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你能自己脫嗎?
顧伊和普通小女人一樣,心情煩躁的時候就喜歡逛街,看着色彩多變絢爛的衣服首飾會讓她陰霾的心情好一些。
腦中一直下意識去想母親的遺物里是不是有吳嫂說的那個盒子,可最終,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見過,母親好像刻意隱瞞她,不然也不會找吳嫂當做中間人來告訴她。
顧伊想的出神,不知不覺已經在一件衣服前站了好長時間,店員們開始在後面竊竊私語,他們這是國際品牌,哪個來買衣服的不是看好便刷卡付款,今天卻是頭一遭見到這樣在一件衣服面前猶豫不定,又依依不捨的摸着衣服的人。
看這女人穿的也不錯,原來是個沒錢的主兒。
一位女服務員上前面帶微笑,禮貌的問:“小姐,請問這件衣服要給你包起來嗎?”雖然對這樣沒錢,又奢想着穿名貴衣服的人很是不屑,但是基本的服務禮節他們還是要做到位,顧客是上帝嘛。
這樣想着,女服務員不禁看了眼同事所服務的那位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呢,看人家買衣服,根本不看價錢,看上了便包起來,跟在她身後的服務員手裏已經堆滿了衣服。
“哦,謝謝,不用。”顧伊看了看裙子過低的領口和後面暴露的背部,搖了搖頭,這衣服不是她的風格。想着,便向另一邊轉去。
金朵換好衣服從試衣間裏出來,雪白的長裙穿在身上,順着凹凸的曲線向下,在腰間略收,垂感良好的褶皺設計拉長了腿部曲線,不規則的裙擺落到地上,蓋住腳踝,整個人看上去清純如雪。
金朵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滿意的笑了。要不是為了討好楚家老爺子,她才不會丟掉她喜歡的緊身短裙和細長高跟鞋,來買這些繁瑣的長裙子,爺爺一再囑咐自己要買淡雅清爽的,不要整天買些重口味的顏色。她雖然不屑,但是還是聽從了爺爺的話,好在她有個衣服架子的身材,穿什麼都好看。
望着鏡子裏美若天仙的自己,心中小小的驕傲,百變女王的稱號可不是白給的。
“金小姐,您再配上這串紫水晶項鏈會更好看。”女導購員向金朵推銷着,今天自己運氣還真是好,碰上個這麼大方的主兒,基本上自己向她介紹什麼,這位金小姐便會二話不說買下來。
“是嗎?那就一起包起來吧。”金朵看都沒看,反正她有的是錢。
金朵在鏡子前轉了個圈,眼神一晃,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她看着鏡子裏的影像,見顧伊身後苦着臉的導購小姐,嘴角肆意的上揚,沒想到今天在這裏遇上她了,真是冤家路窄。
她對導購小姐勾勾手指,“那位小姐買了什麼?”
“她?”導購小姐不高興的撇撇嘴,說話頗有些抱怨:“都看了一上午了,什麼也沒買,你說她沒錢進來做什麼啊!”
“那位小姐看過的東西都給她包起來,錢我付了。”金朵鄙夷的看了顧伊一眼,原來是個攀龍附鳳的主兒,看來是看上楚家的家世了。不過,一個結過婚的女人能把楚炎鶴收入囊中,看來是有些手段的。
金朵從小生活在國外,對國內的事情並不了解,更何況顧伊又隨母姓,她自然而然的把顧伊想像成傍大款的女人。
“真的?”導購員不可置信的看着金朵,她今天真是遇上貴人了,這個月的工資可是大漲了。
金朵邁着驕傲的步伐走過去,高傲的看着在她眼中看來蓬頭亂髮的顧伊,“你是……哦,對不起我忘記你的名字了,我們見過面的。”
自傲的語氣里對顧伊滿滿的不屑,她的名字配讓她記住嗎?
顧伊抬頭,看着眼前完全換了風格,走乖乖女路線的金朵,對她的無禮選擇忽視,疏離又不失禮貌的問了一聲:“你好。”
對於不相關的人,顧伊一向懶得花精力,更別說把名字告訴對方,完全沒那個必要。
金朵見顧伊完全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禁憋了一口悶氣,真是沒有禮貌,一看就是小家小戶出身,她不屑的想,卻不想就這麼放棄羞辱顧伊的機會。
“你在看衣服呢?都買了什麼?”金朵翻起顧伊剛看過的那件衣服上面的價錢標籤,刻意把價錢朝向顧伊,淡淡的說:“才一萬多,這件太配不上你的氣質了,服務員,把你們這裏最好最貴的都給這位小姐拿過來。”
有買賣自然要做,導購小姐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鎮店之寶都給拿了出來,“金小姐,您要的衣服。”
金朵如頤指氣使的太後娘娘,就差個太監總管在身邊伺候着了,她懶懶的一指顧伊,“給這位小姐試試。”
顧伊冷然的看着金朵的所作所為,好像事不關己。
導購小姐拿着衣服尷尬的看着顧伊,囁嚅地說道:“這位小姐,您試一下這件衣服吧,這可是由著名設計師MacQueen親自操刀設計的禮裙,很合您的氣質,您穿上一定能把MacQueen設計的精髓完美的展現出來。”
雖然是一段套話的說辭,在金朵耳朵里卻聽着不爽,她看了看顧伊肥大的運動衣褲,完全看不出身材,要不是為了羞辱她,這樣精美的衣服應該是她的才對。
顧伊看了一眼導購小姐手中托着的衣服,確實很漂亮,不過不實用。她並不是個胡亂揮霍的女人,對於晚禮服一類的衣服,講求的是精緻、獨特,而不是多。
“謝謝,我並沒有說要試這件衣服。”顧伊禮貌的拒絕了,她的腰還沒完全好,也經不起穿這件衣服時繁瑣的折騰。
“這位小姐是怕買不起嗎?”金朵拎起價格牌看了看,“才幾十萬而已,小姐去試一下吧,我也覺得真的很適合你,這件衣服簡直就是為你設計的。”
“謝謝,不用了,我不喜歡。”顧伊怎麼會看不出金朵的刁難,只不過,和不相關的人,她連生氣都懶得生,氣壞了自己身子可得自己受着。
“哎呀,顧小姐不會是沒有錢吧?”金朵誇張的叫起來,引得店裏的其他顧客紛紛看過來,有的還指指點點,隨即她又不好意思的笑笑,對着導購小姐說道:“沒關係的,顧小姐要是身上沒帶錢,我幫她付了。”
