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紙人
“沒油了。”陸銘惱火地回答，“我明明加滿了油才出來的。這才開出來多遠的距離，油箱就見底了？！真是奇了！”
“那找加油站加點油吧？”洛羽秋問。
“嗯。”陸銘回答，抱怨着放慢了車速，前方的道路逐漸變寬，車燈照射下，遠處出現了一家加油站，孤零零地立在路旁。
陸銘減慢了速度，慢慢地把車開進了加油站。
加油站里光線不太好，陸銘將車隨意停在一個油箱前，扭過頭邊按響汽車喇叭，邊看向兼做員工辦公室的超市看去。
這裏的加油站里不同於其他地方的那樣，往往車剛開進加油站，就有工作人員跑出來拿着加油槍，指揮着停車加油。
直到陸銘將車停住，又按了幾聲喇叭后，才看到有員工悠閑地出了值班室，不急不慌地向他們走來。
“要加多少？”汽車旁，加油站工作人員向車內詢問。
“加滿吧。”陸銘說，然後打開加油口，指着車子的後面。
工作員麻利地加滿了油，一邊將加油槍掛回機器，一邊略微彎腰，對着車裏的陸銘伸出了手：“一共加了二百塊的油費。”
透過陸銘身體的間隙，洛羽秋看到工作人員頭頂上的帽子壓得極低，整張臉隱藏在黑暗下完全看不清樣貌。
“出發了。”等到對方讓開了路，陸銘發動車子繼續前進。
在車子重新上路之後不久，導航儀又開始出現了毛病，先是毫無準頭地胡亂指了一通路。明明前方只有筆直的一條道路，它卻不停地反覆提醒轉彎，轉彎，到了最後，竟然直接關機罷了工。
沒有了導航儀時不時冒出的提示噪音，車裏變得更加安靜，洛羽秋搓了搓手臂，莫名的感到了一絲涼意。
突然的，正在開車的陸銘爆出了一聲怒喝。
“怎麼又沒油了？！”
剛加滿沒多長時間的油箱又見底了，顯示板上油量不足的提示燈也又一次閃爍起來。而車燈照射下的前路，再次出現了一個加油站。
“又是加油站！”洛羽秋看着不斷接近的加油站，心裏隱約有些不安。他伸手關上了車窗，手緊緊抓着車門的把手，視線隨着汽車開進加油站，向工作人員休息的值班室看去。
還是停了好幾分鐘后，工作人員才姍姍而至。
等着對方將油加滿，收了錢轉身向值班室走去，陸銘並沒有開車離開，而是拔了車鑰匙，動身開着車門準備下車。
“我去買包煙，你在車上等一會兒。”陸銘說著伸手去按下車的門鎖，但下一秒洛羽秋看到已經準備下車的他，又神色古怪地重新坐好，將車子啟動加速開出了加油站。
“還是不買了，到了龍城再說吧。”陸銘說。
汽車再次行駛，洛羽秋微微側身觀察了幾眼陸銘，他看見對方眉頭緊鎖，手指在方向盤上不停地敲打着，時不時地向油表顯示飄去一眼
洛羽秋也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向顯示板上油箱的提示燈，上面顯示的是油箱已經滿了。
不過再過一會它就會又突然變空了……
洛羽秋感到手心滲出了汗，黏糊糊的感覺讓他更加不安。
到底是什麼怪物在阻止我們前進？究竟要幹什麼？
“那個……”洛羽秋想要問問對方有什麼發現，可開了口才發現和對方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還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
“嗯？害怕了？”聽到洛羽秋出聲，陸銘緊繃的臉露出了一絲微笑，扭頭看着洛羽秋，笑嘻嘻地開玩笑：“不怕不怕，哥哥保護你。”
“……誰怕了。”洛羽秋不爽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故意地提高音調，說到：“我問你正事，你知道是什麼東西在作怪嗎？”:筆瞇樓
“不知道。”陸銘搖了搖頭，手指輕敲擊着方向盤：“這東西設置了針對我的結界，剛剛給車加油的時候，本來想下車去看看，結果發現車門被施法封死了。”
“那他要比你厲害嗎？”洛羽秋問。
“說不定。”陸銘挑了挑眉，語調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說道：“又來了。”
前方再次出現了熟悉的加油站，洛羽秋低頭去看油箱，果不其然又見了底。
等到加完油之後就會又是一個重新的輪迴，倘若不打破的話，兩個人就要在這裏無限輪迴永遠離不開。
陸銘被對方針對了，再有能力也使不出來。所以，能打破這個輪迴的只有……
洛羽秋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將掌心的汗水蹭掉。也像是將不安抹掉，在陸銘將車開進加油站，停穩之後伸手按下了車門的門鎖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車門隨着自己的操作竟然非常輕鬆地打開了。
“這……”望着緩緩打開的車門，洛羽秋有些手足無措，將頭探出車外看了看，見沒有什麼異樣，才小心的下了車。
“你從這面下得出來嗎？”下了車，實打實地站在地面上之後，洛羽秋轉身向坐在駕駛室上的陸銘詢問。
他話音剛落，汽車的車門突然“砰”的一聲，彷彿是被人猛推了一把，緊緊的關死了。
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洛羽秋本能地後退一步，大聲的對着車裏人喊道：“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事？”
