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紙人
“我沒有家。”洛羽秋苦着臉回答。他說的並沒有錯，洛話的房子昨天剛被討債的債主收去抵了錢，而在他老爸破產之後，以前那些相好的朋友親戚在出事之後紛紛撇清關係，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什麼衰運麻煩。
唯有多年不聯繫的姑媽給他寫了信，聯繫他說要收留他，照顧他一直到考上大學。
結果到了這裏，等待洛羽秋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沒有家？”陸銘斜目，又問：“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回龍城，明早還要上學。”洛羽秋回答。
“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一會說自己沒地方可去，一會又說自己明天還要上學。”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陸銘笑了兩聲，從倚着路燈柱的姿勢直起身體、一個轉身將對方完全罩住，背着光垂眼看着對方。
“我說的都是實話。”洛羽秋一臉平靜地回望着對方，他後退半部將後背完全靠在了燈柱上，一顆心卻止不住暗自砰砰直跳。
“正好我要回龍城，那要不要順路一起？”陸銘問，但沒有如同想像中那樣得到對方激烈的應答。
他看到眼前的洛羽秋頓了頓彷彿在猶豫，少頃才點了點頭，說：“謝謝。”
洛羽秋怎麼都沒想到眼前的人居然也要回龍城，而且還提出可以帶自己一起回去。
“又是謝謝，你就不能換句話？”陸銘居高臨下的將洛羽秋困在路燈下，雖然說著不高興，但臉上一點用沒有表現出來。他低下頭，一副玩味的看着洛羽秋說到：“你就不能換句話說說？”
洛羽秋沉默了，半天才又蹦出來幾個字：“我會付車費的。”
“你真是……”陸銘噗嗤笑出了聲，好氣的搖搖頭，大拇指指了指路邊停着的一輛深藍色商務車，說：“上車吧。”
“等下，等一會我。”隨着陸銘所指看到了路邊停着的，他在對方要轉身走向車的時候，出聲喊住了對方，然後轉身向路邊還開業着的報刊亭跑去。
很快洛羽秋懷裏飽了兩瓶可樂跑回到陸銘身邊，伸手遞給對方一瓶，說：“給你。”
“那我也謝了。”陸銘笑着說，隨後上了車。等到洛羽秋也上了車，他發動起汽車，開動起來。
星空星光閃爍，車海車燈明滅。
夜空下陸銘輕車熟路的在大街小巷穿梭着，洛羽秋起初只是靠着車窗看外面車海行人，漸漸的他發現了些許的不對勁。
汽車開進的街道，像極了自己白天尋找姑媽家走過的街道。
“你這是要去“青黴巷”嗎？”看着外面飛速被拋到車后的熟悉街景，洛羽秋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慌。他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己的握緊成了拳頭，小心問陸銘。
“你還記得路啊”陸銘歪頭看了看洛羽秋，說：“我朋友在這裏，我去找他拿點東西。”
說話間，陸銘停了車，熄車拔着鑰匙對洛羽秋又問道：“那你也應該知道這裏吧？”
這裏？
聽着對方的話，洛羽秋下了車向周圍看去。
行人寥寥的巷子裏建築破敗殘缺，幾盞路燈勉勉強強將道路照亮，巷子口舊樓的牆根躺着一塊破碎的石牌，上面刻着青黴兩個字。
這裏就是姑媽家……
與白天幻境裏截然不同的兩個場景。
“我可以去巷子裏面看看嗎？”洛羽秋試探着問陸銘。
“無所謂，反正這裏已經沒人居住了。”陸銘聳肩，“那我去辦我的事情，一會車裏見。”
說完，揮了揮手，轉身走遠。
洛羽秋也向著巷子裏走去，起初還在疑惑對方為什麼說這裏已經沒人居住了。走近后他才發現，這裏的建筑前面上都蒙上一層黑灰。
是那種被火燒之後的留下的煙灰黑色，一直漫然，直至視線看不到的盡頭。
洛羽秋想起了幻境裏那些灰暗的建築，以及圍觀的人們說的話。
這裏之前發生過火災。
巷子裏路燈能夠照亮的範圍實在是太少，洛羽秋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功能，照向每個經過的房子。
雖然它們被程度不同的燒毀，但大多數還是能看到掛在牆上的門牌號碼。
順着門牌一個個順下去，洛羽秋終於站在了一棟門窗都被燒毀的二層小樓前。
這裏就是姑媽家的地址了。
他高舉起手電往房子裏照了照，裏面亂七八糟的攤着一堆東西。而通向二樓的樓梯一片漆黑，隱約看着好像還缺了好幾節。
他伸出腳在雜亂的廢墟上踩了踩，確定腳下道路夠穩定，才繼續小心前進，走進了屋裏。
手電光照了一圈裏面垃圾，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大概沒有燒毀的都被搶救走了吧。
“不知道姑媽家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洛羽秋嘆氣，探尋並沒有解開自己任何的疑惑。
到處都是沒用的垃圾，燒毀的殘磚破瓦，再呆下去也沒什麼用。雖然心裏很是不滿，洛羽秋還是邁步決定離開姑媽家。
自己不知道浪費了多長時間，或許外面的已經等自己好半天了。
這麼想着，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腳下的路也就不如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很快的他就為此付出了代價哦，的一腳踩在了燒成炭的木條上，隨着‘喀嚓"