說著便掏出一張金卡,導購小姐接過,略帶驚訝的看了一眼,說話的聲音也不由得高了幾分:“是楚總的卡噯,金小姐和我們老闆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顧伊聽聞不禁看了過去,她沒想到,隨便進了一家服裝店,竟然是楚炎鶴名下的,看來他的事業發展的很成功,她從來不知道,他還做服裝生意。
“哦,還好啦,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金朵略帶羞澀的說,臉色微醺,就像談起了自己的愛人時臉上顯現出幸福的模樣。
“那你和楚總是青梅竹馬?”導購小丫頭羨慕不已,老闆多金又帥氣,在私下可是他們的夢中情人,可惜他們這些小導購也只能在電視雜誌上看看老闆的風采。
顧伊嘴角忍不住上揚,金朵要是知道楚炎鶴是在那種環境長大的,估計就不敢再說什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了。
金朵也不否認,只是臉上帶着羞澀的笑容。
閑聊之際,衣服已經被包了起來,金朵再次照顧的問顧伊:“顧小姐是要自己拿回去呢,還是留下地址讓店裏給送過去?哦,對了,顧小姐有開車過來嗎?我讓司機送你吧,國內的出租車又臟又破還不安全。”
“不用了,一會兒我會自己回去。”顧伊依舊保持着慣有的疏離,面對金朵話中暗藏的嘲諷置之不理。
金朵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得到任何反應,不但沒有讓顧伊感到難堪,自己還氣得不輕,她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她拿出金卡,遞給顧伊,“顧小姐是不是還想繼續逛街啊?如果你沒帶錢就先用我的吧,這張卡可以無上限的刷,不用擔心買不起的。”
金燦燦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一如它的主人那樣高貴,她就不信顧伊能看着這張卡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這可是楚炎鶴的卡,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擁有的。
“不用了,我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顧伊客氣的道了聲謝,準備走人,今天說的話有些多,嘴巴渴了,她想換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金朵豈會聽不出顧伊的潛台詞,這是在暗說她花的是楚家的錢。
“那好吧,看來顧小姐不習慣用這種卡。”金朵就是要貶低她,明明低賤卑下,卻裝出高高在上的樣子,她就是要把她狠狠踩在腳下。
楚炎鶴不是看不上自己嗎,她倒要看看楚炎鶴選的女人哪裏比得過自己。
金朵上了自己那輛火紅的跑車揚長而去。
顧伊也準備抬步走人,導購小姐追出來,手裏領着若干袋子:“小姐,您的衣服。”
“那並不是我買的,你們給金小姐一併送去吧。”顧伊看都沒看那些讓女孩們垂涎的衣服,今天的好心情被破壞了。
“可……這……”導購小姐覺得這人是不是傻子啊,你自己買不起,別人幫你付了錢,你還裝清高,這年頭,清高能值幾個錢啊。
“噯小姐您不能走,小姐--小姐--”店員在後面喊,他們的宗旨一向是顧客的話便是聖旨,如今金小姐說了衣服要送給這位小姐,他們卻沒辦好事,上面怪罪下來怎麼辦?而且金小姐和總裁關係匪淺,從今天的狀況來看,這個女人和金小姐可是不對盤,金小姐那番話擺明了是羞辱這個女人的,現在,他們沒有辦好金小姐交代的事情,肯定是要挨罰的。
楚紹老遠便看到顧伊,又蹦又跳的揮舞着手跟她打招呼,可這個死女人愣是眼睜睜的把他給忽視了,他長得就那麼大眾化普通化,掉人堆里都找不着?
眼見顧伊要離開了,楚紹不顧路上的汽車便往對面闖,沒想到剛走了幾步便被一輛騷包的超艷俗的紅色跑車給攔下來,吃了一嘴的汽車尾氣,要不是為了追顧伊,他真想上去踹兩腳!
等他從路對面趕過來,顧伊已經上車走人了。
楚紹看着抱着袋子站在門口左右為難的導購員,嬉笑着上前詢問。
店員把事情說了一遍,言語裏藏不住對顧伊的不滿。
楚紹的臉色越來越黑,小叔怎麼回事,怎麼會給那個霸王花金卡?那朵霸王花竟然敢羞辱傻女人,真是活膩歪了,簡直不把他小爺放在眼裏!
他招呼店員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這不好吧?”店員對楚紹的做法簡直是匪夷所思,這人瘋了吧?
“我說這麼做就這麼做!聽着,限你半個小時之內,把店裏所有的衣服給我送過去!”楚紹脾氣很不好,他的傻女人受人欺負了,他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金朵心情很好的回到家,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生氣、惱羞的樣子,但是,她相信,當她看到楚炎鶴那張金卡的時候,心裏一定是不平靜的,說不定已經醋意翻湧,波濤翻滾了!
金老爺子一進門看到客廳地上散亂的衣服,皺着眉喊:“朵朵,怎麼把衣服亂丟,我讓你去買衣服,不是讓你把整個服裝店給搬回來!”
“爺爺,”金朵撒嬌的喊道:“我用楚爺爺給的金卡買的,楚爺爺說了,我花的越多,他越開心。”
金老爺子無奈的收拾起地上的服裝袋,這孫女被兒子送到國外學壞了,你看看,哪有個女孩子居家的樣,“人家那是跟你客氣,以後不許用你楚爺爺給的卡了,趕緊給還回去,一個女孩子要人家的錢像什麼話!”
