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讓她過兩天好日子
“姐姐,你這些年都是住在這裏嗎?”樊玲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幾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我和廷深當初從奉天搬到了符遠,就一直租住在這裏。”
樊亭聲音溫和,泡了一杯熱茶,送在了樊玲面前。
“姐姐,你應當吃了不少苦吧?”樊玲心裏有些酸楚,她的視線落在樊亭的手指上,從前,樊亭的手是一雙嫩如霜雪,軟若柔荑的手,是沒有干過任何家務的手,可如今,樊亭的手明顯地粗糙了許多,可以想像她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
“都還好,只不過是最近在醫院裏工作,顯得操勞了些。”樊亭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微笑着安慰道。
樊玲握着杯子,默了默,說,“姐,我知道你一定很牽挂念念,也很想見到她,對不起,我這次沒把她帶過來。”
在她得知裴湛山受了重傷的消息后,便從北欒匆匆趕了過來,她知道符遠這邊在打仗,又隱約聽說這邊有咯血症蔓延,又哪裏敢把孩子帶過來。
樊亭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我都知道,你這樣做是對的,念念還太小,實在不該來這裏。”
樊玲吸了吸鼻子,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的眼圈微紅,與樊亭道,“姐姐,念念是你的女兒,我會把她還給你的。”
“說什麼傻話,我是她的姨母,你才是她的母親啊。”樊亭的眼眸溫柔,眼睛中也是閃爍着輕柔的淚花,她仍是握着妹妹的手,輕聲細語的開口道。
“姐?”樊玲大震。
“這些年,都是你陪着她,守着她,在她生病的時候也都是你在照顧她,她早已是你的女兒了,”樊亭忍着淚,與妹妹推心置腹地說道,“二妹,姐姐感激你都來不及,哪兒還有臉去和你搶孩子?”
樊玲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了下來,半晌都是說不出話來。
“傻妹妹,”樊亭含着淚露出了笑容,將樊玲攬在懷裏,猶如兒時那般撫上了妹妹的面頰,為她拭去了淚珠。
“姐姐,大帥心裏一直都是你,只有你,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啊。”樊玲倚着樊亭的肩頭,將心底的委屈與痛苦傾瀉而出。
“是姐姐對不起你,把你牽扯了進來。”樊亭心裏愧疚難言,滿是憐惜的抱緊了妹妹。
“二妹,和他離婚吧,你該有自己的幸福。”樊亭輕聲道。
樊玲眸心微怔,她從樊亭的懷裏抽出了身來,她看着樊亭的眼睛,輕輕地搖了搖頭,“姐,也許你不相信,我,我嫉妒你啊……”
“你不想要的,卻是我夢寐以求的,姐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樊玲鼻尖酸澀,幾不可聞的重複着,“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多希望自己一覺醒來,還是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她寄居在帥府,姐姐對自己好,姐夫也對自己好,她平日裏什麼也不用做,只需要沒心沒肺地幫着姐夫出主意去討姐姐歡心……她也不用承擔母親的責任,簡簡單單的做個小姨就好,陪着姐姐照顧着孩子,等到她結婚,姐夫和姐姐肯定會給她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歡歡喜喜地送她出嫁……
那樣該多好,樊玲心裏不住地想,那樣該多好。
濟慈醫院。
裴湛山已是能夠下床,在侍從的攙扶下在病房裏慢慢走上幾圈了。
樊玲拎着保溫桶進來時,就見林副官攙着裴湛山在屋子裏踱着步子,聽見她的腳步聲,裴湛山轉過身來,在看見她的剎那,他的眸光明顯地黯了黯,樊玲心裏明白,他希望看見的並不是自己。
可那又怎樣呢?樊玲心裏想,畢竟自己才是他的夫人,在她趕到醫院后,樊亭已是離開了裴湛山的病房,不管他想看見自己也好,不想看見自己也好,照顧他的事都只得由她接手了。
“大帥,喝些湯吧,剛燉好的。”樊玲將保溫桶放在床頭,從裏面倒出了一碗鮮香的雞湯來。
裴湛山無聲地接過,看着他的面容,樊玲心裏突然浮起一個念頭,若是當初自己曉得姐姐在他身邊,她還會趕過來嗎?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裴湛山喝完了雞湯,與樊玲開口,“我現在已經好多了,過兩天你就回北欒吧,把念念留在家我不放心。”
“好,等您出院我就回去。”樊玲將保溫桶收好,一口答應了下來。
“扶我出去晒晒太陽。”裴湛山與林副官吩咐。
“是,大帥。”林副官推來了輪椅。
