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初來乍到(一)
岑輕衣漂浮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面燈紅酒綠的場景。
“系統你出來!這就是我要穿越成的角色?這麼荒Yin?”
系統威脅完她就裝死,怎麼也戳不動。
紅燭暗昧,笑語竊竊,琉璃盞歪倒在桌子上,琥珀一般的酒液順着桌角流下來,就要滴到鋪在地上的紅裙上。
一隻素白的手快速伸出,指尖捻起裙擺,旋到一旁,像忽然在半空中綻開了一朵花,引起周遭男子齊聲驚嘆。
少女雙眼微眯,另一隻手把着酒盞,漫不經心地和圍在她身邊的一圈男子碰杯,不動聲色地將這些男子推開了些。
她一仰頭,熟稔地飲下酒液,腰間掛着的鞭子還殘留着一絲血跡。
坐在她身邊的師妹身上尚且帶着鞭子抽出的血痕,被她的動作驚得抖了一下,不安地捏着酒盞,強笑着將酒盞送到唇邊。
少女帶着些不屑,譏誚地瞥了身邊師妹一眼,下一秒卻突然變了神色。
迷濛的桃花眼忽然變得清亮,緊接着不知所措和震驚尷尬化為滔滔怒火,燃燒在她漆黑的瞳仁中。
岑輕衣柳眉倒立,劈手搶過師妹的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師妹便“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憋了許久的眼淚猛然湧出,小聲又急促地求饒:“對不起,大師姐!我錯了,求求你別打了!”
“……誒?!等等等等,不是怪你!你先起來說話!”
岑輕衣沒想到她突然來這麼一下,怒火瞬間被錯愕替代,抓住她的胳膊就要把她拉起來。
但師妹卻害怕極了,一個勁兒地往後縮,嘴裏不住求饒。
看她懼怕成這樣,岑輕衣突然對自己的未來生出一絲絕望來。
如果能後悔,那她岑輕衣就是看一胎七寶葫蘆娃、一胎一百零八寶水滸好漢,看王妃吊在外面三天成了風乾肉,也不會好奇地點開《仙途》。
熬夜追文,傷臉傷發,害人害己。
作為物理系學畜,她剛剛結束了一個在實驗室里爆肝的項目,正躺在床上報復性熬夜,迷迷糊糊地點開小說。
越看越上頭,然而快看到結局的時候,一陣眩暈襲來。
再睜眼時,她已經是小說中的惡毒大師姐岑輕衣,要完成系統的兩個任務,才能重回她的世界。
《仙途》裏的大師姐和她同名,但確是她最不喜歡的性格。
她是四大宗門之一的神女殿大師姐,卻一點都沒有大師姐的樣子,反而睚眥必報、喜怒無常。
她從小就是殿主的掌上珠、心頭寶,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殿主的寵像覆蓋著兩層面具,在殿主面前展露出笑吟吟的那一面,在別人面前卻恣意地露出陰森森的獠牙。
儘管常常有弟子向殿主哭訴,神女殿殿主卻鬼迷心竅一般相信他們與自己善良又率真的大弟子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她甚至錢權雙下,將自家大弟子塞進欽天司歷練,試圖讓她在這修仙界和王朝共同建立的最為強大的地方得到更好的歷練,說不定等再回來就能解除誤會。
但她卻沒想到將自己這掌上明珠在外竟然也一點不知收斂。
當這顆暗藏着滿腔毒液的明珠發現搭檔沈千山比自己更加厲害,而自己又打不過他時,居然就像一隻陰溝里的老鼠,在陰暗的角落露出尖牙,為讓沈千山任務失敗而無所不用其極。
但沈千山是誰?
作為《仙途》的男主,沈千山強大而又冷漠,他根本就不將這倒霉搭檔的作亂放在眼裏,揮揮手便能解決所有問題。
惡毒大師姐的妒火在屢次失敗的計劃中越燒越烈,終於心魔入體,在屠村時被除魔衛道的沈千山一劍殺死,人人叫好。
而岑輕衣就要扮演這樣一個惡毒大師姐,按部就班地走完她所有的劇情,並且攻略男主沈千山。
“……”岑輕衣面對這兩個幾乎稱得上是相互矛盾的任務,試圖給系統講道理,“你看,這兩個任務,就像是海王魚塘里的兩條魚,是不能和平共處的!”.br>
系統一板一眼地駁回了她的申訴:“宿主所在世界,“海王”戰鬥民族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領海主權,領海面積為七七萬平方公里,擁有極其豐富的魚類資源,數以億計的魚在魚塘中和諧共處。因此,命題“海王魚塘里的兩條魚是不能和平共處的”為假命題。”
岑輕衣被系統一番騷操作噎住,有點不高興地回懟:“我是理科學渣,高中地理沒學好,真是謝謝科普哦。”
系統客氣道:“不客氣。”
岑輕衣咬住后槽牙磨了磨。
又不是真的給你道謝!
