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何離去

第7章 為何離去

就這樣,鍾小寶坐在姜秋實的自行車前杠上,姜秋實雙手握住車把,看起來就好像是把她抱在了懷裏。

說實話,長這麼大除了何晴還沒有其他女孩子坐過自己的自行車,這樣的近距離接觸讓他有些不習慣,盡量把身子向後靠來和她保持距離,但依舊無法阻止她的長發在自己臉上飛舞。

鍾小寶一直看着前方,彷彿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頭髮對姜秋實的干擾,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知道,她是故意這麼做的。

「第四個。」過了許久鍾小寶忽然在前面小聲的說了說了這三個字。

「什麼第四個?」姜秋實不解的問。

「我的第四個第一次,我長大后還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把我弄哭過,你是第一個。」她說罷又恨恨的在姜秋實胳膊上擰了一把,貌似依舊對他剛才的行為沒有釋懷。

姜秋實忍着疼沒有說話,心裏暗嘆,自己怎麼會招惹這個丫頭,她這麼多第一次都給了自己這讓自己情何以堪啊。

姜秋實剛要再想跟她道歉,但想想還是算了,她要是想生氣大概道歉也是沒有用的。

又沉默了片刻,鍾小寶大概是覺得實在無聊,從挎包里掏出手機然後插上耳機聽音樂。

姜秋實沒想到的是她把一個耳機塞到耳朵后,又回頭把另一個耳機狠狠的塞在了自己的耳朵,眼神依舊帶着沒有消退的恨意。

「我不聽,你……」他話剛說到一半,她再度回頭瞪了我一眼,硬生生的讓他把剩下的話憋回了肚裏。

耳塞里傳來一個女子空靈的歌聲。

情人為何離去,

我心已早給你,

當天說跟我似天生一對,

令我痴心你那些暗示,

告訴我為何離去,

我也許令你生氣,

心似一堆玻璃碎,

願意不死也是因你,

聲音哀婉破碎,給人一種憂傷悲涼的感覺。

姜秋實對音樂並沒有太多了解,在學校的時候還偶爾會聽一些歌曲,但在離開學校後生活的壓力讓他每天都疲於奔命,自己都幾乎望了上一次好好靜下心來聽音樂是在什麼時候了。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為何離去,演唱者是一個香港的女歌手,名字叫鄺美雲。

歌聲在耳際緩緩流淌,結合這靜謐的夜晚,姜秋實的心也隨之沉浸了下來。

姜秋實看著鐘小寶坐在自己的懷裏輕輕的晃着腿搖着腦袋,自行車的鏈條有節奏的響着呼呼啦啦的聲音,和車輪在路燈下不斷變樣的剪影,他的大腦忽然就空幻起來。

姜秋實的大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出數年之前,在何晴剛來到大學那會兒,何晴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上,他帶着她穿行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

那時候他的父親還沒出事,還在武館做教練,他們的生活平靜而閑適。

那時候他和何晴正處在放飛自我的熱戀中,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操心,那時候他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些記憶清晰的彷彿還在昨天,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經變了……

想到這裏姜秋實忽然憂傷起來!

「你在想什麼?」

鍾小寶似乎發覺了姜秋實的情緒不對,扭過腦袋問他。

姜秋實很奇怪為什麼自己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就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情緒的變化。

「沒想什麼。」

「是不是在想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她也經常坐在你的這輛自行車上,只是現在是我佔了她的位置,讓你想起了她?」

姜秋實一愣,有句話說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自己以前一直不信,但此刻他徹底的相信了這句話。

沒想到她不僅能夠感受到自己情緒的變化,就連自己心裏在想什麼都被她猜到。

「沒有。」姜秋實當然不願意承認被她猜中了心思。

鍾小寶抽了一下鼻子不屑的道:「不承認算了。」說完重新把臉扭到前面不再看他。

當姜秋實順着鍾小寶指的路把她送到她家的時候,姜秋實才發現她原來住在有着富人聚集地之稱的錦園佳苑避暑山莊別墅區。

這裏聽說是本市的一個地產大亨花大價錢專門為富人打造的豪華住宅區。

姜秋實看到這棟別墅又想起何晴,現在和何晴在一起的那個男人雖然也是住的大別墅,但和這裏比起來還是稍顯遜色了些。

這是一棟很有風格的獨立建築,被很多高大的杉樹環繞着,顯得幽靜而雅緻,而離此最近的另一棟別墅也在數百米開外。

在現如今房產的巨大經濟泡沫下,能夠擁有這樣一棟別墅,其主人的身價可想而知。

雖然姜秋實早已能夠從鍾小寶的穿着打扮猜到她絕對不是普通人,但見到這棟建築還是讓他吃驚不小。

只是姜秋實並沒有問出口,他對鍾小寶的身份也並沒有太大興趣,很顯然自己和她不會有太多交集,今後恐怕也不會再有什麼聯繫,所以並沒有打算開口問她。

鍾小寶似乎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妥,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掏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到家了,我回去了。」姜秋實對她的背影說,然後調轉車頭準備離開。