樊玲推着裴湛山離開了病房,這一日外面的陽光極好,照在人身上只讓人覺得暖融融的。
樊玲將裴湛山推至廊下,陽光淡淡地灑在他身上,裴湛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側顏仍是英挺的,他的眉骨稜角分明,鼻翼挺直,書上說男子這樣是貴相,但也說明這個人脾氣不好。
作為一軍主帥,七省督軍,脾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吧,樊玲心裏默默地想着,她坐在那兒靜靜地看着他,竟然還會心動,可真是莫名其妙。
何必呢,他這樣對自己。
樊玲在心裏嘆了口氣,又是向著裴湛山看去,這一次,她看着他眼眸十分專註地向著一處看去。
她留意到他的眼神,也是轉眸看去,就見院子前面的一處草坪上,有幾個護士正在那裏晾曬着床單,其中有一道忙碌的身影,原來那是姐姐。
樊亭並沒有留意到他們,只忙碌着繫着繩子,將剛清洗好的床單逐一晾了起來,今日難得有這樣好的陽光。
“樊亭,你快瞧!看是誰來了?”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向著前方指去。
樊亭轉身看去,就見有汽車開進了醫院,從汽車中走下來一個十分俊朗的男子,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大衣,襯着身形分外筆挺,正是葉廷深。
“廷深?”樊亭停住了忙碌,有欣喜的笑容從她的眼睛裏流露出,襯着她的面容越發的光彩照人,即使離得這樣遠,裴湛山也是能夠看得清楚,他從未在她的臉龐上看見這樣的神色,最起碼,在看見他的時候沒有過。
“廷深……”樊亭向著葉廷深跑了過去。
葉廷深也是看見了她,他的眼神溫柔,張開了胳膊,將她抱了起來。
“你去哪了?這麼久沒有消息。”樊亭剛觸到他的懷抱,眼圈就是紅了起來,只覺得委屈不可抑制。
葉廷深為她擦去了眼淚,聲音中滿是憐惜與愧疚,“對不起,亭亭,我沒辦法和你通訊。”
“你都還好嗎?葯都吃了嗎?”樊亭並沒有怨怪他,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透着擔心。
“一切都好。”葉廷深安慰着她,察覺到一道逼人的視線,葉廷深抬起眼睛,在看見廊下的那道身影后,葉廷深臉上的笑意隱去了。
樊亭察覺到他的異樣,也是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大帥也在這裏?”葉廷深低聲問。
樊亭從葉廷深懷裏抽出身子,她點了點頭,說,“他受了傷,前些天剛做了手術。”
“你在這等我,我去與他說幾句話。”葉廷深語畢向著廊下走去,樊亭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去看了看裴湛山,心裏只覺得懸了起來。
她看着樊玲站了起來,與葉廷深打了個招呼,而後離開了走廊,向著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她看着葉廷深在裴湛山面前站直了身子,敬了一個軍禮,隔得遠,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大帥。”葉廷深向著裴湛山喚出了兩個字。
裴湛山掃了一眼眼前的葉廷深,幾年不見,這小子倒是瘦了許多。
“是廷深辜負了大帥的栽培,”葉廷深沒有去看裴湛山的眼睛,低聲開口。
“得了,”裴湛山眼眸暗沉,“你知道我不少機密,這些年你沒有投奔別人,沒在背後捅我一刀,我心裏都有數。”
葉廷深聞言,並沒有出聲。
“葉廷深,過去的事,我不會再計較,你可以回軍部任職。”裴湛山吐出了一句話來,他向著樊家姐妹看去,樊玲這一次走得匆忙,並沒有帶太多的衣物,她今日也不過穿着一件大衣,配着一雙皮鞋,雖不曾用心裝扮,但她的衣物一向都甚為精緻,裁剪得體的大衣用的也是最好的面料,皮鞋也是舶來品,而樊亭只穿着醫院裏發的護士裝,因着剛才清洗床單的原因,樊亭腰間還繫着一條洗得發白的圍裙,站在樊玲身邊,竟是被襯得有些寒酸。
正是這股子寒酸扎的他的眼睛,讓他的心裏十分的不是滋味。
樊亭曾是他捧在手心裏的珍寶,是他一心一意東西,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給她,可她跟了這個葉廷深,她怎麼就成了這幅樣子?他不是沒有留意到她的手,也不是沒有留意到她眼角的痕迹,她今年還沒到二,她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她是他孩子的母親,是他心尖上的人啊。
“大帥?”葉廷深聽着裴湛山的話,當下就是一震。
裴湛山收回了目光,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麼?
“你爭點氣,讓她過兩天好日子。”裴湛山低低的開口,語畢,他向著身後的林副官看去,吩咐了一聲,“送我回去。”
“是,大帥。”林副官快步上前,將裴湛山推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