了脫褲子這種高難度動作的。末了,還死不要臉的加上一句:“你又不是沒見過。”

行!脫就脫!

顧伊一手扶着楚炎鶴,一手繞道他身前,腦袋躲在他身後,小手找到着短褲的邊緣,牙一咬,心一橫,刺溜一下,把那條讓她苦大仇深的布料給拉下來。

由於用力過大,直接拉到了小腿處。

楚炎鶴抽着嘴角看着差點報廢的短褲,他確信,顧伊一定是把這條短褲當成他本人了。

“好了,可以了。”顧伊架着楚炎鶴的胳膊,背對着他,以免自己看到不該看的。其實,她很想再空出兩隻手,把耳朵給堵起來,讓自己進入入定的境界。

似乎是被顧伊剛才的勇猛嚇到了,楚炎鶴再也沒有剛才的囂張,他轉過不太靈活的脖子試圖尋找顧伊,發現,繃帶纏的太緊了,脖子完全不能按照他心底的意願,來完成這個不是很難的任務。

“我沒法自己解決,你得幫我。”

什麼?她都給他脫得光溜溜的扶到馬桶前了,還要她幫他什麼?!

“還要幹什麼?”顧伊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快到臨界點了。

“你得幫我拿着。”楚炎鶴囁嚅的說出來,“不然會弄到身上。”

砰--!

顧伊堪堪轉過身來看着一臉不情願的楚炎鶴,他剛才說什麼?他說……要她幫他拿着?

見顧伊變了臉,楚炎鶴忙解釋道:“你要是不幫我,那整個繃帶都得換,醫生說我的傷口不能見風,房間裏細菌那麼多,會感染的。本來我就是個殘廢了,要是再變成毀容,唉……”

顧伊拎起他纏着繃帶的胳膊,看着那包的圓滾滾的手,“它不能做嗎?”

“會弄到繃帶上。”楚炎鶴再次重複,咧了下嘴,好像顧伊扯到他的傷口了。

“那你可以坐着,也許會好點。”顧伊如是說,上個廁所怎麼這麼麻煩。

“什麼?”楚炎鶴的聲音一下子高了上去,身體也因為怒氣晃動着,“你是在侮辱我嗎?你的意思是,我現在連個男人都不是?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有可能不能生育,顧伊,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連男人最基本的功能都沒有,是,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顧伊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會傷到他的自尊,好像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誤的,每一句話都能勾起楚炎鶴的痛楚。

她眼睛注視着斜上方,話卻是對着楚炎鶴說的:“我該怎麼,怎麼……拿……”最後的一個字細弱的幾乎聽不見。

楚炎鶴看着扭頭避開的女人,氣焰下降了些,讓顧伊的手放在自己被纏成團的手上,跟着自己的手臂走。

顧伊的前胸貼着楚炎鶴的後背,相貼處傳出嘭嘭的心跳聲,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

顧伊現在如綁在檯子上待宰的羔羊,她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她觸覺無能。

可當手碰上那一處的時候,整個心狂跳不止,嘭嘭嘭,像是要從胸口裏跳出來。楚炎鶴滿意的感受着背後劇烈的心跳,小東西,心跳加速激情難耐了吧!

耳邊還是楚炎鶴的口傳身教,告訴她要從哪個角度,要怎麼樣把握,要用的力度。

手心裏好像有些許變化,顧伊汗濕的手心感覺到有東西跳了跳,好像還發熱了,她是結過婚的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咬牙切齒的對楚炎鶴喝道:“你快點!”

楚炎鶴現在也顧不上調侃顧伊了,因為他發現一個問題,兄弟不合作。他的腦袋裏現在滿滿的都是顧伊柔軟的小手,哪裏還有精力去解決個人問題?

他現在首要的個人問題是瀉火,而不是放水。

真沒出息!楚炎鶴在心中暗暗罵了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手中的東西變化了許多,卻還是沒有流水的嘩啦啦聲,顧伊有些不耐煩。

“你嚇到他了。”楚炎鶴無辜的說,這不能怪他,確實是因為顧伊,他才放不出水來。

“楚炎鶴!你是耍着我玩的是吧?”顧伊嫌惡的抽回手,真噁心!她就是傻了才在這兒陪他在這兒玩這些無聊的把戲。

顧伊看着楚炎鶴身上的繃帶,恐怕這也是假的吧?她就是因為太過自責才沒有去仔細思考這其中的紕漏,就算是再受傷,哪裏有包紮成這個樣子的?

越想越是氣憤,這樣很好玩嗎!顧伊鬆開扶着楚炎鶴的手,轉身毫不猶豫的走出去,想折騰一個人折騰去!

