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斷章的過往

十郎的耳朵立起來左右搖晃了一下，這是他在檢查周圍是否有其他氣息的方式。一位忍者大師如此鄭重地檢查，更證明了他將要說的東西絕非什麼平常小事。看到父親如此鄭重的架勢，霞不禁更加挺拔了坐姿。

“我曾經交代過你，書房之中的擺件和書只要事後放歸原位，可以任你把玩，唯有這把刀，千萬碰不得。”十郎摸索着那華麗的刀鞘，木質的雕花兼顧着觀賞與沉穩，古樸的紋路在良好的保養之下依舊清晰。“來，你拿着它，試試能不能把它拔出。”

霞用雙手接過這把“臃腫”的兵器，第一次將它捧在手中，新奇的感受立刻闖進女孩心頭。忍者使用的武器少有長器，除開鏈器之外，最長的打刀也不過一臂長短。從外形上看，很難想像這個短寬的武器會有合理的設計。

看仔細之後，霞握住刀柄用力一抽，可刀刃留在鞘中紋絲不動。“怎麼會拔不出來？”十郎從滿臉愕然的女兒手中取過刀刃，“不錯，你沒法拔出這把刀，或者說這個世界上都找不出這個能把刀拔出的人來也說不準。”

十郎從一個特殊的角度敲打一下那個華麗的刀鞘，那木質雕花的藝術品便從刀背位置分開成兩半，露出其中質樸的老舊皮套刀鞘。“這才是這把武器最本來的樣子——同樣的，也很少有人能夠把它從皮鞘里拔出。偶然有拔出的，也都無法駕馭這刀里的凶靈，失去了人的理智。”

霞看到父親把散落的半個刀鞘拿到自己面前，內部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家族紋章：一個三瓣的櫻花和襯托着它的月牙。“霞，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是村中孩童只有到了十歲才能知道的，你千萬不能講給弟弟聽。”得到女兒點頭的答覆之後，十郎低聲說道：

“山林之中確實有超乎想像的怪物存在，但那隻邪惡的巨獸已經被殺死了。殺死祂的人正是這把刀的主人和駕馭者，是風魔宣誓永世效忠的主公。”

過於複雜且震驚的信息將霞驚得說不出話來，“已經被……殺死了？被主公？可是父親，我從沒聽過我們還有一個……”

十郎完全能夠理解女兒心中的衝突，“是的，風魔家作為忍者家族，確實有侍奉的主公。可惜這份效忠的宣誓已經沉寂了太久：下一位主公至今仍未出現。而也因為這個原因，風魔堅守着過去主公的囑託，堅守在這個村落之中。”

——

食物能夠自給自足，氣候宜人，沒有天災，如此一片幻想鄉一般美好的土地其實也有獨屬這片土地的威脅，如同命運：一切的饋贈，其實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這片山巒之中棲居着超越常人想像的強大凶獸。

風魔家的先祖乃是被流放至此的貴族家臣，在尋找定居之所時找到的這一片“世外桃源”。原本失落的祖先高喊着天不亡我，充滿感激地在這一片土地上紮根下來，卻並沒有想過為什麼如此優質的一塊土地卻不見其他人定居。就在這一夥流亡者休養繁衍至第二代，一切欣欣向榮時，祂出現了。

從不知位置的神秘洞窟之中醒來，偉力足以撕破山巒的巨大怪獸。祂似乎有着超越人理解的智慧和狡詐，在人們最初駐紮於此時並沒有出現，而是將這群闖入地盤的渺小生物棄之不理。野獸直到他們繁衍出另一代人，所投入的成本已經難以撤離時才展現自己的存在。

到這時，發展成村落的聚集地已經有了老老少少兩代甚至三代人，要想舉村逃離已經不可能。人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新家鄉並非上天眷顧所出現的理想鄉，而是被包裝成糖果屋的陷阱。

村民們就這樣被圈養下來。本掌握一些武藝和知識的初代曾嘗試過反抗，可年老體衰的他已經無法做到更多。將那些彌足珍貴的技法傳承下來，初代家主含恨而終。此後村落之中雖然也出現過其他眾多有膽識和能力的鬥士，但都無法奈何那隻恐怖的怪獸。狡猾的凶獸只對村子做能夠形成打壓的攻擊，然後逼迫村民們交出活祭之後離去——這樣的悲劇不知發生了多少次。

凶獸的統治就這樣持續着，惶惶不可終日的戰士們所掌握的戰鬥技藝也開始變化，往隱蔽和生存的方向發展，成了隱蔽在黑暗中的存在。就當這樣畸形的發展與平衡似乎將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候，那個外鄉人出現了。

——

“他沒有留下能被人呼喚的名字，只知道主公乃是意料之中漂洋過海而來。當主公獨自一人穿越山林來到村子裏的時候震驚了當時的村民們：一個重傷的男人能夠穿過凶獸存在的山林來到這裏，簡直是難以相信的奇迹。村民們將這位不知名且語言不通的戰士救下，希望他能重新恢復過來。”

十郎注視着那柄古老的兵器，訴說著這個祖先傳下的故事，“戰士用長久的時間重新恢復了精神，同時學會了異國的語言。義人知道這邪獸壓迫着自己的朋友，毅然挺身而出，要斬殺那狡猾且強大的怪物。與技藝最高超的忍者達成共識，他們朝凶獸的巢穴進發了。”

霞正沉浸在過往這段故事之中，卻遲遲等不到父親說出後續。“父親，後來發生了什麼？”她追問道，“既然您說凶獸已經被殺死，那主公到底是用什麼方式做到的？”

十郎的手輕輕撫過刀背，輕聲說道：

“主公所趨馭的這柄武器，是足以正面迎戰神明的武器，是凡人能夠斬殺邪神的少數可能性之一。”

“在毫無生機的絕境之中，來自外鄉的義人成功斬殺了邪惡的凶獸，拯救了這個村莊。為報答這樣的恩情，忍者以風魔之名向他宣誓效忠。家族紋章上的三瓣櫻花就分別代表了風魔，主公和這片天地的見證，而背後的月牙，則是這武器的象徵。出於對其力量的敬畏，後來打造裝飾刀鞘的時候給了它一個新的名字：喰神丸。”

“從那天起，根據王公大人的意思，風魔家世世代代都要向能真正能夠使用這把武器的人宣誓效忠。而自從初代去世之後，風魔家遵守當初的諾言守護着這片土地，也一直尋找下一個能夠使用這武器的人，可直到現在，依舊沒能找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