孫女在國外待的時間久了,連中國的習俗都忘了,中國人往往嘴上說的真誠,實際都是客套話。
金朵不耐煩的踢踏着鞋子下樓,摟着金老爺子的脖子賣乖,“我知道了,爺爺。”
這時,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警衛的電話,說外面着火了。
金老爺子推開門一看,可不是,濃滾滾的煙順着風向別墅這邊撲來,很快便聞到一股難聞的燒焦味兒。
“怎麼回事,打119了沒有?”金老爺子走出去,門衛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指着路邊說道:“老爺子您看,是有人在放火。”
“什麼?放火?”這還有沒有王法,隨隨便便放火,還放到他家門口了!
老爺子步伐矯健的走過去,果見三四個人在往火里扔着什麼,他捂着嘴隔絕嗆鼻的煙霧,怒喝:“幹什麼的!怎麼在這裏燒東西!”
燒東西的是幾個小夥子,一個激靈的小伙兒走過來,看着老爺子鞠了個躬問聲好:“您是這家的主人吧?這是您買的衣服,我們這就給您燒掉。”
“什麼衣服?什麼燒掉?”金老爺子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望過去,花花綠綠的,好像都是些女人衣服,“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哪裏有買了衣服還沒穿就燒掉的?”
“這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不過是按顧客的要求辦事,有一位顧客買了我們店裏所有的衣服,要我們送到他家門口點火燒了,說是燒給他過世的可憐的姐姐穿的。”店員把顧客的要求如實說了一遍。
金老爺子一聽,這不是老一代給死人燒紙的做法嗎?不過住在這裏的人都是有素質有地位的人,誰還會高老一代的老封建?
“那個買衣服的人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你們是不是搞錯地方了?”金老爺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工作人員搞錯了。
店員也是一臉為難,在他們那裏,顧客的信息是絕對保密的,“我只聽他說他的姐姐叫什麼金什麼朵還是什麼花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爺子開始也沒聽明白,後來一理順,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的肉抖了抖,“你,你們都給我停下!朵朵,你給我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孩子一回來就不安生,現在又搞這麼一出,簡直不像話!
“爺爺幹嘛啊?”金朵正在試衣服呢,踢踏着鞋子走出來,一臉的不滿。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金老爺子顫抖的指着還在火里噼里啪啦燒着的衣服。
金朵莫名其妙的看着燒的旺旺的火,衣服燒着的味道特別難聞,沒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小區,小區裏有好多人尋着味找來,這是幹什麼,多污染環境啊。
店員把剛才對金老爺子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金朵瞪着眼睛活活要把店員給吃了,“你再給我說一遍?這衣服是燒給誰的?我還活着好好的,燒什麼燒?咒着我死是不是?”
“馬上,馬上給我把火滅了!滅了!”金朵搶過店員要往火里送的衣服,誰和她有仇,這麼噁心她,竟然敢詛咒她死!
金老爺子雖然不贊同腐舊的習俗,但是,人老了,難免會有些迷信,相信鬼神之說,這就相當於滿清后宮裏,妃子之間爭鬥使用的最惡毒的巫蠱咒,最最惡毒的手段。
店員也是很為難,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古怪的顧客,可是,顧客便是上帝的,那人千叮嚀萬囑咐,必須把所有的衣服燒完,連一個掛牌都不準剩!
這時,店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接起來,應了幾句。對着火氣沖沖的金家爺孫二人禮貌的說:“對不起,我們必須按照顧客的要求做,還有,我們並沒有在你家所屬領地燒毀衣服,所以,你們沒權來干涉我們的行為。”
金老爺子一看,還真是,他們雖說是正對着他家門口,但是選的地卻是公共用地--在小區前的馬路上,只不過這麼燒下去……
金老爺子看着路過是紛紛側目的人,有人上前好心的問了句:“老金,你家這是怎麼了?出事了?就是祭奠祖先也不能在這裏燒啊,你看把整個小區搞的烏煙瘴氣的,你是領導,怎麼能領着人民做這種破壞環境的事呢。”
金朵要上前解釋,被金老爺子拉住,什麼話也不讓她說。
這事說出去都丟人,再說,也不知道朵朵是得罪了什麼人,在高位久了,難免顧慮就多,想的是多了,做事變束手束腳。
“朵朵,報警!”金老爺子實在受不了這惡臭的煙,熏得他治咳嗽,更受不了路過的人審視的目光。
等警察來了,衣服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店員按照楚紹早交代好的,交了點罰款就離開了。倒是金家一下子擠滿了人,“老金,是不是家裏出什麼事了?”
“老金啊,是誰去了?這就是去了你也不能在小區外弄啊,你看看把這空氣污染的……”
金老爺子差點給氣背過去,指着金朵的鼻子教訓:“你在外面是不是又惹事了?你說,你回來就沒安生過,你惹誰了?”
金朵扁扁嘴,她哪裏惹人了,她還委屈着呢,好好的被詛咒着死了。
爺孫倆正僵持着冷戰,警衛那邊又打來電話,“金老,您訂的花圈給您放哪?”
兩個人出去一看,房前擺滿了花圈,還題有輓聯。
“這!這,這誰讓你們送來的?!都給我搬回去!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金朵,你給我過來!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想氣死爺爺是不是?”金老爺子撫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老人最忌諱什麼?最忌諱的便是死亡。
“有一輛車過來,車上的人搬下來就走了,說是您家裏訂的。”警衛也沒辦法,這麼多花圈,放在小區里多不吉利啊。
“趕緊搬走!搬走!”金朵尖叫的嘶聲力竭,是誰在咒她死?是誰!