楚炎鶴看着奪門而出的背影,知道顧伊生氣了,可是她生氣了也不能這麼把他扔在這兒啊,好歹給他提上短褲啊,“喂,我的褲子,我……”

楚炎鶴用粽子手摸了摸鼻子,得了,只能自食其力了,他艱難笨拙的彎下腰,他第一次覺得腿長是個壞事,手伸了好半天也夠不到小腿,他無奈的看了看自家xiongdi,還不是你不爭氣,看,把人給氣跑了吧。

顧伊聽着楚炎鶴的叫喊,內心更加肯定他是裝的,就自己還傻傻的以為他真的出事了。臉都沒洗,穿着睡衣就跑來了。她長這麼大,就從沒幹過這麼不顧形象,缺乏修養的事。

就在她要推開病房門準備回家的時候,衛生間裏傳出巨大的重物落地的聲音。

砰--!的一聲,整個樓都跟着抖了兩下。

顧伊堪堪停住邁出去的腳步,狐疑的看着半開着的衛生間門,聲音好像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楚炎鶴痛苦的抓着兩角往身上提,肋骨處的繃帶被鮮血徹底染紅了,紅艷艷的綻放在身側,有些觸目驚心。

“你……”顧伊捂着嘴巴看着倒在地上的楚炎鶴,他真的受傷了?那大片大片暈開的血跡,刺痛着她的神經。顧伊蹲下身看着別開頭不理會她的男人,伸手幫他把短褲整理好,又站起身走出去。

楚炎鶴黑着臉看着打開的病房門,這個女人還真不是一般的狠心,這個樣子都能拋棄自己不管。

就在楚炎鶴的腹誹中,顧伊領着醫生過來,醫生一看楚炎鶴的情況變了臉,卻這個時候也不是多說的時候,讓顧伊幫着自己把楚炎鶴扶起來,放到床上,他先查看了一下楚炎鶴的腿,表情凝重,又去看身側。

“醫生,他情況怎麼樣?”顧伊有些擔心的問,看醫生的表情好像很嚴重,她是不是又害了楚炎鶴一次?

“你怎麼還在這兒?沒看見我在給傷者檢查嗎?出去出去!”醫生不耐煩的沖顧伊揮揮手,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顧伊看了閉着眼的楚炎鶴,從他緊繃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很疼,卻一直忍着。她擔心的回望了一眼,在醫生不耐煩的注視下出了病房。

病房外,顧伊站在窗戶前,想通過窗戶了解到裏面的情況,奈何,醫生看到她趴在窗戶上,一個憤怒,把窗帘拉上了,臨了還瞪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顧伊的心惶惶不安,楚炎鶴的情況一定很嚴重,起初,梁向就囑咐她讓她順着點楚炎鶴,千萬別跟他頂着做,她竟然還懷疑過他,讓他再次受傷。她是不是太涼薄冷血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醫生才從病房裏出來,小護士給他擦着額上的汗,顧伊着急的上前,“醫生,他怎麼樣了?”

醫生看到顧伊,本來平和的臉一變,奪過小護士手中的紙巾,自己擦了擦,扔進垃圾桶,“你是傷者的家屬?你這個家屬是怎麼照顧病人的?啊?你知不知道他腿上打着石膏,你知不知道他的頭部受過傷?你知不知道這一跌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我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家屬,這哪是來伺候人的,這明明就是來害人的!

你看看他身上的傷,哪裏經得起那麼一跌?我告訴你,幸虧傷者在跌倒前本能的抬高了腿,摔得不是那麼嚴重,不然,着骨頭要是摔錯位了,是要打碎了骨頭重新給他接的,你告訴我,有幾個能受得了把骨頭生生打斷重新接骨?小姑娘,我知道照顧人不容易,可你也不能往死里照顧啊,唉,現在的年輕人啊,就知道吃喝玩樂,幸虧這個病人命大啊……”

醫生訓完了顧伊,好像胸中的那口濁氣終於疏通出來了,領着小護士憤憤然的走了。

顧伊被醫生訓的面紅耳赤,她真的不知道楚炎鶴傷的這麼嚴重,看他仍舊沒個正形兒的樣,她以為……

顧伊推門進去,楚炎鶴身上的繃帶已經換了新的,那隻高高吊起來的腿,看得顧伊眼睛一酸。就是因為她的任性,這條腿差一點就要再次經歷一場非人的痛苦折磨。

“你……還好吧?”顧伊看着仰面盯着天花板的楚炎鶴,想上前,卻被他冷冽的氣勢推開。

過了好久,楚炎鶴才從鼻子裏哼出幾個字來:“死不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顧伊發現自己先來連說謊都會了,還是說謊騙一個病人,她剛才要不是故意的,怎麼會丟下他不管。

