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田曉的“真實”

姜熠從來沒感到過這麼開心。

自從來到御海中學之後，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和自己的隊友們打打鬧鬧，順便在一眾好奇和羨慕的眼光中和別的同學們打成一片，

艾莉希雅和顧茗自然不用多說，自然也是人群之中的焦點人物。

普高的氣氛和教院不一樣，教院的學生需要考慮的東西其實比普高學生要多，

而相比之下，普高學生的學習壓力雖然很大，但目標卻比教院學生純粹，只是為了考個好分數，上個好大學罷了。

說到底，普高比教院更像是學校，

顧茗很喜歡這種氛圍。

高二十六班，課間休息時間。

「嗯……」

顧茗看着桌上那杯奶茶，似乎是有些苦惱地嘟了嘟嘴。

同桌的艾莉希雅饒有興緻地翹着二郎腿，從桌肚裏抽出幾張用心形貼紙封起來的信封，順手打開了一個：

「噢，日為朝，夜為暮，卿為朝朝暮暮，哈哈哈哈哈！」

「遇到可愛的你，生活一下子不艱難了，街道也好，晚風也罷，都很甜……哈哈哈哈哈！」

「youare……喂，這是什麼東西啊，好蹩腳的新倫語啊，呸。」

艾莉希雅已經算收斂的了，念那些情書的聲音並不算大，只有前後左右能聽見，但清脆悅耳笑聲卻掩蓋不住，惹得一眾男生頻頻回頭，又靦腆地挪開視線。

「喂，這東西你喝不喝，不喝的話給我也行。」

艾莉希雅把那些情書塞回桌肚，一隻手撐着下巴，笑眯眯地指了指顧茗桌上的奶茶，

很顯然，顧茗肯定不會隨便花錢買這個玩意，那這肯定就是某個小男生送的了。

「唉，我也很苦惱呀……」

「苦惱個鬼，這是我送你喝的。」

就在顧茗掙扎着考慮要不要喝掉這杯，看上去那麼誘人的奶茶的時候，姜熠從教室後面走過來，無奈地用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

顧茗轉頭，有點驚喜地抬頭看着姜熠：

「真的？」

「真的。」

姜熠笑了笑，一隻手撐在艾莉希雅的桌子上，對顧茗說道：

「你的生日是6月27號，沒錯吧，就當我提前給你的生日做個暖場。」

顧茗微紅着臉傻笑一聲，終於大大方方地拿起了桌上的那杯奶茶，當著姜熠的面喝了一口，順便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真好喝。

顧茗一直記不住自己的生日，貧民窟的孩子窮，是不能每年都過生日的，

但她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到姜熠是在1月21號。

「哪有人提前一個多月給別人過生日的……你是不是之後又要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一走就是一個月吧？」

艾莉希雅有點不爽地看着越過自己，直接和顧茗說話的姜熠，開口問道。

後者尷尬地撓了撓頭，乾咳了一聲，連忙在顧茗認真的目光中回答道：

「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不用擔心，應該沒什麼危險，我到時候肯定趕回來！」

姜熠努力做出了一個自信的表情，雖然他知道這套話連顧茗都騙不了，但說了總比沒說好嘛。

「安全」這個詞，什麼時候和他姜熠有關係了？

他之後需要快點去一趟暮原區，在此之前的一個月，他得找到一切有關「t」的消息，如果有必要，他還要請陳九夏去一趟北杉區……

現在這樣的悠閑假期，肯定不會一直有的，

真相，復仇，還有他的好友們，姜熠一個都不想放棄，

即使這意味着一條荊棘叢生的血路。

顧茗和艾莉希雅同時撇嘴，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總之放心吧，我向神明立誓，在顧茗小姐生日那天，姜熠肯定會在她的身邊。」

姜熠乾咳一聲，信誓旦旦地如此保證着。

「向神明立誓？」

艾莉希雅不屑一笑，咂嘴搖頭，似乎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無神契者還向神明立誓，顧茗啊，我看這傢伙多半是要放你鴿子的。」中文網

後者認真地點了點頭。

沉默，

三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隨即相視一笑，每個人的笑聲中包含的意味各不相同。

「叮鈴鈴……」

顧茗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麼，上課鈴就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唉——」

姜熠伸了個懶腰，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翻開課本，準備意思意思看看書，順便聽聽課。

