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初來乍到(二)
沈千山聞言,眼中寒冰凝結。
他冷冷地看了岑輕衣一眼,並不多言,只道:“隨我來。”
“新手大禮包使用結束,此後無動作指導類獎勵,請宿主自行摸索。祝宿主任務愉快。”
岑輕衣一個哆嗦,終於從系統那裏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
她被沈千山冰冷的眼神看得脖子後面汗毛直立,瞬間出了一身白毛汗。
她乾乾地笑了兩聲,僵硬地把琉璃盞放到桌子上,不自在地挺了挺背,咽了口口水,學着原主的語氣,盡量不顯突兀地說:“哈哈哈哈,是和仙君開玩笑的,仙君千萬不要介意。”
沈千山“嗯”了一聲,看也沒看她,兀自轉身離開。
小師妹早就在一旁嚇成了一隻瑟瑟發抖的鵪鶉。
“走,跟上。”
岑輕衣一把握住小師妹纖細的手腕,帶着她三步並兩步趕上沈千山。
雖然知道這裏不過是壺妖的幻境,岑輕衣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它。
她憂愁地捏了捏小師妹的手腕。
握在骨節上還能空出來一個指節,感覺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更是指望不上她了。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聽沈千山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出去的路。
三人踏出掛滿紅綢、滿是香薰的屋子,一道廊門便出現在眼前,“極樂鄉”三字用力極深的刻在匾額上,廊門兩旁還掛着一副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對子:“入得此門難逃煉獄,出得此門便入苦海。”
岑輕衣眯着眼睛看了幾眼,沒想明白,但沈千山已經要跨過門檻,她便也顧不得太多,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只是她慌慌張張,落腳就“噗”地踩進一個大水坑,泥水浸透了她右邊的鞋襪和裙擺。
沈千山停住了腳,眉頭微皺,神色中帶着些許不悅。
小師妹獃獃地盯住她濕掉的鞋襪,哆嗦了一下,立馬蹲下身,要將自己的鞋襪脫下來換給她。
“誒,等等等等,不用不用。”岑輕衣趕忙托住她的手臂,把小姑娘豆芽般的身體硬掰起來,有些不高興道,“你怎麼想一出就是一出。”
她抖了抖鞋襪中的水,又毫不在意地拎起裙擺,用力把水擰乾,一邊說:“我又不喜歡欺負小孩子,再說你的鞋我就能穿上了么?真是傻姑娘……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小師妹低聲回答:“回大師姐,我叫姜嬗。”
“哦,姜嬗,下次不需要你這樣了,知道了么?”岑輕衣帶着歉意,向沈千山笑了笑,隨後又板起臉來教育小師妹。
姜嬗囁囁,終於應聲。
沈千山在旁等着,見她們已經處理好了一切,便道:“走吧。”
岑輕衣聽他聲音中並沒有怒意,又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神色中的不悅已經散去,暗自鬆一口氣。
她一向自來熟,又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此時沈千山並未對她表示很強的敵意,她便邊走邊時不時看上兩眼。
沈千山語氣淡淡:“看什麼?”
岑輕衣偷看被抓包,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連忙移開話題:“方才還多謝仙君了,不知仙君尊名?”
“沈千山。”
“嗯,好名字!巍巍乎高山,和沈仙君相當般配。仙君,我們這是要去哪裏?這路上怎麼沒人?你看……呃……”
沈千山淡淡地瞥了岑輕衣一眼,她怏怏地閉上了嘴。
不問就不問!凶什麼凶!大冰塊!
沈千山相當冷淡,她便也不再自討沒趣。
而姜嬗似乎還是很怕她,無論什麼問題都只是小聲地“嗯”一句。
岑輕衣便也不再說話,努力在腦中回憶,試圖捕捉關於壺妖的零星記載。
但欽天司的試煉境對於沈千山來說不過是一場相當簡單的考驗,岑輕衣依稀記得原文中只是用一兩句話解釋了一下試煉境的工作原理,剩下極大的篇幅都用來刻畫沈千山暴力破境時的絢麗場面。
這壺妖的名字好像還挺繞,是什麼來着?好像是……
“到了。”
靈感如微光一閃而過,岑輕衣沒能及時抓住,懊惱地敲了一下腦袋。
接着,她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靈龕前,龕內供着巨大的神像。神像巍峨,面覆白紗,隱隱綽綽,看不清楚。
龕前一群穿着各個宗門衣裳的弟子或坐或站,但看見他們的到來,神色中都透出一絲警惕。
沈千山抬手,金光驟閃,一道巨大的半球形結界倏忽出現在眾人眼前。
而處於內里的一個弟子看到結界出現,突然跳起來,指着沈千山開口罵道:“無恥小人!放我出去!別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進欽天司!”
沈千山置若罔聞,對岑輕衣和姜嬗說:“進去吧。”
“你!”那弟子見沈千山無視他,臉瞬間漲紅成一塊豬肝,卻強行將怒罵壓了下去,轉頭煽動結界中的其他弟子,“我一個人出不去也就算了,但你把大家都困在這裏,這又是什麼道理?”
結界中弟子或許也早有這種想法,一看到有人帶頭說話,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那弟子見有人支持他,氣焰更盛:“莫非你想獨吞破境之功?”
沈千山終於正眼看他,語氣冷硬:“我已說過,這幻境中似有魔氣,故由我來確保眾弟子安全。你們且呆在結界中,不要亂跑。”
他聲音柔和了些,對岑輕衣說:“你進去吧。”
看着她倆人乖乖進入結界后,他復一揮手,金光一閃,結界突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直到沈千山離開,那弟子才終於敢“呸”出來,咒罵一聲道:“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旁邊有人拉住他:“二師兄,算了!你看他布結界如此輕鬆,修為想必極高,說不定還在師父之上,惹不起啊。”
那弟子聽他竟將沈千山和他們師父比較,狠狠瞪了他一眼,啐了一聲,道:“叫誰二師兄!”
