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皆惡
閃電掠過天空，划碎了天際。
剎那間，眼前亮如白晝。
藉著那抹亮光，泮大聰眼角瞟到了山體滑坡，已經衝到了自家房后。
這時，他才驚覺到生命危險，可自己已經衝到了家門口，往前沖或往後跑都已來不及，而右側一米外就是滾滾大河，河面離路面米的落差。
瞬間，他明白了妻子喊他回去的真實含義。
可是，一切都晚了。
“嘩啦啦。”
滑坡的山體撞上小石屋，小石屋猶如紙糊的，瞬間倒塌，被推着沖向大河。
說時遲，那時快，泮大聰已經早一步轉身起跳，躍向了那湍急渾濁的大河，腦海里想起了妻子和未謀面的孩子。
隨即，“撲通”一下，他一頭扎進了渾濁的河水中，不見了蹤影。
這是泮大聰電光石火間想到的，或許可行的自救辦法，他只想到了開頭——
山裡長大的孩子，懂山；河邊長大的孩子，熟水。
“轟隆隆——轟隆隆。”
雷聲敲破蒼穹，響徹山村，震醒了許多熟睡的村民。
隨即，狗叫聲，吶喊聲，呼喚聲，手電筒之光，忙碌的人影，交織成了一幅山村救災圖。
當晌午那抹熾熱的陽光穿過窄小的石窗，照射在那張周正蒼白的臉龐上，或許是燙醒，或許是睡醒，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又被陽光刺得趕緊閉上眼睛。
右掌飛快地擋在眼前，她這才再次張開眼睛。
她就是王小慧，她終於醒了。
她昨晚受閃電影響，昏迷過去，被眾人救回來后，一直睡到現在。
現在，都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十點了。
外邊，天已放晴；而她的心，再沒晴過。
刺鼻的汗臭味直鑽鼻孔，她腦子猛地清醒過來，臭味來自身上藍白粗布花被。
她嫌棄地用手撥開花被，屋裏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這絕不是自己家的。
低頭看向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自己的衣服，透着一股讓人上頭的霉臭味。
這時，她才想起，山體滑坡，沖向自家石屋；聰哥不顧自己叫喚，跑向自家石屋。
“聰哥，聰哥。”
王小慧猛地坐了起來，大聲叫喚。
黑乎乎的破木門咯吱打開，石屋頓時明亮了一些。
一個身高差不多一米八的中年男子帶着猥瑣的笑容，走了進來。
他體形魁梧，頭髮蓬鬆，鬍子邋遢，嘴角叼着一截草莖；他上身穿着一件沾滿泥漿的墨綠色長袖厚衣服，左邊口袋壞了，就像一片布掛在上面，衣服上鈕珠沒扣，露着一排胸膛；他下身穿着一條濕濕的灰黑色長褲，一條褲腿的縫紉線裂開了，露着些許大腿；他腰上繫着一根綠色的繩子，繩子上竄着一個插砍柴刀用的木鞘子；他腳上拖着一雙沾滿泥漿的解放鞋，左腳上一個腳趾都露了出來。
在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四歲的光頭小男孩，尖嘴小眼，赤着上身，皮膚黝黑，只穿着一條寬大的幾乎可以當褲子的灰色平角褲頭，那就是大人的內褲，腳上穿着一雙橙色的拖鞋。
“慧，你總算醒了，太好了，嘿嘿。”
王小慧：（●﹏●）
王小慧眉頭皺成了山川，嫌棄的表情就跟踩到了屎似的，見他叫得比自己老公還親，憤怒地糾正：“叫我堂弟妹，要麼叫王小慧。超哥，這是......你家？”
心裏恍然大悟：難怪這被子這麼臭，怕是有幾年沒洗了吧？自己身上的衣服，不會他的婆娘幾年前穿過的沒洗的衣服吧？
瞬間，心間感到噁心，有點想吐，但肚子老早空空如也。
原來，這個中年男子是泮大聰的堂哥泮大超，村裡人都叫他“大傻”，整個人痞里痞氣，又好吃懶做，還小偷小摸，是村裡最窮的一戶。
而泮大聰家，只比他好上一丁點，倒數第二窮。能娶到王小慧，村裡人都說這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
泮大超四十歲那年，不知從哪裏帶回一個智力不正常的女人，算是勉強湊成了一個家。
有時，受地理位置條件、家境條件、個人條件等因素影響，實在娶不到老婆了，就會無條件要一個，只要是女人就行，就想着有個家，生個娃，老來有個依靠。
泮大超沒有辦酒宴，卻挨家挨戶討要禮金。
鑒於他的壞脾氣，各家都不願意招惹他，多多少少象徵性的給了一點錢或糧食。精華書閣
轉年，那個女人在家裏生下一個兒子，自己卻產後大出血而亡。
這裏地處偏僻，女人生孩子都是在自己家裏，然後找村裡上了年紀婦人接生一下，偶爾遇上難產或是大出血，難免會發生意外。
那個兒子就是眼前的小光頭，叫泮子堅。
父子倆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慘啊，有一頓，沒一頓，要麼靠村裡人救濟，要麼自己動手，去別人地里順點食物。
王小慧之所以鄙視他，不是因為他家最窮，而是他老是趁泮大聰沒在家，對她污言穢語，甚至毛手毛腳。
“慧，你醒了啊。餓不餓？我給你燉了雞。我拿給你吃。”
泮大超乾笑着，對她的表情視若不見，自顧走向灶子。
他還是那麼叫她，一直都這麼叫她。
經他一說，王小慧才發覺，屋子裏除了臭味，還真的飄着雞肉的香味。
頓時，肚子隱隱作痛，饞蟲上頭，昨晚吃過後，到現在一直沒吃，中間還生了一個娃，早就餓了。
泮大超說的灶子，其實就是地上一個三腳鋼筋支架。
支架上有個黑乎乎的小鐵鍋，鍋上蓋着鋁鍋蓋，香味就是從鍋里冒出來的。
“爸，我要吃雞肉，我要吃雞肉。”小光頭搶先叫嚷起來。
“別鬧。再鬧我揍死你。”泮大超大眼一瞪，大喝一聲，“這是給你慧嬸吃的，她剛生了個小弟弟。”
“雞是你強索來的，又不是你的。我要吃，我就要吃。”
小光頭直接趴到黃泥地上，手腳亂撲騰，眼淚鼻涕一起流，哭鬧了起來。
王小慧：（╭╮）
感情，你這是拿別人的東西來做人情啊。
見老底被揭穿，泮大超怒不可遏，伸出右手一把抓起小光頭的左臂，快步拎到門口，一把甩了出去，將他甩在了門口的那灘泥漿水中，口中還吼着：
“滾。再敢進屋，我用竹絲抽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