「你是個很特別的人。」

突然，姜熠的同桌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女聲。

姜熠心中一顫，有點疑惑地轉過頭，自己的同桌明明是個男生，怎麼會發出女孩的聲音呢？

他看到了一個蒼白的女孩。

白到和屍體一樣的膚色，鮮艷的猩紅色嘴唇，穿着御海中學的校服，留着一頭垂到肩膀的中短髮，青春的外貌中透露出一股病態。

田曉，

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掉的女孩，此刻重新出現在了姜熠的身邊。

「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有潛力穿越世界表層的人，」

田曉的聲音很有穿透力，但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帶回聲一般，讓人聽起來難以捉摸，彷彿說話的並不是她一樣。

「你是什麼人！」

姜熠直接瞳孔地震，當即就想發動聯繫之力，但還沒等他喊出「聯繫」，田曉的話就又一次震驚到了他：

「你被林地召見過，對嗎？」

田曉緩緩抬起細如蓮藕的手臂，皮包骨的手指慢慢從艾莉希雅和顧茗身上飄過：

「還有她們兩個……」

「噗通！」

姜熠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音很大，無比清晰，就好像有人把自己的心臟活活挖出來了一樣，

「啊！」

他猛地站了起來，視線模糊讓他下意識眨了眨眼，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場景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恐懼就湧上了心頭：

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就這麼「正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同桌也仍然是以前那個男生，

只不過他的臉此刻卻如同被揉爛的橡皮泥一樣，看上去無比扭曲可怖，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混亂起來，老師講課的音調變得古怪而尖銳，宛若地獄的聲音。

「歡迎你，來到真實的世界。」

田曉的聲音從姜熠頭頂響起，後者猛地抬頭，一隻手卻從背後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

姜熠下意識朝身後揮出一拳，但下一秒，田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姜熠的面前，猩紅的嘴唇幾乎要貼上後者的臉了。

田曉充斥着病態美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如機械般生澀的聲音響起，開口卻沒有任何活人的氣流吐出。

「規則的寄宿者，毋需畏懼林地……」

田曉說完這句話，就又一次消失在了姜熠的視野里，再重新出現在了他的左側。

「即使這份力量不屬於你，而只是偷竊所得，也請回到它降臨的地方，那將是你所尋真理的居屋……」

姜熠呼吸混亂，恐懼的尖鳴在腦中響起，無比壓抑恐怖的情感一次次重複地壓榨着他的神經，讓他有種瀕臨崩潰的感覺。

「別說了！」

「不要相信世界的表層，那都是它用以欺瞞的修飾，」

田曉又一次閃現到了姜熠面前，此刻的她卻突然變得披頭散髮，臉上帶着詭異的虔誠表情，

姜熠此刻已經開始跪在地上胡言亂語，情緒崩潰地哭哭笑笑，傷口和血液在胡亂飛舞，讓他看上去無比嚇人，

鎖鏈斷裂的聲音連綿不絕，而他身邊的一切事物也開始出現不自然的變化。

田曉緩緩靠近了姜熠，做出了擁抱的姿勢。

就在她張開雙臂的那一刻，無數飛蛾張牙舞爪，從她的袖子裏，嘴巴里，甚至是耳朵中飛舞而出！

「去接受，去敬仰，去感恩，規則的寄宿者，傷口是你的通行證，而死亡並不是你的終點，」

「當你褪去污濁的肉體，沾染林地的鼻息，方可重獲覲見輝光的榮耀……」

「歡迎回歸真實。」

扭曲的空氣凝固了一瞬間，時間彷彿出現了一刻靜止。

「唳！！！」

兇惡的銳鳴聲從飛蛾的奇怪口器中傳出，鋪天蓋地地朝姜熠涌去！

後者神智失控，拼盡全力舉起手來，手中死死握住聯繫之劍，彷彿想和那些曾差點將自己吞噬殆盡的飛蛾做最後的鬥爭，

「姜熠！」

「姜熠！」

教室里那些面容扭曲的學生和老師，全然沒有注意到那些飛舞的飛蛾，還有抱着腦袋全身是血的姜熠。

就連艾莉希雅，都是那種扭曲的模樣，

除了顧茗。

那種純粹的，不着雕飾，仿若天工的美麗，與一切瘋狂和扭曲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向姜熠伸出了手。

「叮——」

突然，

教室的窗戶猛地破碎，無邊無際的粘稠黑霧從地平線的最遠處蔓延而來，如同洪水決堤。

而與此同時，那些飛蛾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死死擋住了一般，不管如何努力去接近近在咫尺的姜熠，都無法再進一步。

「喊出來，姜熠！」

意識模糊之際，姜熠突然聽到了兩道熟悉的聲音，他張大嘴巴，鮮血和牙齒同時脫落，

而那三個字也終於脫口而出：

「座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