“那東西不想讓我下車，看來這裏是針對你的。”車裏的陸銘開了口，聲音傳到洛羽秋耳中卻像隔了很遠的距離，迷糊不清。直至最後，那點微弱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四周只剩下一片寂靜。
就連蟬鳴蟲叫的聲音都聽不到，加油站里猶如一個聲音的黑洞，寂靜得可怕。
洛羽秋腦子裏回蕩着陸銘的最後那句“這裏是針對你的”，他緩緩地轉過身，望向兼做超市的員工休息室。
那裏燈光明亮，看起來溫暖又安全，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衝進去。
洛羽秋也正這麼做了，不過他並不是貪戀那些光明，而是在冥冥中有一種感覺，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從裏面走出的那個工作人員。
“歡迎光臨！”
當洛羽秋推開超市的玻璃門時，門旁的波偶玩具發出了清脆的歡迎音效。他咬緊嘴唇，把因為剛剛那聲“歡迎光臨”嚇到的心放回肚子，警惕地走了進去。
這裏和外面的其他超市沒有什麼不同，一進門就是好幾個擺滿了各種商品的貨架，左拐靠牆有幾張桌子，椅子，估計是為司機臨時歇腳準備的。
而右轉則是一個半包圍的服務台，一個頭上戴着帽子的工作人員站在裏面，低着頭不知在做什麼。
洛羽秋並沒有直接去找對方，而是轉身繞進了貨架之間。
將自己藏在貨架后，隨便地拿了一件，裝出挑東西的樣子，然後偷偷地觀察工作枱上的人。
他害怕對方是個紙人，之前加油的時候燈光又暗，對方還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出來是人是鬼。
然而對方似乎耐心很足，洛羽秋幾乎將身前貨架上的東西都拿了一遍，對方卻連頭都沒有抬起來一次。
對方是故意的嗎？
洛羽秋撕開了貨架上拿下的建議剃鬚刀的包裝，對方依舊埋着頭沒有反應。
洛羽秋拆開了剃鬚刀，取出刀片捏在手中，對方依然還是埋着頭沒有任何反應。
“啪”一聲他把拆散的剃鬚刀扔到地上，洛羽秋無聲的罵了一句，赴死一般地朝服務台走了過去。
“你好。”隔着服務台，洛羽秋對着低垂着頭的工作員伸出了手：“我要辦張加油卡。”
說著，他伸向對方的手突然加快了速度，猛地朝對方手腕抓去。
可是還是被對方敏感地躲開了。
緊接着他聽到“細細簌簌”的聲音隨着工作人員后跳逃開，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似乎有無數的活物將自己包圍住了。
這些聲音實在令人太過在意，他放棄了繞道服務台後面去抓對方，轉頭向四周看去。
無數只白色的紙耗子從貨架上、角落裏鑽出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超市的地板上便爬滿了白色的耗子，彷彿潮水一般，還在不停地往外涌着。
“嘶——”突然地，洛羽秋感到腳腕一痛，低頭一看，自己無意中被一隻紙老鼠爬上鞋子，咬了自己一口
他趕緊抬腳甩掉那隻老鼠，又對着靠進來的老鼠一頓猛踩。
好幾隻老鼠都被踩扁，但是更多的老鼠沖了上來，不怕死的前仆後繼。爬上鞋面，扒着褲腳，向著洛羽秋身上爬着。
他只得不斷地拍打，抓住這些紙老鼠，把它們從自己身上扯開，拋得遠遠的。
手掌上之前為了試探工作人員是不是紙人而劃破傷口滲出的血，在被紙老鼠沾到之後，那些老鼠瞬間燃燒。燒成一團掉到其他的老鼠身上，頓時“吱吱”地點燃了一大片。
洛羽秋清楚地記得，之前在醫院的時候，自己的血逼退過紙人。
他使勁擠壓傷口，擠出更多的血灑向老鼠群，踩着燃燒起的紙老鼠屍體，向躲在服務台後看戲的工作人員抓去。
他想要抓住對方，只要消滅了那個傢伙，一定就能打破現在這個困局。
但是那些煩人的紙老鼠不怕死地爭先恐後，擠在一起，堆積着身子，堆成一道牆絆住他想要前進的腳步，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身上不停地被紙老鼠啃咬着，腿上，肚子，手臂上，無論是被衣服覆蓋的地方，還是皮膚裸露的地方，都傳來陣陣被撕咬的疼痛。
它這是想要用這些紙老鼠耗死自己。
這想法在他腦子裏閃現，但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晚。整個超市裏所有能夠落腳的地方都爬滿了紙老鼠，“吱吱吱吱”地瞪着無數只紅眼看着他。
一個恍惚，洛羽秋體力不支的摔坐到了地上，紙老鼠們更加洶湧地撲了上來，將洛羽秋完完全全的埋了起來。
“嘻嘻”聲短促的怪笑聲傳進洛羽秋耳中，他一動不動維持着之前摔倒跪坐在地上的姿勢，任憑那些煩人的東西爬到自己身上，啃咬自己的頭髮，脖子。他咧了咧嘴角，倒吸了口涼氣，手中捏着的刀片從手指間脫落，手腕上又出現一道細長的傷口，暗紅的血液順着傷口流了出來。
及其輕微的腳步聲穿過鼠群鑽入耳際，洛羽秋屏住呼吸靜靜辨別，努力從那些紛亂的聲音里判斷出對方的方位。
“嘻嘻”，又是一聲短促的笑聲，帶着員工帽的工作人員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白紙糊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