系統頓了頓,又接著說:“宿主岑輕衣,你原世界身體已火化,若你完成任務,我們將贈送給你一具新的身體。若你執意不接受任務,我將啟動毀滅系統。”
最終岑輕衣還是含淚接受了系統的任務,成為《仙途》中的惡毒大師姐岑輕衣。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剛一穿越過來就遇到了這樣酒林肉池的場景!
岑適之啊岑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不能這樣下去了!【注】痛心疾首!
岑輕衣好不容易把哭哭啼啼、直打哆嗦的小師妹拉起來,一邊大剌剌地甩開袖子給她擦眼淚,腦中一邊飛速轉動。
和一個一看就是被她打傷的小師妹,在一堆男人中間喝酒,這到底是《仙途》中的哪一個場景?
《仙途》是男主視角,而岑輕衣不過是他成仙途中遇到的一個小小的反派,除了一些必要的情節,作者並沒有用太多筆墨來刻畫她。
岑輕衣看文速度又快,人又困,當時只顧得上在沈千山掀翻小反派大Boss的時候直呼好爽,導致現在她只記得一些重要的節點。
這種作者不詳寫、讀者不注意的墊腳石反派,誰知道她經歷了什麼?
手底下的師妹還一擦一抖,睜着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讓岑輕衣又是心疼又是頭疼。
還沒等她多想,系統冰冷又死板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發佈任務一:請宿主按照原主人岑輕衣的行動軌道,完善世界劇情。
“任務一第一部分:請樹立大師姐欺凌同門、沉迷美色的人設,並順利通過試煉鏡進入欽天司。任務失敗則抹殺。
“作為新手任務,本任務贈送百分之二完成度、一份新手大禮包,請宿主再接再厲。”
贈送百分之二完成度?
岑輕衣看着小師妹一身被鞭子抽出的傷痕,欲哭無淚。
這明明就是系統強行給她扣上的大黑鍋!
但經系統這樣一發佈任務,岑輕衣也終於知道了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這是她帶着一個美其名曰長長見識、實則是照顧她起居的小師妹來到欽天司,為了正式進入欽天司而進入試煉鏡,與宴飲紋壺妖對戰的時候。
也是她與男主沈千山結仇的時候。
在這場試煉中,沈千山一人一劍,不費吹灰之力就搶走了所有風頭,讓一直身處眾人崇拜目光之下的岑輕衣驟失光芒,從此被她記恨。
她還沒來得及給自己點一首《涼涼》,一個對話框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注意,您的新手大禮包還鍾就要過期了。您有兩個選擇:1.立即使用;2.選“1”。未選擇前本頁面將不會消失。”
這兩個選擇有什麼區別么!
“系統自動為您選擇選項“1”。祝您任務愉快。”
下一秒,岑輕衣就感覺自己的行動被強行控制住了。
她看見小師妹因為驚怕而緊縮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瞬間變得嘲諷的臉龐,連眼角的紅痣都帶上了幾分桀驁和譏笑。
她一把把小師妹推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下子跌倒在桌子上,因為鞭傷撞到桌角,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面容更加楚楚可憐。
接着,她皺着眉,尖細的指尖捏住小師妹擦眼淚的那半幅袖子,“呲啦”一聲,毫不留情地撕掉,露出一小節玉藕般白皙的手臂。
她彎腰,在刺着蘇繡的桌布上擦了擦手,順勢又舉起一杯酒,向周圍站着的男人們示意。
靜了許久的男人們這才像是突然被按了播放鍵,雖然不敢再靠近她,但一下子又全都言笑晏晏起來。
岑輕衣靠在廊柱旁,滿面譏笑地掃了圍在身邊的各色美男一眼,但心裏卻早就炸開了鍋。
這是在幹什麼?系統你真是出息了,居然公然強制操縱宿主喝花酒,多麼墮落!多麼罪惡!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雪亮的劍光驀然斬斷屋檐上掛着的紅綢,破開瑞腦裊裊升起的白煙。
“荒唐!”
伴隨着一聲怒喝,劍氣折轉一周,將岑輕衣四周的男人全部掀飛。
身處凌厲劍氣中間的岑輕衣卻不慌不忙地抬起眼來,向外看去。
只見一道雪白的身影自天際而來,雪衣翻飛,玉冠束髮,腳踏絲履,四周劍氣縈繞,彷彿帶着昆崙山上飄雪千里、冰封萬年的寒氣。
他沈腰潘鬢,劍眉冷冽,眼若含冰,鼻樑高而峭,嘴唇薄而利,叫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已經被三九天裏的寒風吹徹了身體,骨縫裏都透着冷。
岑輕衣卻不疾不徐地端起剩下的酒,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動,琉璃盞折射出暗昧的光。
她開口,語氣亦是暗昧:“這位俊俏的……仙君,要不要來喝上一杯?”
系統提示音馬後炮一般娓娓道來:“發佈任務二:請宿主攻略《仙途》男主沈千山。”
岑輕衣被系統控住,面上絲毫不動,心裏卻已經嚇到掉色。
夭壽了!這破系統控制着她調戲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