他突然換了張臉,笑眯眯地轉過頭對着剛進來的兩人。他眼睛被顴骨上的肉擠到成一條小縫,搓着手,活像一隻不懷好意的黃鼠狼:“想必二位美……師妹也是被脅迫來的,別怕,我是幽雲城二弟子鄒里,不會害你們的。敢問二位師妹師出何門?”
岑輕衣看他尖細的眼睛一會兒盯着自己,一會兒盯着姜嬗,閃爍出曖昧不明的光,頓時心生反感,一把把姜嬗護到身後,冷淡地說:“神女殿。”
鄒里瞬間就像是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喉嚨里“咯咯”兩聲,面帶驚恐地急促後退:“神……神女殿?你就是岑輕……岑大師姐?!”..
岑輕衣挑眉,看他連叫出她名字的勇氣都沒有,有些譏諷地笑道:“哦?你認識我?”
鄒里乾笑了一聲:“認識認識,進來之前大家已相處月余,誰不知道您的大名?”
岑輕衣略帶嘲諷地想:“喜怒無常的大名么?”
鄒里趕緊寒兩句,又坐到其他弟子前面,嘰里咕嚕的,也不知道在什麼。
但岑輕衣明顯感到那邊的弟子時不時投來的略帶警惕和驚恐的目光,想必沒說什麼好話。
一路走來有些疲憊,她想找兩個小蒲團坐着,但是蒲團早就已經被先來的弟子搶光了,她便撿了兩片大桑葉放在靈龕前的台階上,招呼着姜嬗:“師妹來,坐着休息一會兒吧。”
姜嬗面露難色:“大師姐……”
岑輕衣見她有些勉強,自己也不坐了,繞着靈龕走了一圈,眼睛盯着面容若隱若現的神像,努力回憶破境之法。
正此時,一位坐在結界邊上研究破除方法的弟子驚呼:“你們快看!那是什麼!”
岑輕衣猛然回頭。
一群青面獠牙、身着嫁衣的女屍,揮舞着白骨森森的指爪,正向神龕急速靠攏!
呼吸之間,竟然已經將結界牢牢圍住,渾濁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站在結界邊上的弟子,腐爛的嘴角扯出一抹陰笑,露出黑黃的牙床。緊接着,尖利的指爪便從空中高高落下,那弟子眼看就要命殞當場!
“呲啦”一聲,金光乍起,指爪和結界猛然碰撞,摩擦出一串火光。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有弟子喊:“快跑啊!”
鄒里絕望道:“我們被困在這裏了,跑到哪裏去?”
“救命啊!我們要死了!”
人群登時亂作一團。
岑輕衣雙眼緊緊盯住結界,目光急掃,片刻后鬆了一口氣,喊道:“別慌!它們進不來!”
姜嬗緊緊抓住岑輕衣的袖子,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隔了十丈,鄒里卻回頭吼道:“哭什麼哭!再哭弄死你!”
岑輕衣眉頭緊皺,鞭子如驚雷,在空中發出“啪”的一聲巨響:“吼什麼吼!冷靜!結界在保護我們!”
聽到岑輕衣的話,人群猛然安靜下來,幾乎只聽得到眾人急促的呼吸聲。
鄒里的目光又流連在岑輕衣和姜嬗身上,看到姜嬗脖子上的紅痕后,眼神忽然尖利起來,就像是一個鉤子,下一秒就要扯破她的衣領,看到內里的肌膚。
岑輕衣惡狠狠地對他揚起鞭子,他猛地一縮脖子,又是害怕又是不舍地看了她們一眼。
然而變生肘腋,鄒里突然大喊:“她是岑輕衣!你們看她師妹,被她打的!她連自己的師妹都能打,你們還敢信她?”
“岑輕衣?!”
“一個月打死了二十多個家僕的那個?”
“她是和那個白衣人一起來的,說不定他們之間有什麼事情!”
“不能信啊!”
“這結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破,坐在裏面就是等死!不如我們結陣,直接攻破結界!”
“對啊,能殺一個是一個!”
只在呼吸之間,眾弟子紛紛攻向結界,內外相攻,結界猛然震動起來!
“師姐!右邊!”姜嬗驚呼。
岑輕衣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數名弟子共同結出一個巨大的光球,卻架不住光球強大的力量,一個不小心就甩了出去,直直地向站在右邊的一群弟子攻去!
“小心右邊!”
“小心左邊!”
岑輕衣的提醒霎時淹沒在別的弟子的聲音中。
左邊?
她急促地問姜嬗:“我濕掉的是哪邊的鞋子?”
姜嬗愣了一下:“什麼?”
“快說,是哪邊的?”
“右、右邊。”
岑輕衣伸手想要抓住與她擦肩而過的一名弟子,卻一下抓了個空,她只好大聲喊住他:“你看我濕掉的是那邊的鞋子?”
那弟子急匆匆地剎了車,發尾在空中甩開,篤定地回答:“左邊。”
“你確定?”
那弟子不知道急着去找誰,沖她大吼:“哎呀!我又不瞎!就是左邊!”
岑輕衣的大腦“嗡”地一聲,一瞬間,關於壺妖的記憶便排山倒海般衝進她的腦中。
她大聲對那弟子說:“你別走!來!用術法攻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