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我也只能給她花點錢了

第115章 我也只能給她花點錢了

“葉太太,葉先生還沒回來呢?”

房東太太走了過來,與樊亭問道。

“還沒有。”樊亭將房東太太迎進了屋,為她沏了杯茶。

房東太太接過茶杯,關切道,“葉先生學校那邊怎麼說啊?還能保留職位不?”

樊亭輕輕搖了搖頭,“校長昨天讓人送來了解聘書。”

“你說說,”房東太太似乎十分惋惜,“這年月找個工作可不容易,葉先生瞧着也是個穩當人,他這是去哪兒了呀?這麼匆忙,也沒和學校請個假。”

“他去了南面,有急事。”樊亭前兩日曾收到過葉廷深的信,告訴她他已是去了金陵,讓她不要擔心。

她是曉得葉廷深的為人的,雖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知道定是出了急事。

房東太太將杯子放下,與樊亭叮囑道,“葉太太,葉先生現在不在家,有什麼事和咱們打個招呼,你一個女人家家的凡事當心些。”

“大娘放心,我會當心的。”樊亭心裏察覺到一絲溫暖。

“這陣子也別出門了,我回頭給你送些菜來,這咯血病又鬧起來了,染上可不得了,”房東太太憂心忡忡,與樊亭叮囑道。

樊亭點了點頭,將房東太太送出了家門,她折過身回到了屋子,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不免得越發牽挂與擔心。

廷深,你快些回來吧。

她在心裏不住地呼喚着。

北欒。

“夫人,洋行里的經理來了,”丫鬟上了樓,與樊玲恭聲開口。

樊玲聞言,遂是牽起了念念的小手,帶着孩子下了樓。

“夫人,小姐,這畫冊上都是咱們行里最新的款式,夫人和小姐看看喜歡哪款,和咱們說一聲就成。”經理臉上賠着笑,畢恭畢敬的將一本精美的畫冊送在了樊玲面前,打開來,裏面花花綠綠的紙張上印着的都是最新款的時裝,每一套都是價格不菲。

“小姐穿的也有,在後面。”經理向著念念看去,又是趕忙補充了一句,在北欒誰不知道裴湛山唯有這麼一個女兒,向來都是捧在手心裏養着,這孩子吃的穿的用的全是舶來品,派頭怕是連遜清的格格都比不得。

念念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向後翻看了兩眼,畫冊上的小洋裝都是用得最好的料子,每一件都是華貴而不失童趣。

“念念喜歡嗎?”樊玲問。

念念點點頭,“喜歡。”

“好,”樊玲微笑起來,與那經理說,“畫冊里所有款式我全都要了,你回去準備吧。”

經理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大喜,“是,夫人,我這就回去讓人準備。”

樊玲點點頭,就聽一旁的管家上前道,“夫人,這些衣裳小姐已經有許多了,好些都沒來及穿呢。”

“你是擔心大帥供不起嗎?”樊玲向著那管家看去。

管家訥訥不敢再開口。

“下回把你們行里最新款的珠寶也全給我送來,我選一選。”樊玲吩咐。

“是,夫人,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就將珠寶送來供您挑選。”經理點頭哈腰地,離開了官邸。

待那經理離開后,樊玲默了默,只覺心裏一陣空虛。

她起身去了樓上的更衣室,打開柜子,滿柜子的華服晃着人的眼睛,真絲的旗袍,精緻的長裙,從國外定製的洋裝,冬襖,珍稀的狐裘,皮衣,天鵝絨的斗篷……但凡這世上有的女裝,她幾乎應有盡有。

她又打開了一旁的保險柜,裏面亦是滿滿當當的珠寶,都是稀世珍品,就那麼隨意擺放着,她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又是什麼樣的心理,每次瞧着他的那些花邊新聞,她便不停地買東西,不停地去花他的錢,彷彿只有這樣心裏才能好受一些。

可如今,她守着這麼一大間屋子的華服與珠寶,心裏卻只覺得索然無味,這些算什麼呢?又能有什麼用呢?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在這滿屋子的富貴中,終是捂住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大帥,夫人花錢也太厲害了些,這是這個月的賬本,您瞧瞧,”管家捧着一本賬簿,指着其中一頁與裴湛山開口。

裴湛山瞧也未瞧,只吸了口煙,與管家言了句,“她是我太太,花我的錢天經地義。不用啰嗦。”

“可太太花的也太多了些,上個月剛從賬上支走了三千大洋,這又支走了兩千。”管家痛心疾首,他是真沒瞧見過這麼會花錢的女人,要知道在北欒一大間四合院也就一千個大洋,夠一大家住了,這女人一個月就能揮霍掉幾座大宅院吶。