被她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金老爺子回到房間裏,拿出心臟病葯打把大把的吃,眼前一直是那白晃晃的花圈,心中慢慢延伸出恐懼來,他早晚要被這個不省心的孫女給作死,早晚要死在她手裏啊。
金朵在房間裏摔得劈了啪啦,地上花瓶、水杯碎了一地,她撕着自己的頭髮尖叫,“別讓我知道你是誰!要是讓我知道了,我一定要讓你把所有的花圈都給我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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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伊回到沈宅的時候,所有人都坐在餐桌前,好像專門為了等她一樣。
楚炎鶴見顧伊臉色不好,以為她腰又不舒服,上前關係的問,語氣習慣平常的如多年的夫妻,“要不要讓吳嫂把飯端回房間吃?今晚我再給你按摩一下。”
顧伊條件反射般躲開他的手,反應過來后,自己也愣了半天,她是怎麼了?是因為今天看到的金朵手裏的那張標籤屬於楚炎鶴的金卡嗎?
不可能,他們之間的關係本就是假的,他有交新朋友的自由,不是嗎?大概是今天太累了。
沈仁賢雖然昨晚喝醉了,但是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顧伊落座的時候,他的手頓了頓,卻沒有抬頭。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唯獨楊蔚微和屈銘楓恩恩愛愛,有說有笑。
吃過晚飯,吳嫂端上飯後甜點,趙之杏在桌子底下推了他一把,沈仁賢才開口:“銘楓,你看你和蔚微年紀也不小了,訂婚的日子也不短了,你們看什麼時候把婚禮辦了吧。”
“這樣小伊和炎鶴的婚事也能提上日程,我和你媽便可以等着抱孫子,享受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了。”沈仁賢看了顧伊一眼,面色赧然。
這一定是趙之杏教他的,真是個一舉兩得的主意。既讓楊蔚微成功嫁給了屈銘楓,又間接上顧伊示了弱,緩和了父女關係,討好了楚炎鶴。像沈仁賢這樣的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是不會細心到去注意小兒女的想法。
表面看來,好像沈仁賢是為了顧伊着想,才提出楊蔚微的婚事的。畢竟顧伊年紀不小了,而楊蔚微和屈銘楓不結婚,她和楚炎鶴也只能跟着拖着。現在沈仁賢提出來屈銘楓和楊蔚微的婚事,這是在為顧伊的終身大事考慮。
當然,如果她和楚炎鶴之間的關係是真的,那麼她或許會很感激他這個父親。
聽到沈仁賢的話,楊蔚微眼睛亮亮的看着屈銘楓,眼裏滿是期待,“楓,我聽你的……”小女兒的嬌羞表現的淋漓盡致。
屈銘楓喝了一口水,眼角的餘光掃向顧伊,細碎的目光如探測器一樣,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一毫,然而,探測的結果令他失望了,他沒有在顧伊臉上看到一絲異常。她就好像聽到今天天氣不錯那樣平靜無波。
甚至,屈銘楓都懷疑,顧伊有沒有聽見沈仁賢的話,不然她的臉上怎麼會沒有一絲反應呢?
按照他的期待,她一貫冷漠淡然的臉上會出現龜裂,然而,沒有,什麼都沒有。
而緊挨着顧伊坐着的楚炎鶴卻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他凜冽的目光掃過來,毫不避諱的與屈銘楓的視線相對,那目光里不是挑釁,而是嘲諷。
屈銘楓現在也搞不懂自己的心,顧伊對他冷淡對他漠然,跟他撇清關係,他會難受,會不甘。但知道顧伊惡毒的算計楊蔚微,知道顧伊是因為嫉妒自己和楊蔚微在一起而耍各種手段,心裏又充滿怒火的同時,在心底的最深處,還掩埋着小小的竊喜。但是,面上又掩飾不住對顧伊的厭惡,以前的顧伊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不會惡毒的耍手段,不對尖酸刻薄的對待別人。心中又不免對她充滿了討厭。
現在,她聽到自己要結婚了,竟然一點表情都沒有,好像完全與她無關。
屈銘楓忘了一點,這監視確實和顧伊沒有關係。
“我……我需要和我媽商量一下……”屈銘楓說完,見楊蔚微嘟着嘴有些不滿的看着自己,眸子裏本來閃亮着的希冀漸漸黯淡下去,心底不免一陣柔軟,便又添了一句:“看看哪個日子合適。”
蔚微沒名沒分的跟了自己這麼多年,自己卻還想着別的女人,實在是太混賬了,心裏對楊蔚微便又多了一分愧疚。
“嗯,這樣很好,不然今天就把親家母請出來,咱們倆家好商量商量,定個日子。蔚微雖然說只是我沈仁賢的乾女兒,但我也不會虧待了她,她所有的嫁妝我沈仁賢都會準備的妥妥帖帖,保證給你們這對準夫妻一個盛大難忘的婚禮。”沈仁賢知道屈銘楓是個孝子,婚姻大事,一定得過問母親,所以,便把屈母給找出來,這才是正主兒,才能做得了屈銘楓的主。
沈仁賢都說道這個份上了,屈銘楓自然不好反駁,只得點頭答應着,心裏卻不免有些打鼓。他最近越來越看不透母親對蔚微的態度了,以前,她們倆不是相處的挺好嗎?最近卻……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他和蔚微訂婚吧,那天,母親都沒有出席訂婚宴。
屈銘楓不知道的是,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了兒子的女人,當她和另一個年輕女人毫無關係的時候,可以掏心掏肺的對她好,但是,一旦這個年輕的女人跟自己的兒子有了關係,她們的關係要從朋友上升到婆媳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麻煩便來了。兒媳婦以往的優點,在婆婆眼裏,也會成了缺點。
沈仁賢夫婦和楊蔚微、屈銘楓走後,客廳里就只剩下了顧伊和楚炎鶴,顧伊放下本要送入口中的點心,一個人回到房間,剛要關門的時候,楚炎鶴一手撐着門,黑幽如深潭的眸子凝視着她的臉,就在顧伊一愣神之際,他推開門跟着進來。
“你以後不要住在這裏了。”顧伊嘴巴開合了幾下,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既然屈銘楓和楊蔚微的婚禮提上日程了,她也就不需要楚炎鶴和自己偽裝夫妻關係了。而且,楚炎鶴老是跟自己在一起,他的女朋友會吃醋的。
“為什麼?你這是聽到屈銘楓要結婚了,覺得我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用完了我就想扔掉?”楚炎鶴慵懶地靠在門上,一腿微屈,踩在門板上,幽黑的眸子注視着顧伊。他感覺到顧伊突然對自己的疏遠,是因為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聽到顧伊開口趕人時,身體的緊繃和蔓延的怒火。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在一起只會給彼此帶來更多的麻煩。”顧伊想了想開口,她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趕楚炎鶴,或者說,她找出來的理由,在楚炎鶴那裏都成不了理由。
“那你的意思是,我對你來說是個麻煩?”楚炎鶴皺着眉,這女人到底是怎麼了?昨晚雖然對自己不理不睬,但是還沒有到開口趕人的地步,今天她怎麼出去了一趟,就要把自己趕走了?
