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他不瞎

蘇九歌一行人起身準備離開小飯館，剛走出門忽然聽聞有人叫道：“客官請留步。”

竟是那掌柜的追了出來，手裏抱着一疊東西，看樣子他叫的人是蘇九歌。

壯漢皺眉，十分不悅，但又不好對着無辜百姓發作，只得等在一旁，同時盯緊蘇九歌，生怕這掌柜的有什麼別的身份。

掌柜的將手中東西遞向蘇九歌，“客官，萍水相逢，在下雖不知你所犯何事，但真心覺得你是個心地良善之人，希望這個能幫到你，哪怕緩解一點痛苦也好。”

聽這話里的意思，他大概是把蘇九歌當成了被流放的犯人，把另外幾人當成了官差，真是個令人哭笑不得的誤會。

他手上拿的是一卷白色棉布，說話的間隙他低頭看向蘇九歌的腳踝，因多日縛以鐵鏈，纖細的腳踝早已磨破，血跡透過羅襪留下星星點點的暗紅色痕迹，在冬日的冷風裏格外扎眼。

一路走來世人皆對她的醜陋樣貌躲避不及，沒想到這個不知名姓的掌柜竟以禮相待，還細心地發現她的不適，蘇九歌心中大為感動，接過棉布連聲道謝。

“客官不必言謝，相逢即是有緣，願你能逢凶化吉，下次再照顧小店生意。”掌柜的擺擺手，笑得一臉樸實無華。

蘇九歌知曉以後難以再見，但心中對這座小城又增添了幾分好感，自進城后，入目所見人人面容恬淡平和，即便是商賈也無市儈之氣，屬實難得。

雖稱不上繁華，卻處處井然有序，家家門戶大開，說明此處無賊匪之亂，想必當地的父母官有幾分本事。

說來也怪，一路上那壯漢始終悶頭趕路，每到一處最多在客棧歇腳一晚，從不多留。

可自打進入這座小城以後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他們離開飯館時才過晌午壯漢便說要尋個客棧歇息。

蘇九歌心想難道這裏是他的目的地？又或者是與人交接之地？

在客棧入住后一切同往常一樣，孫碧璽和趙蓮姍共住一間房，蘇九歌單獨住一間房，壯漢則扛着大刀守在她門外防止她偷跑。

越往南走她心中的疑惑越多，要說這壯漢多麼窮凶極惡倒也沒有，除了把她易容成醜八怪並時時刻刻盯緊她，在其他方面並不曾虐待她分毫。.

有吃有喝，雖不是山珍海味但都能入口，甚至有時孫、趙二人想偷偷給她使絆子，但凡被壯漢發現便是劈頭蓋臉一頓斥責。

他們究竟意欲何為？孫、趙二人明明像兩個累贅，壯漢為何還要帶着她們……蘇九歌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轉而又想到京城發生的事，太子犯了事，那麼新帝會是顧庭軒嗎？以陛下對他的信任和疼愛，皇位非他莫屬了吧。

他一定忙瘋了，怕是不會抽出身來找尋自己，若真是他當了皇帝，那京城她應當是回不去了。

想着想着心中越發悵然，本以為能與顧庭軒好好過日子，在煜王府做個閑散王妃，誰知鹹魚也不好當，沒準兒哪天就碰上了打魚的。

他們在客棧接連住了三日壯漢都沒有要走的意思，蘇九歌自是無所謂，可急壞了孫碧璽和趙蓮姍，每日定要催促上路。

這三日蘇九歌也沒閑着，借吃飯的時候套取了一些訊息，原來這座小城名為庸城，城不大，人不多，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

最重要的是過了庸城再往前便是崡山關，聽聞那裏正在打仗，大虞籌謀多年終於還是在慶宗皇帝薨時出了兵。

“此處距崡山關不過百里，庸城百姓為何不躲？萬一城破豈不被動？”蘇九歌問店小二。

那小二年紀不大，口氣卻不小，聞言笑得十分驕傲，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站直了身子。

“客官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吧，您可知這鎮守崡山關的是誰？”

“是誰？”

“那可是蘇小將軍，只要有他在一日，大虞人休想踏入崡山關半步！”

蘇九歌睜大眼睛，一臉好奇道：“蘇小將軍這麼厲害？”

小二抬頭挺胸答：“那是當然！要說這蘇小將軍真不愧是蘇大將軍的兒子，領兵打起仗來一點兒不輸給他爹，也多虧了有他，咱們庸城才如此太平。”

他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把蘇小將軍如何厲害，如何鎮守崡山關十年未有敗績說得天花亂墜，眼中滿滿的自豪和崇拜，只差奉為神明。

人家這般熱情，蘇九歌自然要充當好聽眾，不時點頭鼓掌豎大拇指，十分配合，待那小二終於口乾舌燥停下來喝水時她才長出一口氣。

哪知小二放下茶杯又道：“客官不必太崇拜蘇小將軍，他雖尚未娶妻，別的姑娘或許還有機會，可——你就算了。”

“雖說娶妻不能只看容貌，可你——”他停下來瞄一眼蘇九歌，“聽聞蘇小將軍視力極好，百米外可穿楊。”

蘇九歌點點頭，道：“不用再說了，我懂，你是說他不瞎。”

看她垂下頭小二好似有些不忍，勸慰道：“姑娘可千萬彆氣餒，沒準兒將來您真能遇見一個瞎的呢。”

蘇九歌：“……”

小二：“而且我看您腳上戴着鐵鏈，應當也是流放的罪奴吧，流放到崡山關的罪奴有很多，蘇小將軍仁慈，准他們婚配搭夥過日子，您……”

越說越離譜，本想趁那壯漢出門的功夫打聽點消息，沒想到碰到個聒噪的小二，蘇九歌撫額汗顏。

當晚夜深人靜時，一直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蘇九歌悄悄起身打開腳上鐵鏈，脫下血跡斑斑的羅襪，從空間裏掏出金創葯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之後便輕輕推開窗戶，躍出窗外。

此刻那壯漢和孫、趙二人怕是早已睡成了死豬，今日下樓用飯之時她往身上擦了足量的香粉，熏得那三人噴嚏連連，卻又怕她逃跑而不敢離開。

那是她特製的香粉，裏頭加了材料，吸入后除了打噴嚏無任何異樣，但只要再聞過燭油的味道，便會昏睡過去。

那三人用過晚飯回房定然要點蠟燭，不可避免要聞到燭油味。

蘇九歌的房間在二樓，窗外便是街道，漆黑一片，空無一人，她咬咬牙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