顯然,楚炎鶴也並不相信她的無心之說。

顧伊尷尬的站在病房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環顧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病房裏連個水果都沒有,更別說鮮花什麼的了。

楚炎鶴在閉目養神,想必剛才那場陣痛還沒有過去,從顧伊的角度,能看到楚炎鶴額頭上微微繃緊的青筋,咬肌處間或一動,是他緊咬着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來。

病房裏的氣氛出奇的僵,想一汪死水,死氣沉沉的令人透不過氣來。而顧伊就處在死水的最深處,被人捏着鼻子,捂着嘴巴抑制住呼吸。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在楚炎鶴冷冽的氣場和自責中掙扎不休。

“我去買點水果,你有想吃的嗎?”顧伊為自己找了個出去透透氣的借口,再待在裏面,她會窒息而死的。

楚炎鶴淡淡的睜開眼,瞥了眼從進門就站在那裏沒動過的顧伊,眼睫毛忽閃了兩下,才涼涼的開口,“我從昨天就沒吃過東西。”

意思很明顯,我楚二少要被餓死了,要被顧伊你這個狠心的女人餓死了!

顧伊內心那點兒小自責又成功的被勾引了上來,都是她考慮不周,梁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說了,楚炎鶴從昨天就消失不見了,梁向那個大男人又不會那麼細心。考慮到楚炎鶴的生活細節,偏偏她這個本該細心的女人都給忽視了。

“那我回家……不是,我打電話讓吳嫂煲湯送過來。”顧伊看到楚炎鶴黑着的臉,中途改了口,病人還真是難伺候,說個話都得小心翼翼。

楚炎鶴又閑閑的閉了眼,意思是默許了顧伊的提議。

顧伊深深呼出一口氣,終於有一句話沒有觸碰到他的逆鱗,她今天是過得有多膽戰心驚,多凄慘無比啊。

看着自己一身皺巴巴的睡衣,顧伊還是決定先回家換一下衣服,這樣在外面晃來晃去,太不成體統了。

何況,自己出門的時候,慌慌張張的,吳嫂肯定還為自己擔心着呢,她得回家報一下平安。

還有,看樣子楚炎鶴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了醫院的,她需要給他準備些換洗衣服。

顧伊回到家的時候,正好一家人都在客廳,楊蔚微看着顧伊身上的睡衣,誇張的大叫:“姐姐,你去哪了?怎麼穿着睡衣就出去了?”

沈仁賢本來再和屈銘楓談工作,聽到楊蔚微的話,抬頭看向顧伊,眉頭不由得皺了皺,聲音也沉了幾分:“小伊,怎麼這麼沒規矩,穿着睡衣就出去,像個什麼樣子!”

顧伊懶得理楊蔚微的自導自演,看都沒看客廳里其樂融融的一家,轉身上樓去了卧室。

她快速的洗了個澡,把自己整理了一下,找了件衣服換上,拍了拍自己有些僵硬的臉,不需要在意的人,不需要在意的話,都不要往心裏去,做好自己就行。

她有些抱歉的敲開吳嫂的門,把自己的來意說明了,楚炎鶴現在傷的那麼重,必須好好調養。

“煲湯?大小姐是要給姑爺送愛心午餐嗎?”吳嫂笑得曖昧,本來就大嗓門,一高興,聲音更加高上去,弄得客廳里的人都向這邊看過來。

“大小姐我跟你說,這愛心午餐,自然還是你做才有愛心,姑爺喝着你做的湯,那肯定是甜在心裏,暖在懷裏,來來,我教着你,保證讓姑爺喝了第一次還想喝第二次,”吳嫂拉着顧伊向廚房走,也不管客廳里異樣的眼神,“俗話說得好,要抓住男人,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這句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屈銘楓看着顧伊離開的背影,心中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印象中,顧伊好像從來沒有為他下過廚。

顧伊嫁給他的那三年,雖然說幸福美滿,顧伊也盡到了一個好妻子的責任,但是洗手做羹的事她卻從來沒做過。考慮到她的大小姐出身,屈銘楓也從來沒有難為過她,不是還有傭人嗎。

但是,今天聽到顧伊要為楚炎鶴煲湯,心中卻泛起淡淡的不易察覺的酸意。

他自動的把這種感覺歸為不甘,不甘心他擁有她的時候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現在她竟讓為了楚炎鶴放棄自己大小姐的架子。

“銘楓?銘楓?”沈仁賢連着喚了好幾聲,屈銘楓才答應。

“爸,您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明白。”屈銘楓咳了聲,掩飾自己走神的尷尬。

楊蔚微的視線停留在屈銘楓的臉上,楓剛才怎麼了?怎麼突然走神了?

