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你在怨姐姐?
樊亭一連在裴湛山的病床前守了兩天,在這兩天中他的情形一直時好時壞,不僅是樊亭,所有人都是懸着一顆心,直到今天裴湛山的病情才算是穩定了下來,軍醫說只要夜裏不再發燒,他便是度過了術后的危險期。
樊亭兩天沒有合過眼,也是累得很了,她回到宿舍小憩了一會兒,到了下午,她洗了把臉,又是匆匆回到了病房。
裴湛山仍是沒有醒,她為他測了體溫,見他沒有發燒,才略微安心了些。
有護士送來了棉簽與清水,樊亭拿起棉簽沾濕,為裴湛山潤了潤嘴唇,許是察覺到了那一陣清涼,裴湛山輕輕地顫了顫眼皮,樊亭見狀,連忙出聲去喚他,喚了好幾聲后,裴湛山終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裴湛山,你醒了?”樊亭大喜,連忙讓一旁的護士去喊醫生。
裴湛山望着眼前的樊亭,黑眸中有片刻的恍惚,啞着嗓子道了句,“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怎麼會守在我身邊?”
“你不是在做夢,”樊亭語氣輕柔,“你在戰場上受了傷,現在在濟慈醫院,已經做完手術了。”
“是你在照顧我?”裴湛山的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我和幾位護士一起照顧你,”樊亭只輕描淡寫地將這件事揭了過去,並沒有將自己連天帶夜守在他身邊的事告訴他,仍是以一副照顧病患的口吻說道,“你現在要慢慢恢復,你要堅強些,快些好起來。”
裴湛山閉了閉眼睛,從嗓子裏吐出了三個字,“你別走。”
樊亭點了點頭,說,“只要你好好地配合醫生,我就不走。”
裴湛山似乎放心了些,他望着樊亭,說了一個字,“好。”
他有傷在身,話未說上兩句又是陷入了昏迷,有軍醫匆匆趕了過來,檢查一番后,只道裴湛山的情形在慢慢好轉,這幾日務必要好好休息,待明日已是可以吃些流質食物了。
樊亭將軍醫的叮囑全都記下,到了夜裏,裴湛山又曾醒過來一次,樊亭喂着他喝了些水,他也相當地配合,但卻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她,他沒有再去攥她的手,而是像個孩子似的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又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等到他徹底醒來,天色已是大亮了。
他的手裏仍是攥着一片衣角,一瞧就知是人剪下來的,而樊亭已是沒了蹤影。
裴湛山黑眸一沉,對着屋外喊出了樊亭的名字,“亭亭?”
有護士快步走了進來,“大帥,您醒了?”
“亭亭去哪了?她去哪了?”裴湛山說著竟要從床上起身,那兩個護士見狀都是嚇得變了臉色,連聲讓他快些躺下。
樊亭端着剛熬好的米糊匆匆上了走廊,病房裏正鬧得厲害。
“樊亭,你快過來!”有護士看見了樊亭的身影,趕忙喊道,“大帥吵着要找你。”
樊亭一怔,快步走了過去,就見好幾個軍醫和護士都圍在裴湛山的病床前,待看見樊亭后,裴湛山突然安靜了下來,他喘着粗氣,不再掙扎,由着軍醫安頓他在病床上躺下。
見裴湛山不再鬧騰,兩個軍醫都是鬆了口氣,其中一個軍醫看了樊亭一眼,與其他人道,“我們先出去。”
病房裏只剩下了裴湛山與樊亭兩人。
樊亭將手中的米糊放下,與裴湛山嘆了口氣,說,“怎麼鬧小孩脾氣?”
“我以為你走了。”裴湛山極低地開口。
“我不走的,你現在需要人照料。”樊亭攪了攪米糊,待那米糊冷卻了些,與裴湛山輕聲道,“我喂你,好嗎?”
裴湛山一怔,點了點頭。
樊亭手勢輕柔,為裴湛山在身後墊了個枕頭,舀起一勺米糊吹得不燙了,方才送在他唇邊。
裴湛山咽下了那口米糊,他的唇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說,“我沒想過,我這輩子還能有這個待遇。”
樊亭的手勢微微頓了頓,她的確從沒有這樣照顧過他,而在她生下念念,坐月子的時候,他倒是餵過她很多次。
樊亭掩下眸子,將那些往事壓下,繼續舀了一勺送在了他唇邊,說,“吃吧,吃完了病就好了。”
裴湛山望着她的手,他多希望她能說一句,吃吧,吃完了,她就回到他身邊了。
他的唇角浮起一絲苦笑,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他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剛要將那一勺米糊吃下,就聽得一陣腳步聲匆匆走了進來,一道女聲帶着牽挂與擔憂,就那麼對着他喊了句,“大帥!”
裴湛山抬眸看去,就見是一路風塵僕僕的樊玲站在那兒,她披着一件披風,整個人看起來既是焦急又是憔悴。
樊亭也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的記憶中樊玲仍是當年無憂無慮的少女模樣,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一說話就笑,而眼前的少婦面頰消瘦,膚色蒼白,她雖然衣飾華貴,可她的眼睛與臉上的神情都告訴了自己,她過得並不快樂。
“二妹?”樊亭終是喚出了兩個字,並不是十分肯定的語氣,而是帶着些許的不確定。
這一聲“二妹”吸引了樊玲的心神,她亦是向著樊亭望去,待看清樊亭的面容后,樊玲也是一驚,似乎也是不敢認了。
“姐姐?”樊玲聲音喑啞,眼前的樊亭留着齊肩短髮,再不復從前花一樣的嬌柔,她雖然還是美的,但已是很明顯能讓人看出了年紀,她這些年的境遇應當不好,她的肌膚雖然仍是細膩白皙的,但再沒有了以前的水嫩與光澤,眼角間甚至隱隱留下了歲月的痕迹。
看着如今的樊亭,樊玲只覺得一陣恍惚,美人的花期難道都是如此的短暫嗎?還是說,像樊亭這樣的美人必須要有強者的嗎?”
走廊上,樊亭望着眼前的妹妹,壓抑着喉間的輕顫,問出了一句話來。
“我好不好,姐姐不是都瞧見了嗎?”樊玲迎上了樊亭的視線,回想起方才病房中的那一幕,只覺心中說不出的酸楚。
裴湛山倚在床頭,姐姐坐在一旁喂着他喝粥,多麼和諧,又是多麼溫馨的一幕。
是了,他們才是原配夫妻,那麼她又算什麼?她這些年的付出又是什麼?
“二妹,你在怨姐姐?”樊亭聽出了妹妹語氣中的酸味,她心裏一陣難過,上前握住了樊玲的手。
樊玲沒有吭聲,只低下了眼睛。
樊亭眼眶含淚,看着眼前消瘦的妹妹,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有心疼,說不盡的心疼,她張開胳膊,將樊玲攬住了。
“姐……”樊玲觸到了姐姐的懷抱,淚水瞬間決堤,她將臉龐埋在了樊亭懷裏,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