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千萬句辱罵的話涌在喉頭，皆因過分惱怒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顧氏臉色漲成豬肝色，像是要馬上爆炸的皮球。
「阿左。」
洛如霜帶着些數落的語氣，字字句句卻是嘲諷顧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在人前將他人不喜歡聽的事實道出來嗎？如此一來，他們心中作何感想？」
「你！」
這番明嘲暗諷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顧氏氣得兩腿拌蒜，渾身篩糠一般抖起來。
洛如霜不再管她，開口向孟氏討要些酸菜。
孟氏正疲於應對現場尷尬的氣氛，聽見這話便熱情地去為洛如霜撈了幾碗出來。
見自己的媳婦不幫自己，還將好處給別人，顧氏氣得將胳膊下的罈子用力往地上一放，抄起身邊的掃帚就大呼小叫地沖了過來。
「掃把星！我撕爛你的嘴！」
她激動得厲害，一個沒注意便撞上了門板，立即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捂着額頭，「哎喲哎喲」地叫起來，掃把也脫了手。
幾個路過的看客瞧了這副滑稽的模樣，樂得開懷大笑。
顧氏自知臉皮丟盡，心中又燃起一股騰騰怒火。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來也必須給這掃把星一點顏色看看！
她堅強地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掃把，又大喝着「掃把星」衝過來。
憤怒得緊，臉上一片通紅，眼睛血絲翻湧，五官扭曲，當真像是從年畫上跳下來的兇惡門神一般。
阿左眼疾手快，一把將洛如霜拉到身後，自己則擋在她身前，將身後的少女完全遮擋住，一掌將直奔門面而來的掃把擊飛。
顧氏正在胡亂揮舞，還未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兩手空空，震驚地向上抬頭，瞧見是阿左的臉，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便發揮起潑婦的長處來。
她坐地不起，雙腳亂蹬，雙手也是胡亂地拍了一通，口裏嗚嗚咽咽地亂叫亂嚷，「老爺子！老爺子，你快點出來啊！你看看你這個孫女！」
滿地的泥土都被她踢了起來，面前空氣灰濛濛一片。
聽到顧氏的哭鬧，洛老爺子倒是很快露了頭，他手上還拿着沒有抽完的旱煙袋，見了眼前一片狼藉的場景登時垮下臉來。
他還是擺着那副文人架子，自以為清雅，那「面子」二字是被他奉若珍寶的，看到顧氏這般潑婦的模樣登時有氣沒處撒，臉色也很快由黑轉紅。
再一眼看到洛如霜和阿左在門口站着，更是惱怒，拿着旱煙袋顫顫巍巍地指着，斥責道：「你……你怎麼在這裏！洛家容不下你！還不快滾！」
說罷，他便要上前關門，也不管自家媳婦孟氏還在屋外，不料也是腳下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將那還未痊癒的尾椎骨又跌了一次。
阿左眼中閃着幽黠的暗芒，一張臉卻是無知懵懂的樣子。
「洛老爺怎麼總是走不穩呀？」
洛如霜看到這場景，憋着笑認真建議，「您還是找個拐杖吧，也省得下次摔倒時被我們這些「掃把星」瞧見。」
「你！你！」
洛老爺子氣得不輕，一雙眼睛也鼓了起來，像是要吃人。
「莫要吵了，莫要吵了。」孟氏急得滿頭大汗，一邊將手中的酸菜遞給洛如霜一面焦急地打圓場，「今天算是我的不對，大家還是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她去扶地上還在亂叫亂鬧的顧氏，對方仍舊不起來，好在哭累了只是抽泣。
孟氏無奈，只得又對着圍觀的人大叫：「散了吧，散了吧，沒什麼好看的！」
此時若是再不走便有些不識好歹了。
趁着現場混亂，洛如霜怕引來官兵，便拉着阿左溜開了。
少年的眼睛不知何時被那散發著奇異香味的菜肴吸引，覺得好生奇怪，往日瞧見的菜品盛出來都是青翠碧綠的，咬在嘴裏脆脆的，這碗菜怎麼瞧起來乾癟得很？
顏色也不大好看，當真能吃嗎？
「如霜，這是什麼菜？」
按捺不住好奇心，阿左瞧瞧那乾癟滴水的菜葉子，再奇怪地看看如獲至寶的洛如霜。
少女眉眼含笑，眼睛像是早晨的露水，透着日光閃着寶石般的光芒。
阿左最喜歡她這個表情，讓人看着心裏踏實，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雖不知身前人為何這般喜悅自信，阿左也仍舊開心起來，一雙長眉輕輕地彎着，一雙眼睛也是閃閃發亮。
「這可是好東西呢。」
姑娘眉眼彎彎地瞧了阿左一眼，臉上帶着些神秘而動人的笑，讓人忍不住去細細地瞧。
出乎少年預料的是，洛如霜沒有帶他回家，而是一路領他來到了河邊。
此時是秋分前，魚兒正是膘肥體壯的時候，若是幸運捉住雌魚，說不定還能獲得滿魚肚子的魚籽。
清風刮過河面，水流算不得湍急，卻也是頻頻發出些流動的聲響，衝擊在石頭之上，迸裂成千萬顆水晶。
阿左瞧着這河面，帶着些遲疑道，「如霜今晚是想吃魚嗎？」
「真聰明。」少女仍舊眉眼帶笑，贊善地拍了拍阿左的胳膊，隨後便開始挽袖子準備下水。
「放心。」少年也學着她的樣子挽起袖子和褲腿，「阿左一定能幫你捉好多好多魚。」
他被那清澈的水流和涼爽清風賦予了太多自信，然而下水后，他卻僵硬在了原地。
方才在岸上沒有感覺，如今下了水他才覺着，這河水太過湍急，腳下的鵝卵石也是滑溜溜的，像是多邁出一步，那些調皮的石頭便雖是準備絆倒他。
下意識求助般地看向不遠處的少女，只見對方手上竟然已經提了一條魚。
那魚兒很不聽話，洛如霜捏着它的嘴，它寬大的尾巴便不住地掙扎亂晃，濺了少女一身的水花。
姑娘好不容易制服了它，臉上和頭上卻儘是水珠，微弱的日光不足以讓這些水花泛出些光澤，卻也是動人不已，恍若一朵伸出水面的芙蓉。
阿左怔愣一下，下定決心要捉住比洛如霜更多的魚。
瞧了半天邁出第一步，不想馬上就腳下一滑，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