“我說下一季度的開發案我們兩家的合作……”沈仁賢拿着圖紙比劃着,他倒是沒有女人那麼細的心思,多想些什麼,倒是趙之杏和楊蔚微對視了一眼,看出了屈銘楓的心不在焉。

“哦,就按爸爸說的辦吧。”屈銘楓的心思完全放不到合作案上,沈仁賢又說了一遍,他也沒有心思聽。

這倒是便宜了沈仁賢,可以在小地方動動小手腳,像這樣的大案子,一個小漏洞就是上千萬,到時候可別怪他這個做岳父的沒有跟他說清楚,他可是親自找他詳談了。

沈仁賢滿意的談完了工作,見楊蔚微膩在屈銘楓身上,很會看眼色的帶着趙之杏離開了,把客廳留給小兩口。

楊蔚微抱着屈銘楓的胳膊,暖心的摸摸他的肚子,也不管沈仁賢和趙之杏在不在場,就秀恩愛,“楓是不是餓了?我幫你去做點吃的吧。”

楊蔚微以前沒紅起來的時候,做過美食節目,對於做菜還是很有研究的,這便是她和顧伊的區別。她從小沒有養尊處優的生活,基本的生活能力還是有的。更懂得在男人面前要溫柔體貼,做小屈身。

在這一點上,男人們還是很買這種識時務,或者說是體貼入微溫柔嫻淑的女人的賬的。在很大程度上,楊蔚微便是那種上得廳堂,下得了廚房的經濟適應型老婆,當然,她這個經濟型老婆帶出去,可比一般的長臉多了。

因為楊蔚微關心的動作,屈銘楓縈繞在顧伊身上的心思被拉了回來,見楊蔚微如此體貼,不免心生愧疚。自己都有了這麼好的女人了,為什麼要去想一個過去式?他這樣做,該是對蔚微多大的傷害?

不行,他一定要遏制住對顧伊不知不覺滋長的思緒,他現在的女朋友是楊蔚微,是他即將結婚的對象,而顧伊也有了她的另一半,他們是延伸向前的兩條交叉直線。

交叉點便是他們過去三年的那婚姻,過了那個點,他們將會漸行漸遠,日漸疏離。永遠都不會有再次相交的可能。

這樣自我暗示着,屈銘楓拍了拍楊蔚微的手,她的手並不像顧伊那樣光滑細膩,手心處略有些薄薄的繭子,是在她小時候幹活時留下的。摸着那層薄繭,屈銘楓要從心中剔除顧伊的決心更加堅決,“不用了,你工作了一天也很累了,我怎麼捨得你為我在操勞呢。”

暖人的話聽着,心情變好了起來,楊蔚微握着屈銘楓的手坐下,上身依偎在他懷裏,小鳥依人的姿態做的恰到好處的柔弱,“我不是擔心你餓了嘛,你的胃本來就不好,可不能委屈了它。”

楊蔚微纖細的手指戳着屈銘楓的胸膛,引來他一陣陣低笑,還是他的蔚微好,他怎麼可能會對顧伊念念不忘呢?有的,只不過是一種普通男人都有的不甘罷了。

吳嫂在廚房裏手把手的教着顧伊,顧伊學的不是很用心,因為現在不是獻愛心的時候,照她這個速度學下去,估計等她回到醫院,楚炎鶴該餓死了。

“吳嫂,真的不用這麼麻煩,你煲湯就好了,我保證,保證以後有時間了一定向你討教煲湯的妙招。”顧伊把吳嫂拉過來,把手中的湯勺交給她。

她還得給楚炎鶴整理衣服呢,幸虧,他在這裏住了幾天,她的房間裏還有幾件他的衣服。

顧伊在衣櫃裏翻了個底朝天,怎麼沒有內褲?想着扶他去衛生間的尷尬,顧伊的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等到顧伊回到醫院的時候,正好又遇上了給楚炎鶴診斷的那個醫生,因為被這個醫生不留情面的訓斥過一次,顧伊對他有一種敬而遠之的敬畏感。不過,這次看來,醫生貌似心情不錯,哼着小曲就出來了,看到顧伊,又連忙把臉給沉了下去。

顧伊狐疑的看着遠去的醫生,摸摸自己的臉,她長得有那麼叫人看一眼就怒火中燒,怒氣橫生嗎?