一聲斷裂，他整個人摔倒坐到了地上，手機也因此脫手飛出去了好幾米遠。
腳下的東西雜亂，他摔倒的時候不知道慌亂中又踩到了什麼，一下子扭了腳，鑽心的痛。
“啊——痛——！”摔倒時候又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痛的他額頭上頓時滲出了汗水，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捂哪裏的好。
坐在地上痛苦了好半天，直到所有的疼痛變得麻木，他才費力撐着地面爬起，一瘸一拐的向手機走去。
手機屏幕還亮着，屏幕也頑強的沒有一道裂痕。看到手機沒有問題，洛羽多少秋鬆了口氣，伸手去撿手機，不小心連手機下面的紙張一起拿了起來。
紙張被撕爛，拿在手裏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到哪裏去了。
洛羽秋對手裏的東西並沒有上心，只是用手電照着略微看了一眼，看到上面寫着‘保險"字樣。
保險單嗎？也沒什麼特殊的。
他掠過中間大段的字，直接向最下角的簽名看去。
投保人簽名的地方被撕掉看不到了，而留下的受保人的那一欄上，寫着的名字赫然是自己的。
“洛羽秋”
“為什麼我的名字會出現在這上面？！”洛羽秋不禁驚訝的出了聲。
背後突然一陣寒意，他不想再向深處想，也不想再在這裏停留一份，踉蹌着跑出了廢墟，往汽車的方向跑去。
心中的恐懼草一般飛快滋生，他迫切的想要看到個活人。
停在巷子口的汽車旁，陸銘正靠着車門和早上的青年聊着天，他狠吸了口夾在指間的香煙，吐出一口煙霧，對好友說：“那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你真的不幹了？這可比當什麼臨時老師賺的錢多好幾倍。”好友試圖勸說。
“不去了，我答應老楚了，去他們那帶半年的課，不然也對不起我好不容易考的這個本子不是嗎？”陸銘輕鬆的說著。
“那還不是你打發無聊才考的！”好友說：“你走了以後，再賺到的錢就只能我自己一個人花了。”
好友裝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做了個數錢的動作，抬頭間看到了正漸漸走近汽車的洛羽秋。
“呦！”他吹了聲口哨，對陸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身後，開玩笑道：“我說呢，原來如此啊！見色忘友的東西，你這小子居然這麼快就追到手了。”
“你說什麼呢！”陸銘回頭，看到了跛着腳的洛羽秋，一瘸一拐的正向車這面走來。
“你這是怎麼了？”陸銘幾步走到洛羽秋身邊，伸手熟絡的就要去扶住對方。
“沒事，我就是崴了腳。”洛羽秋推開陸銘伸出去的手，卻沒看請腳下路面上的一塊石子，一腳踩上滑倒，站立不穩向陸銘身上倒去。
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陸銘直接將洛羽秋橫抱了起來。
洛羽秋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對方抱起來，愣了好幾秒才把眼前發生的事情與真實連接起來，頓時不自在的掙扎了起來。
洛羽秋全身的汗毛驚訝的根根直立，這還是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公主抱，他感到彆扭又害羞，還有一絲絲的溫暖。但是被陌生人看到未免也太尷尬了些。他推搡着陸銘結實的胸口，大聲說道：“放我下來！”
“好好。”陸銘兩步走到車門前，聽話的放下了洛羽秋，伸手剛準備去拉車門，卻被洛羽秋搶先拉開了門，一屁股坐進副駕駛去將自己藏進了陰影里。
“那我就走啦。”看着貓一樣竄進車裏的洛羽秋，陸銘慫了慫肩膀對好友道別。
好友則是回了一個神秘的笑容，揮揮手回應說：“難道你找的是？！居然真被你找到了，希望下次再見面是喝喜酒了。”
汽車再次啟動，隨後便是漫長無聊的長途行駛。汽車裏一片安靜，陸銘以為洛羽秋睡著了，可是每次扭頭去看對方，都看到對方瞪着一雙杏眼看着窗外。
他還和以前一樣不愛說話。
“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嗎？”陸銘決定將這僵局打破。筆蒾樓
洛羽秋搖了搖頭，依舊沒有說話，他側過頭看着窗外黑暗。汽車裏氣氛變得更加沉寂，陸銘猜不出對方此刻在想什麼，只能同樣沉默着，默默的開着車。
過了好半天，他才聽到鄰座傳過來喪喪的一句“找到了。”
兜兜轉轉又只剩下了一個人，洛羽秋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無助地絕望。
從卧室看到披着月光匆匆逃跑的畫面再次閃過腦海，他突然有些想哭，死死的咬住下唇忍住想要噴薄而出的情緒，搭載在腿上的雙手手指不住糾纏着，指關節都因為用力缺血變得灰白。
終究自己還是被拋棄了。
他不想承認，忽地聽到一聲咂舌傳進耳中，讓他不由得收回思緒扭頭去看。
他看到陸銘不停的瞄着顯示車況的顯示器上，眉頭緊鎖，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
雖然不懂開車，洛羽秋還是湊了湊頭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