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白幡

跪下去后她立馬想要起身，卻被管駿死死按住不能動彈，咬牙回頭狠狠瞪他一眼，管駿視而不見撇開頭。

不等皇上開口白茵茵搶先說道：“真是命大，吐了那麼多血竟還能醒來。”

顧蔓蘿聽完頓時火冒三丈，抬手便要抽她。

“蔓蘿。”皇上出聲制止。

“朕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未了，自然不能死，讓你失望了。”皇上的聲音嘶啞，吐字卻十分清晰，一句話聽得白茵茵心驚膽顫。

偌大的屋內鴉雀無聲，眾人都屏息凝神等候皇上的下文，就連顧庭朝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既然逃不出去索性倚在柱子上閉目養神，穆、裘二人分立在他兩側。

“十九年前你失去孩子，打那以後你整個人都變了，見不得宮中有任何妃嬪懷上孩子，因此這麼多年來朕再未有過一兒半女。”

回憶起多年前的往事，皇上的聲音越發低沉，聽着很是悵惘。

“你自認事情做得隱蔽，以為朕一無所知，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你的所作所為，包括多次給朕下毒，看在緲緲和那個夭折的孩兒面子上朕都忍了。”

“可恨你不僅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勾引朝中大臣也就罷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將手伸到庭朝身上，不僅將你的想法強加於他，甚至還咳咳咳……”

說到此處，皇上心中憤恨，咳嗽不止，又咳出血來，整個人如烈焰旁的花朵瞬間枯萎下去。

顧蔓蘿已哭得稀里嘩啦，拍撫着皇上的胸口哀求道：“父皇您別說了，歇一會兒吧，她不值得您這般費神。”

“不，你讓朕說完——”皇上強打精神，突然提高音量。

白茵茵不知悔改道：“明明是他們定力不行，豈能怪我？你養的好兒子是什麼樣難道你不清楚？他本就自私涼薄，野心滔天，就算沒有我說不定他會變得比今天更瘋！”

閉目養神的顧庭朝聽到這話猛地睜開眼睛，輕哼了一聲。

“事到如今朕也不再瞞你，當年你不慎小產傷了身子，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孕，哪怕你勾引再多男人也沒用。”

“你說什麼？”白茵茵如遭雷劈，“不，這不可能，太醫說我身體健康，只要努力再生多少都沒問題……”

“你騙我！你都快要死了還編瞎話騙我，顧宸聿，你就這麼恨我？”她開始歇斯底里。

顧蔓蘿剜她一眼，道：“不信的話隨便找個太醫問問即可，鬼嚎什麼！一把年紀了生不出孩子很奇怪嗎？再說了，你有那麼多裙下之臣，可曾懷上一個？”

話不中聽，卻點醒了夢中人，多年的執念化成風，白茵茵受不住打擊，轉身猛地往牆上撞去。

腦漿迸裂的情形並未出現，依然是管駿攔住了她，令她動彈不得，耷拉着腦袋一動不動，像座石像。

“朕走後，命專人看好長幽殿，不許白氏尋死，更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這話是對顧庭軒說的，他點頭應下。

在場眾人皆感到驚訝，原本以為皇上會下令即刻處死白茵茵，誰知不僅讓她活着，還繼續幽禁在此。

白茵茵聽完更是仰天大笑，旋即落下淚來，口中直呼“殺人不過頭點地，莫如誅心來得狠”，之後便被人押去隔壁廂房，不時傳來她又哭又笑的聲音。

最後，皇上淡淡地瞥了一眼倚着柱子的顧庭朝，說了一句“留他一命”便咽了氣。

眾人齊刷刷跪下磕頭，哭聲震天，顧庭朝愣了愣最終還是跟着眾人身後跪下了。

一場未成形的弒父逼宮鬧劇最終以兩敗俱傷收場。

天齊慶宗皇帝顧宸聿薨，終七歲，舉國上下懸挂白幡七七四十九日哀悼。

得知這個消息時，蘇九歌正在一個與京城相隔幾千里的飯館吃飯。

這是一座小城，民風淳樸，飯館的老闆十分厚道，並未嫌棄她樣貌過於醜陋，反而對她臉上的疤痕和癩蛤蟆似的疙瘩視而不見，熱情地將他們一行人迎入店內。

被擄出來多日，這還是蘇九歌頭一次得以坐在店內吃東西，以往都是在馬車裏解決，因此她吃得優雅而閑適，完全無視孫碧璽和趙蓮姍催促的白眼。

至於她身上的軟筋散，早已解了。

原本她自己也能解，只是需要多些時日收集藥材，她心中本來盤算着每到一處歇腳便收集一兩味藥材，然後自己配解藥。

可惜中了軟筋散的身子完全形同廢人，連自己吃飯都做不到，要偷偷配成解藥不知得花多少時日。

幸虧孫、趙二人不願動手喂她，那位大漢礙於男女之別也不方便照顧她，萬般無奈之下給了她解藥，用幾十斤重的鏈子鎖着她的雙腳，只要不逃跑便相安無事。

見店掌柜往大門一側懸挂白幡，蘇九歌放下手中筷箸問道：“掌柜的，發生何事？”

店掌柜約出頭，微胖，說話時臉頰各有一個酒窩，瞧着十分和善喜氣，掛好白幡拍了拍手才上前答話。

“這位客官莫慌，是聖上薨了，我等小民只能以此聊表敬意。”說罷，他向外頭努努嘴，“這不，您看，其他店也都掛上白幡了。”

蘇九歌心中大驚，神色凝重，只是她那張易容過的臉與她的本來面目相去甚遠，看不出什麼異樣，多虧有臉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掩護，才不至於失態。

怎麼會這樣，京中究竟發生何事？入冬以來皇上身體抱恙她知曉，可也不至於短短數日便駕鶴西去，她與皇上感情並不親厚，顧庭軒此刻應當很難過吧……

蘇九歌頓時覺得面前的飯菜食之無味，飲下一杯熱茶又問掌柜的：“新帝可是太子？”

掌柜的連連搖頭道：“客官千萬莫要亂言，先太子聽說犯下大罪，現已不知所蹤，可能是被——”他以手作刀比劃了一個砍頭的動作。

蘇九歌待要再問幾句，同行的大漢突然開口道：“咱們該走了。”

他一開口掌柜的立馬閉了嘴，不敢再多言，向蘇九歌拱拱手便去忙店裏的活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