「姜秋實。」鍾小寶在身後叫住了他。

「幹嘛?還有什麼事?」姜秋實回頭看她。

鍾小寶看了姜秋實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把一扇鐵門打開,然後才說:「進來,我想喝點酒,你陪我。」她說完揚了揚手裏的袋子。

姜秋實躊躇了一下,有些猶豫的道:「已經很晚了,我還有事,我……」

「這麼晚了你還有什麼事?陪我喝杯酒能耽誤你多少時間?還是說你的時間很貴?」鍾小寶的表情忽然變得不耐煩。

看着她不悅的樣子,姜秋實終於還是嘆了口氣。把自行車推到了牆邊靠着,然後從她身邊走進了院子。

有句話說貧窮會限制人的想像力,這句話在別墅的燈亮起來的那一刻,讓姜秋實得到了充分的理解。

整個別墅的地上都鋪着綉着花的地毯,一屋子的檀木傢具香味在門打開的那一刻就從屋內飄了出來。

整個別墅的內部裝潢的典雅別緻,幾乎看不到一丁點的水泥和鋼鐵構造

看着眼前的一切,讓姜秋實有些不敢踏足進去,站在門口有些愣怔。

「進來呀,發什麼呆?」鍾小寶見他站在門口不動,出言說道。

姜秋實看了一眼腳上有些髒的帆布鞋,有些忐忑的問:「要不要脫鞋?」

鍾小寶低頭看了他的鞋一眼,似乎明白了姜秋實的心理,對他笑了一下道:「你還是脫了吧。」

姜秋實剛準備脫,又想到自己是汗腳,幹了一天的活兒,腳汗的厲害,要是把鞋脫了估計這別墅里的味道不會太好聞。

於是又尷尬一笑說:「我是汗腳,腳很臭,我還是不進去了吧。」

鍾小寶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又輕鬆的姜秋實我說:「那你不用脫鞋了,進來吧,沒事兒。」

說完她率先走了進去,姜秋實見她也沒有脫鞋,心想大概是她故意照顧自己的感受,於是也跟了進去。

鍾小寶把包掛在衣帽架上,然後對姜秋實說:「你先坐會兒,我去換件衣服。」說完轉身上了樓。

姜秋實看了看大廳中央擺放的米白色的皮質沙發,沒敢往上坐,生怕自己身上的污漬染在沙發上給別人帶來不便,看見旁邊有把椅子便坐了上去。

他知道,自己這是窮人發自骨子裏的自卑,面對超出自己認識的事物,總是自信不起來。

不知怎的,身處在這樣的環境讓他渾身不自在,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看着地上的豪華地毯,他都不知道該把腳放在哪裏。

不一會兒鍾小寶就從樓上下來了,換了一身較為休閑的衣服,然後拿出那兩瓶紅酒,又從柜子裏拿出兩支杯子,打開了一瓶,倒了兩杯。

「謝謝你送我回來。」鍾小寶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眼裏含着笑意,看她樣子大概已經不生自氣了。

姜秋實也端起酒杯,由於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竟一口把半杯紅酒全部喝了下去。

鍾小寶看着姜秋實有些局促的樣子,怔了一下,然後忽然就笑了。

「姜秋實,你很緊張嗎?你是不是怕我呀?」她很是玩味的看着姜秋實。

姜秋實尷尬的笑了一下說:「***嘛怕你,我只是沒想到你這麼有錢。」

說了這句話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接着又道:「你這麼有錢為什麼晚上吃飯你說你沒錢的?」這的確讓姜秋實有些想不明白。

姜秋實的話讓鍾小寶的笑容僵了一下,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我不是沒錢,只是我忘了帶錢也忘了帶卡而已。」