“我不……”顧伊下意識的開口,卻又轉變了話鋒:“是的,有你在,我有很多不方便。”
“顧伊,你當我楚炎鶴是什麼,你用完了就扔的一次性飯盒?”楚炎鶴的聲音陡得陰戾起來,“你嫌我麻煩了,我就得立刻滾蛋?顧伊我告訴你,我這個麻煩還就賴上你了,既然我幫過你,你也得禮尚往來!”
簡直氣死他了,這個女人腦子裏都想得到什麼,她是不是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然後去找更優秀的男人?
不行,絕對不行,他就算是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殺了,他也不會讓他的伊伊去找別的男人!
顧伊看着楚炎鶴髮狂陰狠的樣子,有些愣怔,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陰鷙的楚炎鶴,原來這個男人不是人畜無害,而是掩藏的很深,很深。
楚炎鶴煩躁的抓抓頭髮,壓下怒氣,哐當把門甩上,一走進客廳,便看到冷着臉的楊蔚微“啪”地把自己房間的門摔上。
楊蔚微回到房間裏,找來剪刀剪着床單,卻還是不能把堵在胸口的悶氣發泄出來,她把剪刀扔在地上,兩手抓着剪開的床單,“哧溜”一聲撕開,狠命的撕。直到床單被她撕成條狀,她才罷手。
看到從手袋裏掉出來的手機,楊蔚微走過去拿起來,捏着手機不停地撥打屈銘楓的電話,卻是一直無人接聽的狀態。
屈家,屈母坐在沙發上,看着成熟穩重的兒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想娶楊蔚微可以,她必須放棄娛樂圈的工作,我們屈家的媳婦不可能整天換着男人曖昧不清。”
娛樂圈那是什麼地方?今天跟這個明星傳緋聞,明天跟那個搞曖昧,她屈家還要不要那張臉了。
“媽,那是蔚微的工作,只不過是演戲而已。你也知道,她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你讓她把放棄工作,那不是讓她丟掉自己的理想嗎?”屈銘楓替楊蔚微說話,母親以前和蔚微相處的不是挺好的嗎?怎麼一談起結婚就不行了?
演戲?有多少不是演着演着便成了真的?她的兒子屈銘楓和楊蔚微,一開始不也是演戲?現在呢?
屈母可不聽這一套。
“她的工作是她的理想?她的理想應該是你,她是你的妻子,她所有的重心都應該放在你身上。你看看她當那個明星比你還忙,怎麼照顧你?想想當年小伊……”屈母的話戛然而止,搖着頭,似乎不想再提,“銘楓,你要娶的是老婆,不是女兒,娶老婆是要伺候你的,不是你反過來伺候她!”
“媽,你這都是什麼老舊思想了。”屈銘楓不贊同的說道,夫妻倆結合在一起是為了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是要正正經經過日子的,兩個人應該互相體諒,哪有誰伺候誰一說。這又不是古代男尊女卑的社會。
“我不管,她要是想保住那份工作就別想進屈家的門。”看看那些女星,動不動就和男演員拍床戲,這拍着拍着還不拍出點事來?到時候,屈家可丟不起那個人。
“媽,你是要我一輩子都不娶了嗎?”屈銘楓的語氣提高了一個音,充滿質問,隱隱還有着埋怨,當年,母親讓他娶顧伊,他娶了。正當他以為可以這樣平靜的過一輩子的時候,卻又……
覺察到母親傷心的表情,屈銘楓放柔了聲音,準備以理說服母親:“媽,我和蔚微現在是公認的一對,而且,前一陣子還爆出來,她為我流過產。而且,我在這麼多年在公眾面前樹立起的正面形象很不容易,如果我又和別的女人結了婚,外界會怎麼說我?”
屈母看着為了個女人跟自己爭執的兒子,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如果到時候銘楓知道了一切,會不會恨自己。想到這兒,由於隱瞞的愧疚,心便跟着軟了幾分,做出了讓步:“那好,我再退一步,如果楊蔚微懷了你的孩子,那便辦婚禮娶她進門。”
女人有了孩子,便顧不得事業,到時候楊蔚微自己便會放棄明星這份爛七八糟的工作。
“媽!哪有奉子成婚的!”屈銘楓驚呼道,“再說,蔚微以前有過我的孩子,你現在再讓她未婚先孕,也太……”
“你還敢給我提孩子,她那個孩子是怎麼沒的?”屈母想着自己失去的小孫子,心便一陣陣抽痛,“要不是她把我孫子弄沒了,她早就是屈家少奶奶了!”
屈銘楓覺得自己簡直沒法和母親溝通,疲憊的回到房間,看到閃爍着的手機屏幕,突然有點害怕接到楊蔚微的電話。
他去健身房鍛煉了半個小時,把胸口裏積鬱的悶濁,通過流汗的方式排泄出來。回到房間后,發現手機還在響個不停。在鈴聲的催促下,他最終按下通話鍵:“……蔚微,媽同意我們結婚了……”
他聽到楊蔚微在電話那頭的歡呼欣喜,卻還是不得不忍心打斷:“媽說……等你有了孩子我們就結婚……”
良久,
楊蔚微還緊攥着手中的電話,聽着嘟嘟的忙音,眼前湧上一股恨意,顧伊!顧伊!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怎麼會流掉?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是屈家少奶奶了!