進去的時候,楚炎鶴半倚在枕頭上,臉色有些蒼白,嘴唇呈現出暗粉色,看來陣痛把他折磨的不輕。

“我給你帶了些衣服,還有湯,你先喝一點吧。”顧伊把湯從保溫桶里倒出來,盛在碗裏給他端過去,看着楚炎鶴好整以暇的樣子,又端回來,放在嘴邊吹了吹,試了下溫度,再次把勺子送到他嘴邊,“我試過了,溫度剛剛好。”

楚炎鶴懶懶的抬起眼皮搭理禮物顧伊一眼,垂下眼睫,看着勺子裏的湯,心裏琢磨着,這湯是誰煲的?

不過,伊伊剛才已經用這個勺子給他試過溫度了,他是不是也應該不要這麼苛求湯的問題,便低下頭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顧伊見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揪着的心便放了下來,她今天真的是被他給折騰怕了,生怕楚炎鶴會再生出什麼么蛾子。

好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楚炎鶴喝了一勺后,便不再動了,只是看着顧伊。

“怎麼了?不好喝?”顧伊看着才喝了小半碗的湯,他不是說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飯嗎?怎麼只喝了這麼點兒?

楚炎鶴只是抿着嘴,也沒給她好臉色,最後見顧伊要收拾碗筷了,沒有再關心他的吃飯問題,便語氣不善的開口:“我要吃香辣琵琶蝦。”

顧伊把帶來的衣服放好,聽到他的要求,眉心皺了皺,“你現在受傷了,怎麼能吃海鮮?還吃辣的!”

“我沒胃口,沒胃口就吃不下飯,吃不下飯就沒有營養,沒有營養傷口就好不了。”楚炎鶴如同患了病的小孩子般無理取鬧,見顧伊不聽他的,便又開始自怨自艾:“顧伊,我知道我這個人難伺候,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這是我吃的最後一頓呢。”

“楚炎鶴,你鬧夠了沒有,你受着傷,那個東西怎麼能碰!”顧伊覺得就算是撞到頭了,這性格變得也太不靠譜了,楚炎鶴會是那種自怨自艾,動不動就說自己殘廢了的人?

有時候,自責心常常被拿出來說事,說多了,也就麻木了。

顧伊的自責也是有限的,不是可以無限度的被楚炎鶴勾出來。

楚炎鶴這次是完全沒跟顧伊廢話,直接按了急救鈴,這次醫生倒是來的飛快,腦門上都見了汗,低頭哈腰的詢問:“二少,您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我要吃香辣琵琶蝦。”楚炎鶴再次重複了下自己的要求,還向顧伊的方向瞟了一眼。

醫生看到顧伊,不知怎地,火氣又蹭蹭上來了,“你這個小姑娘,病人要吃你就給他買,捨不得那幾個錢兒是怎麼的?”

“醫生,你也說了,他是病人!”顧伊看着這個人模人樣的醫生,怎麼說話就這麼不靠譜,什麼叫他要吃你就給他買。

“我是醫生,我當然知道他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沒事,那東西少吃點沒事,而且……”醫生把顧伊拽到一邊,湊到她耳朵上說,“琵琶蝦有補腎壯陽的功效,對治療男性不孕不育還有幫助,你給他少吃點兒沒事。”

“真的?”顧伊半信半疑。

“二少啊,咱們辣的就別吃了,小姑娘你去給二少買點清淡口味的,二少想吃什麼你就給他買什麼,別惹二少生氣。”醫生又是一番語重心長的囑咐,才離開。

醫生都說話了,顧伊只能去買了,她買的是原汁原味的,既清淡,又原生態。

吃的時候,問題又來了。

楚炎鶴看到顧伊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嫌惡的皺皺眉,“我不喜歡用那個。”

顧伊看着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他是為了他好,好不好,難不成讓她直接上手剝皮?

最後,在楚炎鶴的強烈要求下,顧伊只能光着手給他剝蝦子,然後再送進楚二少爺的嘴巴里。

楚炎鶴一口咬住蝦肉,嗯,肉細味美,鮮嫩多汁,香滑入口,都不捨得吐出來。想着便吮吸了兩口。

顧伊看着閉着眼睛陶醉的吮吸着自己手中的某流氓,沒有吭聲,抽回來,繼續剝下一個。

楚炎鶴偷偷睜開眼,看了看低着頭在床前為自己忙活的小人兒,心底裹了層蜜一樣,甜到骨子裏。

顧伊抬頭,他又忙把眼睛閉上,張開嘴巴,等着美食入口。

顧伊挑了個個兒大,肉肥,前拖鉗鋒利的琵琶蝦,把它身上的殼兒剝了,只留一對大鉗子,塞進楚炎鶴嘴裏。

楚炎鶴照常想吮吸那細細的帶着鮮味兒的手指頭,卻,猛地,被異物劃到上顎。他倏地睜開眼,看着正在剝蝦,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某人。

“怎麼了?”顧伊抬頭,見他表情痛苦,面容扭曲,兩頰顫動,很是不解。

“……”楚炎鶴只能把拖鉗咬的嘎嘣嘎嘣作響來表示自己的不滿,他甚至嘗到了口腔里的甜腥味兒。

狠毒的女人!