姜秋實知道她是在撒謊,沒有哪個人出門會忘記帶錢也忘記帶卡的,特別是女人,除非她是故意這樣做的。

但見鍾小寶不願意說明,姜秋實也不想追根問底,總覺得這個女孩兒有種讓他捉摸不透的感覺。

有時候她表現的很傻很天真,可有時候她又會表現的很是神秘,就像現在。

不過姜秋實也不是很想去了解她,就憑她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裏,就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能夠和她有所交集不過是時空的偶爾錯亂而已。

鍾小寶又給姜秋實倒了一杯,然後和他碰了一下說:「姜秋實,我們算是朋友嗎?」

姜秋實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想了一下說:「算是吧。」

顯然這個回答讓她有些不高興,看着他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吧。」

姜秋實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這個問題上這麼認真,於是補充道:「你今天替我解了圍,而且還請我吃飯,看得出你是一個善良的姑娘,我想我們能夠稱得上是朋友,不過……」

「不過什麼?」她打斷姜秋實本來沒想停頓的話。

「不過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貨車司機,恐怕沒有資格做你的朋友。」這是他的心裏話。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我願意和你做朋友,你敢不敢?」她盯着姜秋實看,眼神無比的認真。

姜秋實實在有些摸不着她話里的意思,敢不敢?難道和她做朋友會有什麼風險不成?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忽然對這個問題認真起來。

但姜秋實卻記住了鍾小寶此刻的眼神,在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她這個眼神所包含的深意,不過那已經是很後來的事情了。

「如果你不嫌棄,我倒是願意做你的朋友,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姜秋實無奈的說道。

此刻的姜秋實自然也不會意識到,他的這句話會在今後的人生里對自己造成多麼大的影響。

在很多年以後姜秋實時常會想起這晚的場景,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今晚他看似輕描淡寫的每一句話,都是自己生命中的重大劫難。

「這話是你說的,你可不要後悔。」鍾小寶依舊盯着姜秋實的眼睛。

姜秋實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端起酒杯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的表情。

她就這樣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忽然又笑了,再度和自己碰了一下說:「為了我們能夠成為朋友,幹了這杯。」說完她一飲而盡。

就在鍾小寶再度想為姜秋實倒酒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看了看手機屏幕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起身走到一邊去接聽。

她接電話的聲音很小,姜秋實並沒有聽見她說了些什麼,但她很快掛了電話,回來的時候臉色變得很是緊張。

「對不起,你趕緊走,馬上。」她表情慌亂起來。

姜秋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她神色也不敢多問。

鍾小寶一邊催着姜秋實走一邊收拾着桌上的杯子,姜秋實看得出來她是要隱藏什麼。

姜秋實忽然就明白了什麼,她的行為告訴他他此刻應該立刻消失,否則她就會有麻煩。

姜秋實看了她一眼,她此刻正在把杯子往冰櫃裏放,看着她慌張的背影,姜秋實甚至沒有給她說一句再見,就匆匆的出了別墅。

來到別墅外面姜秋實騎上自行車剛走沒多遠,前面的路上就開來了一輛黑色轎車。

姜秋實故意放慢速度,擦肩而過的時候姜秋實認出那輛轎車的牌子,勞斯萊斯。

轎車在別墅門口停下,藉著路燈的光線,姜秋實看見從轎車的後座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下車后徑直走進了別墅,然後那輛轎車又緩緩開走。

看到這一幕,姜秋實更加確信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他已經隱隱知道這個叫鍾小寶的女子究竟是什麼身份了。

不知為何,姜秋實的心忽然就有些難過,有種美好被打破的感覺,儘管他也才剛剛認識這個女孩兒,儘管他也知道自己和她之間不可能有什麼交集,但他還是感覺心裏膈應的難受。

他總感覺像鍾小寶那麼漂亮的女孩兒不應該為了任何東西而出賣自己,多麼美好的一個人,卻終究也成了為了追求金錢和利益而無可避免的淪為世俗的產物。

這難道不是這個社會的悲哀嗎?

其實這樣的事情這幾年自己不知道見過多少,自己也知道這就是這個社會的規則,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以為自己能夠平淡以待。

但這種事情發生在鍾小寶身上卻依舊讓他莫名難受,或許是兩次短暫的接觸讓自己對她稍有了解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她長的過於漂亮,才會讓自己本能的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

姜秋實又想起何晴,想起那個開跑車的男人,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認知似乎陷入了某種走不出的困境,讓他很困惑,也讓他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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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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