顧伊,我孩子的命,我這些年所受的苦,我要讓你一分一分地加倍還回來!
——《撩歡——寵妻至上》——要看書——連載中——
顧伊和楚炎鶴之間陷入了冷戰的僵持狀態,楚炎鶴每天依舊會睡在顧伊的房裏,只不過,他現在是乖乖的睡地板,再也不會半夜爬上她的床,與顧伊一副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
梁向看着整天陰雲密佈的自家老大,心情也跟着陰沉沉的。老大不高興,作為他老大的直屬下屬,心情也會很不美麗,很不美麗。
因為楚炎鶴每天都會跟他討要讓女人回心轉意的妙招,梁向現在根本不是什麼高級特助,簡直是楚炎鶴的愛情專家。
今天,楚炎鶴重症失戀者又拋出同樣的問題,給可憐兮兮的半吊子愛情專家,“你說我到底該怎麼做,伊伊才能愛上我呢?”
想想每天晚上,他在深夜從地板上爬起來,躡手躡腳的爬到床頭觀察顧伊,希望能看到這個狠心的女人一丁點的愧疚,或者其他的情緒,結果都是令人失望的。這個狠心的小女人睡得很香,很香,甚至還砸吧着嘴巴,好像做了美夢。
悲催的楚二少只能爬回地板,聽着某人均勻的呼吸,睜着眼到天亮。
梁向曾問,老大你為什麼不霸王硬上弓?不是楚二少不夠氣魄,而是他了解顧伊,如果他強迫她,那他們的關係就真的陷入了死局。
“要不……”梁向絞盡腦汁,這段日子,他腦細胞估計死了大半,“要不老闆您找個女人搞出點緋聞氣氣顧小姐?說不定顧小姐吃醋了,就會來找你質問,然後您再……”
“梁向,我懷疑你這個智商,當時是怎麼應聘進來的?”楚炎鶴絲毫不給情面的打斷梁向的長篇大論,開玩笑,他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搞出緋聞來,顧伊還不離得他遠遠的。
梁向委屈的攤攤手,他真地不是愛情專家,他真地是儘力了。
楚炎鶴看着梁向那哀怨的眼神,心中的煩躁更甚,他把一疊文件扔出去:“我回來之前必須做完!不然你就等着被發配到非洲做這一期的選美評委吧!”
梁向苦哈哈的抱着文件,彎着腰走出去,做奴才苦!做楚炎鶴的奴才更苦!
顧伊坐在床上,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整天都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寧,胸口總是莫名其妙的陣痛。吳嫂看着顧伊暗暗的房間裏亮着一盞暖色的枱燈,伸手把日光燈打開,“大小姐,不舒服嗎?怎麼不出去吃晚飯呢?”
顧伊放下捂着胸口的手,淡淡的笑了笑,“沒事,就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吳嫂看着強作平靜的顧伊,走過去坐在她的床頭,“楚姑爺還沒有回來,是擔心他吧?”
顧伊下意識的瞟了眼床下的地板,那塊楚炎鶴經常睡的位置,上面似乎還留有他獨特的味道,顧伊搖搖頭,胡亂編了個話說:“沒有,他說今晚公司有事。”
吳嫂活了大半輩子,怎麼會這麼好糊弄?她早就覺察出大小姐和姑爺之間和以前不一樣,具體哪兒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只是看大小姐整天蔫蔫的,心不在焉的樣子。
“大小姐,我一個粗人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有些話說直了,您別介意。”吳嫂把自己端進來的飯菜擺在房間裏的一個小桌子上,細心的給顧伊擺好碗筷,“我不知道您和姑爺之間怎麼了,但是,我老婆子覺得,楚姑爺可比那個屈先生好多了,雖然楚姑爺對別人都是一副愛搭理不搭理的樣子,可是他對大小姐你好啊。
那個屈先生對誰倒都是禮貌有加的樣子,可總讓人感覺不到真誠。像楚姑爺這樣的人,世上恐怕難找到第二個,大小姐,這人吶,得懂得抓住幸福,不然啊,等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後悔了,可就來不及了。”
顧伊聽着吳嫂的話,心中微微觸動,她做的真的不對嗎?不,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一個人深陷泥沼已經夠了,為什麼要拖上一群人?
顧伊食之無味的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嘴巴里,眼睛時不時的瞄向楚炎鶴往常睡覺的地方,客廳里稍微有一丁點兒動靜她都會豎起耳朵來,可每次都讓她失望。
顧伊放下碗筷,看着鏡子裏臉色有些蒼白的自己,無力的笑笑,她這是怎麼了?她要的不就是和楚炎鶴劃清界限嗎?
現在,楚炎鶴終於厭惡了這種你追我趕的遊戲,他終於受不了自己的冷落,走了,離開了,這不是很好嗎?
顧伊躺在床上,甚至連澡都懶得洗,眼睛看着床頭橘黃色的暖光,這還是楚炎鶴給她換上的。
因為那次被關在箱子裏的經歷,顧伊對黑暗有着莫名的恐懼,睡覺的時候必須亮着燈。楚炎鶴閑燈光刺眼,對顧伊的視力不好,便給她買了一盞光色暖暖的枱燈。
直到眼睛瞪着枱燈瞪得酸痛流淚,顧伊才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着。
每次剛要進入睡眠便會被驚醒,她驀地按下開關,房間裏驟然大亮,那個地方,還是沒有那個人。
顧伊心存僥倖的看看床,也沒有。沒了半夜爬床的男人,她反而患得患失的睡不着。
不,這隻能說習慣了便會成為自然,她只不過是不適應沒有他騷擾的日子。
其實,每次楚炎鶴半夜醒來走到她床前的時候,她都會跟着醒來,雖然閉着眼,但是,她好像能看到他的表情,他的痛苦,他的無奈,他有時候還會照着自己比劃兩下巴掌,卻最終捨不得下手。
好像真的印證了吳嫂的話,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顧伊渾渾噩噩的躺在床上,看着刻意沒有上鎖的房門,直到外面大亮才進入夢鄉。
睡夢裏,楚炎鶴的臉迷濛在霧裏看不清楚,他好像在和自己說著什麼,顧伊追逐着過去,可無論她跑得有多快,楚炎鶴總是離她很遠很遠。
遠遠的,輕飄如風的話斷斷續續傳來,他說:“顧伊,我再也不纏着你了,再也不在你眼前晃了,顧伊,我走了,我要去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
顧伊衝著那模糊的影像追過去,發現路上有斑斑血跡,隨着靠近,血跡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楚炎鶴--!”