顧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自己手裏的工作,她就是要告訴他,耍流氓,佔便宜是要付出代價的!

楚炎鶴怎麼可能是個吃虧的主兒,這一次,他先發制人,“顧伊,安的什麼心,為什麼總是把手指往我嘴巴里塞?”

顧伊額上青筋暴跳,是她塞得嗎?是他自己咬進去的!

“哦,對不起,我突然記起來,自從扶你去衛生間后,我還沒來得及洗手。”顧伊說了句牛唇不對馬嘴的話,又把一塊蝦肉送進楚炎鶴嘴邊,見楚炎鶴臉色陰鬱,不禁關心的問:“怎麼,不吃了?”

“沒胃口。”楚炎鶴堪堪把嘴巴里的咽下去,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他便是真實寫照。

不過,一經顧伊提起去衛生間的事,楚炎鶴只覺得有一股火熱滾燙往下腹竄去,他掩飾的夾了夾腿,看着顧伊捂得嚴嚴實實的身體,不禁有些失望。

顧伊看他吃的也差不多了,就沒再管他。

照顧完楚炎鶴吃飯,病房裏又陷入了詭異的沉寂,顧伊突然發覺,以前他們在一起,好像都是由楚炎鶴來負責找話題,現在,他不說話了,她便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兩個人一直做到天黑,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顧伊看着外面暗下來的天色出神,楚炎鶴扭頭看着她,她是不是就真的那麼不喜歡跟自己在一起?

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她會很累,很不舒服?

如果顧伊的回答是是,他會放手嗎?

楚炎鶴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答案是不會!

有人說,在愛情里,往往先愛上的那個,是最先受傷的。可是楚炎鶴並不這麼認為,他認為,先愛上了,便掌握了主動權。

不是嗎?

他明確知道自己喜歡的是什麼,自己想要什麼,他唯一吃虧的一點便是錯過了她七年,錯過了她最相信愛情的時刻。

現在,他有勇氣了,便要他來把她愛的勇氣一併找回來。

“伊……”

顧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接起電話,眉間微蹙。楚炎鶴知道,這個電話一定是沈仁賢打來的,顧伊只有在接到沈仁賢的電話時才會下意識的皺眉頭。

他隱約聽見,沈仁賢在那邊訓斥,一個女孩子大晚上不回家芸芸,楚炎鶴望着顧伊的神色,這一次,他又要做被拋下的那一個嗎?

顧伊靜靜的聽完沈仁賢的家教說辭,才開口:“爸,我今晚有事不回去了。”

顧伊聽着電話裏面的嘟嘟聲,她甚至還沒說完,那邊就掛斷了,不,確切的說,是摔斷了。

“伊伊,有時候,兩個人分擔會比一個人好過一些。”楚炎鶴看着顧伊落寞的神色,這算是他今天說的唯一一句正常的話了。

顧伊把視線從窗外的燈紅酒綠里收回來,猝不及防,望進一汪深潭,那汪潭眼裏,有着她的倒影。她有些躲閃的別開視線,“可有時候,一個人痛,總比一群人痛要好得多。”

楚炎鶴心底一動,她這算是承認了她疏遠自己的原因嗎?

她承認她疏遠自己,是怕把自己牽扯進去?

楚炎鶴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他向前靠了靠,想離顧伊近一點,“伊伊,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治癒你的痛呢?也許我便是你的那味葯,你便是我的病人。”我也是你的病人,我的心,被你的冷落折磨的不成形。

“是嗎?”顧伊艱難的笑了笑,“那你這個醫生,願意為了救治我這一個病人,而害死其他無辜的人嗎?”

“願意!”楚炎鶴回答的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一如宣誓,“我願負盡天下人,獨不願負你一人。”

顧伊有些承受不了楚炎鶴眼神的灼熱,她扭頭看向窗外,好久,才開口:“炎鶴,你該知道,我做的是什麼,不是倒賣產品、擺個地攤,是走私,是販賣毒pin!而你的父親,是政府要員,你要是跟我扯上關係,他,你們整個家庭都會隨時面臨著檢查。”

“我不在乎。”楚炎鶴望着顧伊瘦削的背影,他多想把她擁入懷裏抱着她,安撫她,那四年裏,她是不是就是在膽戰心驚和良心的譴責中度過的?