裴湛山默了默,說,“我也只能給她花點錢了,你別管她,她愛怎麼花就怎麼花。”

“大帥,您寵夫人,可也不是這麼個寵法呀。”管家還想再勸勸。

“只要她能對我女兒好,她就算把這個大帥府拆了你們也別啰嗦。”裴湛山熄滅了煙捲,定定地吐出了一句話來。

符遠城中,濟慈醫院。

自外走進來一個男子,他個頭頎長,面容清俊,穿着一襲藏青色大衣,腳步匆匆的向著病區走去。

“你好,請問45床的病人在哪?”葉廷深低聲問道。

“叫什麼名字?”護士頭也未抬。

“張康仁。”

“上星期死了。”

“死了?”葉廷深眸心一緊。

“嗯,他死於肺癆,這個屬於傳染病,屍首不能停,當天就火化了,”護士抬起頭來,與葉廷深問了句,“你是他什麼人?家裏人?”

“我是他朋友。”葉廷深有些澀然的開口。

“他的骨灰還在太平間,你要不要領?再沒有人領我們可就隨便處理了。”護士催促着開口。

葉廷深點了點頭,去辦理好了手續,領走了張康仁的骨灰罈。

墓園中。

葉廷深將張康仁的骨灰埋葬,在墓前敬了一杯酒。

“康仁兄,事從權宜,只能將你安葬在此處,還願你能安息。”葉廷深站在墓前,眉宇間是深切的蕭索之色,“我去了金陵,沒有負你所託,將你用命換來的情報交給了中統局。”

“可我不知道有沒有用,日本人喪盡天良,南方政府坐視不理,他們還在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日本人可以不戰而退,這份情報不知能否讓他們清醒,康仁兄,我實在不知道。”葉廷深說完,無聲的站直身子,向著張康仁的墓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窗外已是夜色正濃。

樊亭在燈光下記着賬,家裏尚有一些積蓄,省着些花,等葉廷深回來應當還能撐幾個月,如今各地都有亂七八糟的瘟疫,甚至還聽說附近的一些村子總是莫名其妙的有人失蹤,符遠城中也是人心惶惶,什麼說法都有,甚至還有人說是鬧鬼,城中的咯血病人也越來越多,幾乎每天都有出殯的人,米面糧油的價格飛漲,樊亭算了一會兒賬,不免更是擔憂起來,若物價再這麼漲下去,他們手裏的積蓄實在不知還能撐多久。

她發了一會兒呆,就聽屋外有低沉腳步聲響起,她驀地回過神來,起身上前打開了門,果真看見葉廷深站在屋外,他抬起手,似乎剛要敲門的樣子。

“廷深,你回來了。”樊亭的眼中有喜色閃過,露出了笑容。

葉廷深進了屋,關好門,他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上前抱住了她。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樊亭搖搖頭,落下淚來,“你能平安回來就好。”

葉廷深沒有說話,只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兩人依偎片刻,樊亭吸了吸鼻子,從他的懷裏抬起眼睛,“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會去金陵呢?”

葉廷深並不願把那些殘忍的真相告訴她,他避重就輕,只說,“遇見了以前的一個同僚,他生了病沒辦法走動,就托我去替他傳一個消息。”

“那,你都辦好了?”樊亭問。

“辦好了。”葉廷深點了點頭。

樊亭舒了口氣,並沒有追問下去,葉廷深平安回來了,回到了她身邊,這才是最重要的。

“亭亭,”葉廷深撫着她的長發,低低的喊她。

“怎麼了?”

“校長來過了嗎?”

樊亭的眼神微黯,點了點頭,“他讓人送來了解聘書。”

“別擔心,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葉廷深似乎已是早已料到會有此事,他安慰着樊亭,與她一道向著裏屋走去。

“不,不要去,”樊亭停下了步子,滿是擔憂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好多地方都鬧起了瘟疫,外面不安全。”

葉廷深眸心微沉。

“聽房東太太說,周邊有許多村子,總有人莫名其妙地失蹤,也不知是去哪了。”樊亭憂慮地開口。

葉廷深聽着這話,有半晌都沒有吭聲,就在樊亭覺得奇怪,想要出聲喚他的時候,他卻是倏然握緊拳頭,向著牆壁上狠狠地砸了下去,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廷深?”樊亭大驚,上前握住了他的拳頭,就見他的眼底血紅,樊亭心裏一緊,問道,“怎麼了?”

葉廷深搖了搖頭,只說了三個字,“我沒事。”

其實他恨,恨這窩囊的政府,恨那些無惡不作的關東軍,也恨他自己。

飽讀詩書能如何,熟讀兵法能如何,槍法百發百中又能如何,他什麼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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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尖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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