顧伊猛地坐起來,才發現床頭柜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顧伊看着上面的陌生號碼,狐疑的接起電話。夢裏的景象還讓她有些心有餘悸,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您好,請問您是……”
“顧小姐,總裁在您那兒嗎?”電話里傳出梁向焦急的聲音,總裁從昨天出去就沒有回來,當時梁向並沒有放在心上。可到了現在楚炎鶴還沒有回來,梁向就不免有些擔心,今天公司里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總裁是絕對不能缺席的,可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總裁還是沒有出現。
他給總裁打電話也一直是關機狀態,最後,他只能打到顧伊這裏來。
“楚炎鶴?”顧伊看着空白的某處地面,心中的不安漸漸翻湧,“沒有,他昨天就沒有來過這裏,他會不會在自己的住處?”
“老闆不在您那兒?”梁向的聲音倏地提高,“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去找了,而且今天公司召開股東大會,老闆知道這次會議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缺席的。”
想着剛才的那個怪夢,顧伊套上鞋子霍地站起來,卻又茫然了,她要幹什麼?去找楚炎鶴?去哪裏找?
“梁特助,你把楚炎鶴經常去的地方說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找。”現在才發現,她對楚炎鶴了解的少的可憐。
“這樣,顧小姐,您先在家裏等着,我再派人去找找。也許是喝醉了睡床底下去了,我沒發現呢。”梁向免強開着玩笑,楚炎鶴得罪的人可是不少,萬一是被仇家盯上了,這個時候讓顧伊出動去找,出了事怎麼辦?那老闆還把他大卸八塊了。
不過,老闆不會真跟哪個小明星傳緋聞去了吧?梁向無良的想着,隨即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想什麼呢,找老闆要緊。
顧伊放下電話,腦中一直閃現着夢裏的畫面,是不是楚炎鶴真的出了什麼事?
“大小姐,您這是要出去?”吳嫂看着穿着睡衣往外走的顧伊出聲問道,這大小姐怎麼比昨天還心神不守的。
“嗯,我出去走走。”顧伊下意識的回答,攥着手機的手不由得用力,指關節突兀的凸起。
“您這樣出去?”吳嫂打量着顧伊沒有血色的臉,蓬亂的頭髮,這恐怕是連臉都沒洗吧?
“啊?哦,我回去換衣服。”顧伊強扯起嘴角,卻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讓她乾乾的坐在家裏等她做不到,坐在床上,看着地板上屬於楚炎鶴的位置,腦子裏總會時不時的蹦出他欠扁的笑,他對她怒吼,他的小心翼翼,還有他的不正經,甚至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那滿腦袋的黃色思想,都會一股腦的噴湧進記憶里。
顧伊在吳嫂探究的目光里幾乎是奪路而逃,身後響起吳嫂關切的呼喚聲,“大小姐你沒事吧?”
顧伊隨便從衣櫃裏拿了件衣服,剛要把睡衣脫下來,放在手邊的手機響了,顧伊如被針刺了一樣站起來,看着嗡嗡響個不停的手機,突然失去了接的勇氣。
手機在床上震動着,聲音急切、煩躁,向催命符一樣。
顧伊放下手中的衣服,穩了穩聲音,接起電話:“喂……”
“顧小姐,您趕緊到軍區第一醫院來……”梁向語氣焦灼,話說了一半便掐斷了電話,好像有很緊急的事情一樣。
顧伊拿着手機餵了幾聲,回答她的是冰冷沒有溫度的嘟嘟聲,她顧不上換衣服,拿着手機衝出房間,吳嫂看着奔出去的顧伊跟在後面大喊,大小姐這一驚一乍的是怎麼了?
顧伊開着車往醫院趕,耳邊總是迴響着梁向焦切的話,楚炎鶴出事了嗎?楚炎鶴出事了!連帶着握着方向盤的手也有些不穩。
病房外,梁向看着一身睡衣,面容不整的顧伊,有些詫異,他拉住顧伊,臉上表情凝重,“顧小姐你……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你……什麼意思?”顧伊收回望向病房的視線,看着一臉凝重的梁向,楚炎鶴果然出事了?
“總……總之您做好準備就是了。”梁向別開眼,不去看顧伊眸中的緊張焦灼。
顧伊走到病房前,手按上病房門的把手,明明微微用力就能推開,她卻覺得這門有千斤重,進入病房,入眼的白色,一如母親死去的那個夜晚,凄涼的白,充斥着眼球。
顧伊強迫自己把視線投入到病床上,還是滿床的白,她踉蹌着上前幾步,看着病床上纏滿繃帶的男人,乾裂的嘴唇滲出點點血絲,眼圈上的青紫給他增添了頹廢之感。
高高吊著的腿打着石膏,突兀的刺眼。
顧伊緩慢的回頭,看着梁向問,“他怎麼了?”
“沒事,就是出了個車禍。”梁向企圖把凝重的氣氛沖淡些,顧伊聽到,卻是臉色一白。
“顧小姐,您真的不用擔心,楚總就是撞上了橋欄掉了下去,卡住了腿,有可能殘廢,然後全身有幾處骨折,腦袋磕到了而已,”梁向說的輕鬆,顧伊卻聽得心驚肉跳。看着顧伊漸漸淡去血色的臉,梁向繼續說:“醫生說楚總長期睡眠不足,出個車禍是難免的,最多也就是個殘廢,或者腦震蕩、失憶、智力弱化之類的。
哦,對了,醫生還說,楚總體內有潮氣,輕者得個關節炎類風濕,重者癱瘓或者肌肉僵硬行動不便……”梁向說到這兒壓低了聲音,好像怕別人聽見,他湊到顧伊耳朵上,悄悄的說:“還有啊,醫生說楚總的生育能力可能多多少少會受到影響,您可千萬別和他說,我怕他受不了。
唉,你說楚總這麼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就這麼毀了,我看着都難受,一會兒他要是醒了,您千萬要順着他,哄着他,別刺激他。我怕他萬一想不開就……唉!”