因為被逼迫着做非法行為,所以,她不敢聯繫家人,怕家人會跟着受牽連。伊伊,你總是為別人想,什麼時候可以為自己,為我們想一想?

“怎麼會不在乎?”顧伊回過頭來,看着楚炎鶴,看着他堅定的面容,“若是不在乎,你不可能那麼恨你的父親,若是不在乎,你不可能每次和他說話都是用吵的,若是不在乎,你不可能從來沒有用父親兩個字來稱呼過那個人。你在乎,因為你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因為你恨他對你的狠心,恨他的無情。這些都是在乎。”

就像她,心裏恨着父親,卻還是會因為他偶爾流露出的關心而欣喜,即使知道這個關心是有目的的,是不單純的。

“那你就是因為這個所以要跟我劃清界限嗎?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呢?顧伊,在你眼裏,我就這麼無能?”楚炎鶴看着顧伊,不給她逃避的機會。他想保護她,想介入到她的生活中,想擾她煩她一輩子。

顧伊看出了他眸中的認真,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楚炎鶴,我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認識,我是說在四年前。”

楚炎鶴眼神一閃,“怎麼了?”

“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緊緊是因為四年前的那件事帶來的失誤,讓你愧疚?”楚炎鶴的話,總給她一種,他們認識了很久很久的感覺。

“過來。”楚炎鶴笨拙的抬起粽子手臂,想摸摸她的發頂,卻發現這個動作有些困難,只好用兩隻粽子手臂捧着她的手,“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是我媳婦兒,我這輩子認定的媳婦兒。”

讓他說什麼我愛你,他說不出口,覺得矯情肉麻。

“你……”

“我是認真的。”楚炎鶴打斷顧伊的話,“所以,我希望可以幫你分擔你的擔憂,你的害怕,你的所有。”

“你要相信我,我能用四年時間僅憑一己之力走到今天的地位,我也有能力保護你,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楚炎鶴望着顧伊水盈盈的眸子,繼續開口,“那個叫宗叔的,我查過,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顧伊搖搖頭,她被困在組織里四年,除了出任務,很少能和組織以外的人接觸,就算是出任務,也有多名同伴相互監視。她甚至不知道宗叔的全名,只知道他在道上的稱號是宗叔,以心腸狠辣、手段殘忍着稱。

偏偏他的身份隱藏的好,明面上的公司都有他信得過的人專門打理,他現在基本是退居幕後了,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竟然“有幸”被他親自訓練。

“那好,我們做個交換,你告訴我你四年內發生的事情,我幫你擺脫宗叔。”楚炎鶴的提議,怎麼看都是顧伊受益,她不是察覺不出來。就像她第一次找他幫忙,他的要求便是知道她四年前所發生的事。

顧伊怎會看不出他眸中的關心。

想想,從認識到現在,好像他一直在為她付出,從為她換工作,到現在,每一步,都是為她着想,有這樣的男人關心着,她顧伊是不是三生有幸?

“我從死人堆里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會傷口腐爛,死在那裏。我不知道我在那裏待了多少天,只記得很長很長,長到我以為我死定了的時候,是他救了我。他好像會定期去難民區做慈善。”真是可笑,惡貫滿盈的大毒梟竟然還會去難民區做慈善事業,也許是壞事做多了吧。

顧伊記得她半昏迷狀態時,眼前佇立了一雙黑色的皮靴,那雙靴子的主人在她面前蹲下來,把她臉上的頭髮撥開,端詳了好久,好像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最後,他一句話沒說,讓手下把她帶了回去。

“後來,他便逼着我接手貨物,直到我有足夠的案底掌握在他手裏,他動動手指便可以置我於死地的時候,才允許我回國。”顧伊深吸了一口氣,她敘述的很簡潔,其中的曲折是她不願意去回想的,“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組織的運作和內部消息,我不能透露。”

楚炎鶴整理着顧伊提供的信息,可以說,這個叫宗叔的狡猾至極,就算是顧伊把內部運作出來,他一時也沒有辦法。

當然,他的任務不是去把那老毒梟的窩給端了,他又不是人民公僕,他的任務是把顧伊掌握在宗叔手裏的把柄給銷毀了,不然,顧伊就是一個被牽着線的風箏,無論她飛多高,飛多遠,掌控權還是在放風箏的人手裏。

楚炎鶴從手下報上來的消息里篩選出來的信息少的可憐,這些信息都是宗叔二十幾年前的消息。

二十六七年前,這個叫宗叔的和一伙人火拚,好像被親信背叛了,然後便銷聲匿跡了,道兒上一度傳言他在那場火拚中死了,沒想到,二十多年後,他又完好的冒出來了,還正兒八經的做起了生意。在加拿大也算是一方霸主。傳言,因為被兄弟背叛,他把當時跟着自己的愛人都給親手殺了,也有傳言,說是背叛他,那個女人也有一份。

“伊伊,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宗叔手中威脅着你的那根線給掐斷!”楚炎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他的女人,誰都不能碰,更別說是威脅。

“你……可是,我不希望你牽扯進來。”楚炎鶴能夠走到今天,真的是很不容易,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一帆風順的楚家少爺,他也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她怎麼忍心在讓他,因為她而陷入另一種苦難?

“傻丫頭,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不是你說不牽扯便不牽扯的。”楚炎鶴抱着她想要掙脫的身體,灼燙的呼吸噴洒在她耳邊,看着艷紅欲滴的耳珠兒,眸中染上了一抹深色,“乖,讓我抱一會兒,我身上有傷,爭不過你。”

顧伊聽他這麼說,不敢動了,乖乖的任他抱着,低低的在他耳邊嘆出聲來,“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

我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奮不顧身?

“因為你是伊伊,是我的伊伊。”是他這一輩子想要守護的人。

梁向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兩人相擁而卧的一幕,連忙把門關上,心裏暗自佩服,老大就是老大,這麼快就把顧小姐給收入囊中了。

顧伊聽到開門聲,慌亂的推開楚炎鶴,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來,腦袋都快低到領子裏去了。

楚炎鶴看着她窘迫的小樣兒低低的笑,嘴巴欠抽的調笑着:“你拿着我兄弟的時候怎麼就勇猛無比,鋼強有力呢,現在倒是知道害羞了。”

“楚炎鶴!”顧伊抄起枕頭砸過去,她是弱智了才會覺得剛才那幕是情意綿綿,情真意切,覺得楚炎鶴深情款款,溫雅紳士。

他就註定騎不了白馬,做不了王子!

“騎不了白馬我可以騎你。”楚炎鶴看出了顧伊的心思,口不擇言的脫口而出,換來顧伊怒目而視。

“姓楚的,我詛咒你這輩子都下不了床!”顧伊惡狠狠的說道,手在他吊著的腿上拍了拍,滿意的看着他咧嘴痛呼。

梁向還在外面聽着呢,他竟然什麼話都往外說,讓她還怎麼有臉見人?再說,她做那些還不是讓他給逼得!

“伊伊你放心,我在床上也可以伺候好你的。”楚炎鶴的話簡直是葷黃不忌,哪裏有在下屬面前的冷麵無情,一板一眼。

“流氓!”顧伊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甩開門走出去,今天真是丟臉丟盡了。

梁向笑呵呵的摸着下巴進來:“恭喜老大,美人在懷。”

“別給我嬉皮笑臉的,說正事!”楚炎鶴臉上哪裏還有剛才的笑意,川劇變臉都沒他這麼迅速。

“老闆,這是我讓人排查出的名單。”梁向把單子遞上去,果然,自己跟顧小姐的待遇就是天壤之別。唉,做奴才苦,做男人的男奴才更苦。

“嗯,老爺子那邊還有什麼動向沒有?”楚炎鶴看着手裏的名單,想在他手底下插人,沒那麼簡單。他的東西,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插一腳的。他老子也不行。

“這倒是沒有。”梁向想了想,又回道:“不過您的卡有被爆刷的記錄,需要查查嗎?”

“不用了。”估計是老爺子拿着他的東西去討好誰了,這點小事,他還是不需要在意的。“你把我出車禍的事情,半真半假的透露給這幾個人,看看他們的反應。”

“是。”梁向看着自家老大的粽子牌衣服,再看看那吊著的腿,“老闆,您要在醫院多久?”那麼大一攤子扔給他,他消受不起啊。

“嗯……”楚炎鶴眯着眼拖長了音,“貌似在醫院待遇不錯,看心情。”

是顧小姐照顧的不錯吧,梁向可沒錯過兩人大戰時的對話。

“陳醫生那邊,替我謝謝他的照顧,讓院長給他打個電話。”楚炎鶴想着顧伊被陳醫生訓斥的委屈的小樣子,照顧他時輕手輕腳的小心翼翼,嘴角上揚出舒心的弧度。

陳醫生剛出完診,便接到院長電話:“老陳啊,你們科室的趙主任該退休了,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老陳放下電話,一張臉笑的跟花兒似的,沒想到訓斥幾下那個小姑娘就撈了個主任的位子坐,果然是跟着二少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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