顧伊聽着梁向的描述,自責漫湧上來,睡眠不足導致車禍,是因為她!體內有潮氣,是因為長期睡地板,也是因為她!
看着病床上慘白的臉,顧伊才發現,他的鬍子已經長出來了,用手摸摸,刺刺的。楚炎鶴在外人面前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從來不會鬍子邋遢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因為,那樣的他,是四年之前不成熟的標誌,是沒有能力保護顧伊的樣子,現在,他是不是也放棄了他一直要保護的人?
“給他的家人打過電話了嗎?”顧伊的聲音暗啞粗糙,如感冒的重症患者,嗓子甚至乾的說不出話。
“沒有,楚老爺子年紀大了,我怕他經受不住。倒是給小小少打了,不過電話沒人接,我只好給您打了。”梁向看着蹲在床前給楚炎鶴掖被子的顧伊,看來顧小姐還是挺關心楚總的嘛,不過,楚總包的跟個木乃伊似的,蓋不蓋被子都是一樣的啊。
“嗯,楚炎鶴出車禍的事情先保密,一定不能透露出去。公司的事情就麻煩你先代勞了。”顧伊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楚炎鶴出了事,他的公司絕對不能再出事。
其間,醫生過來幾次,顧伊追着醫生問了好幾次,醫生說的雖然沒有梁向那麼誇張,但是,情況也不容樂觀。
顧伊看着床上躺着的死氣沉沉的楚炎鶴,過去在一起的日子恍如隔世。她倒了杯水走回床邊,拿着棉簽給他濕潤着嘴唇,驀地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時候,這雙唇是飽滿的、柔軟的,不是現在的乾裂粗糙。
被包紮成木乃伊的某人眼皮下的眼珠轉動了幾下,顧伊有些激動的握着楚炎鶴的手,他是要醒過來了嗎?
好像在做着劇烈爭鬥,病床上的楚炎鶴好像陷入了夢魘,突然掙紮起來,顧伊慌忙按下急救鈴,卻遲遲沒有醫生過來。
楚炎鶴緩緩睜開眼,看到眼前那張寫滿焦急的小臉一臉茫然,“你怎麼……梁向--”
梁向推開門走進來,看着掙扎着要起身的楚炎鶴,再看看僵在一邊,伸着手卻沒有上前的顧伊,“楚總,你有什麼吩咐?”
楚炎鶴看看顧伊,再看看梁向,“我要去衛生間。”
梁向那邊正好接起一個電話,他邊打電話邊對楚炎鶴打了個等會兒的手勢,放下電話后,梁向問道:“楚總您剛才說什麼?那個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您要是有什麼需要就跟顧小姐說,我先走了。”
顧伊看着奪門而去的梁向,僵硬的轉過頭看向楚炎鶴。
“我要去衛生間。”楚炎鶴再次聲明。
“我……我去找護士。”顧伊緋紅着小臉別過頭,不去看楚炎鶴包紮的滑稽的臉,聲音細如蚊蠅。
“不行!”楚炎鶴突然怒喝,“護士重手重腳的,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的身體怎麼能讓小護士看了去呢。
“顧伊,我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想讓我早死你就直說,你是不是來看我死沒死的?很抱歉,我命大,沒死成!”楚炎鶴的話尖酸刻薄,見顧伊臉色陰沉,他反而越說越難聽。
“楚炎鶴,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顧伊深吸了一口氣,想到梁向的話,安慰自己,他是個病人,不能跟他計較。
“沒這麼想過?沒這麼想過你把我扔給護士?我……”楚炎鶴突然用不靈活的綁着繃帶的手捂着自己的腰部,臉上的表情痛苦異常。
“你怎麼了?”顧伊看着他退去血色的臉,着急的上前,想查看他的傷勢,卻被楚炎鶴推開。
“不用你管,你憋死我算了!”楚炎鶴還是一臉同仇敵愾的樣子,好像顧伊是他不共戴天的階級敵人。
“我……”顧伊語塞,還是扯到扶他去洗手間的問題上了,這男人的無理取鬧還是極致到極品,她無奈的點頭,頗有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好,我扶你去。”
楚炎鶴悻悻的閉了嘴巴,好像他恩賜給顧伊多大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似的。
顧伊架着高出自己一頭多的男人從床上下來,剛一着地,腿一彎差點倒下去,楚炎鶴看着不胖,怎麼會這麼重。
“你想摔死我是不是?顧伊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情願就直說,別一副被強了的小媳婦樣兒!”楚炎鶴又開始借題發揮,扶個人都不會扶,真不知道自己看上她什麼了。
顧伊看着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還有他那打着石膏的腿,顧伊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誡自己,這人是病人,是病人,他出車禍是因為自己,一定不能跟有可能腦震蕩、失憶、弱智的低智商男人一般見識。
見顧伊不接他的話,楚炎鶴自己也覺得沒趣,悻泱泱的閉了嘴巴,但是,閉嘴之前還是不死心的加了一句:“我告訴你,我現在是病人,你別欺負我行動不便占我便宜!”
顧伊想,這人真的是智力退化到了極點。
吸氣,呼氣,她一個成年人,不跟弱智一般見識。
等把楚炎鶴扶到衛生間,顧伊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她看着陰沉着臉捂着小腹的某人,不能怪她速度慢,實在是他本人身體太重了。
衛生間裏,顧伊看着全身纏滿繃帶的某人,“這個……你能自己脫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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