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蓬萊二驕
第四十七章(一):蓬萊二驕
剛開始那幾天,伏詩遠總是吵鬧要爹娘,還威脅章進把船掉頭,不然就跳海。向孟君只好寸步不離地看着她。又過數ri,小丫頭不再哭鬧了,變得沉默寡言,喜歡一個人坐在船尾,望着天主島的那個方向。章進、林展翔、向孟君暗中商量,首先時時刻刻盯緊她,其次是禁止一切有關於伏吟風夫婦的話題。
殘陽如血,染得天海紅通通,又是一個傍晚。使舵的章進見西空紅霞滿際,很多顏sè都叫不出來,一下給迷住了。向孟君、林展翔也扶在攔桿里欣賞壯麗的景觀。伏詩遠通常居天主島,這種景象見得多了:“今晚要颳風下雨了。”章進看看天空,笑道:“天氣這麼好,怎麼可能下雨呢?”林展翔見伏詩遠不像在開玩笑,便道:“詩遠妹妹,跟大哥哥說說,你如何得知今晚天氣有異常的?”伏詩遠指着西空道:“那就是颳風下雨的徵兆,我爹爹說的。”一提起父親,她的眼淚就來。林展翔後悔自己大好奇,問那個問題,走到她身邊坐下,看來得做一番思想工作。
但伏詩遠卻先開口道:“大哥哥,你說我爹娘為什麼不要我了,我又沒做錯什麼?”林展翔忙道:“你千萬別這樣想,他們怎會不要你呢?我說個最直接的吧,若再過二三十年,你爹娘去了,你一個人怎麼過?”伏詩遠壓根沒考慮過未來,畢章還是初更少女,想不到這般長遠去:“爹娘都去了,那我活着幹嘛,當然是一塊走咯。”林展翔耐着心道:“不是的,人總歸有一死的,不能說你爹娘壽終正寢,你就要跟着去。”伏詩遠仍未開竅:“為什麼不能跟着去,你不也說了嗎,人總有一死的,我反正是要死,和爹娘一起死豈不更好?”林展翔一噎,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
當夜真的颳起大風來。章進放下忛,以減受風的力度,但沒什麼用,波濤如怒,翻翻滾滾。茫茫大海中這一葉小舟在狂風大浪中搖墜不定,幾yu傾倒。接着大雨滂沱,好像要吞掉這片無助的輕舟。四人緊緊抱住船桿,任它暴風雨來襲,只要不翻船,那就沒有太大的危險。林展翔怕伏詩遠抱不住桅杆,給晃出去,便一手拿着她,一手扶桅杆。持續了幾個時辰,風雨漸消勢,黑夜中早就不辯東南西北,唯有隨風向水流而行。待天亮ri晴,章進找司南指方位,發現不見,估計是昨晚被甩出去了。向孟君說大自然就是個大大司南,ri出的地方是東邊,我們來的時候是往東方向,現在回去就應該朝西方向走,就算不能按來的路線返回,但只要往西,必會回到中土的。
章進對照ri升的方位,才知原來船一直往北行,於是掉轉船頭往西駛去。船艙的食物盡皆被拋出了大海,所剩無幾。林展翔就負責打魚充饑,雖然生魚難啃,卻也比餓肚子強。如此再過數ri,便可遙見陸地。章進欣喜若狂:“謝天謝地,我們終於回來啦!”林展翔暗道:“小雁,你等着,我一定救你出來的。”
將近陸地,向孟君看到岸上是個漁村,有好幾戶人家,就指着跟伏詩遠講解。船飛速前進,離岸更近了。伏詩遠望見那漁村雞飛狗跳,人逃獸走,亂成一團,以為便是這個樣子的:“中原還真是熱鬧,你瞧他們跑來跑去,又打架,又放火,到底是在玩什麼呀。”向孟君定晴一看,大驚sè變,一夥強盜正在漁村燒殺搶掠,急呼:“不好,有土匪。”林展翔聞聲出來眺望,更是一震:“是可惡的倭寇,章兄,麻煩你再快點,我們去救人。”章進使勁搖着螺槳,說道:“盡量。”
扶桑國又稱東瀛國、倭國,與我國山東、遼寧、江淅等地隔海相對。元未明初時期,倭人大批自扶桑國而來,最初是商貿交易的交涉,慢慢站穩腳根就開始勾結海盜,對海上往來的船隻殺人掠貨。最後索xing在沿海一帶搶掠居民,嚴重影響人們的生產的生活。扶桑倭寇生xing殘暴,每次掃蕩村落,無不屠盡殺絕,值錢的一件不留,拿不走就毀壞。他們所犯下滔滔罪行,讓中原漢民倍感唾切。
倭寇**擄掠,所到之處,雞犬不留。林展翔目睹這等慘狀,心中大痛,恨不得飛過去,斃了那群賊子。忽一掌打落桅杆,將斷掉的一截踢到十來丈外的水面上,他一縱而起,施開“雁翔天”的輕功飛去,中途踩一次浮於海面上的木杆,借力再躍過去,恰恰到了岸上。向孟君高喊:“林大哥,千萬要小心。”林展翔雙眼已噴出火了,馳上殺入戰圈,一招斃一敵,傾刻間宰了幾十人。倭兵見他如此勇猛,一齊撲來合攻。林展翔吼道:“來得好!”足尖勾起一柄掉地上的柳葉刀,展開移形換影步法,浴血奮戰。轉眼即殲敵無數,但倭寇實在大多,好像殺之不盡。林展翔心忖:“我想脫身,那是容易得很,但要驅逐賊寇就難了。一個人武功即使再高,終是力量有限呀。要將扶桑人趕出境,一定要靠我們大家合力才行。”
這次來“掃蕩”,渡邊上野帶頭,他認出了林展翔,便道:“姓林的,你自己倒送上門來。你們聽着,要抓活的。”後面一句是跟倭兵說的。眾倭兵回應一聲,又開戰。林展翔也看到渡邊上野,暗想:“擒賊先王,我逮住他不就可以逼退倭軍了么?”說道:“渡邊君,有膽的你跟我打。”渡邊上野知他武功了得,鬼才上當:“你先過我的手下這一關再說。”
村口喊殺聲震天,一倭兵速報,說“戚家軍”來了。渡邊上野正待發令,一十四五歲間勁裝少年做先鋒,手舞六尺長槍搶來殺敵,接着戚軍大眾衝殺過來。雙方拉戰幕。林展翔一看,所謂的“戚家軍”其實並非什麼正統軍兵,不過是某些幫會門派組合大群弟子而已。
另有一名十四五的小少年手握一面旗幟,騎在馬背上指揮督戰,似模似樣。林展翔就想,難道這支“戚家軍”的主帥竟便那位奇少年?
章進駛船隻泊岸,cāo起烏鋼刃,加入了戰團。向孟君左手牽着伏詩遠,右手持義杖顯神威,邊打邊找林展翔。伏詩遠劍法頗為了得,但從未真刀槍跟人家干過,見此等血腥的場面早已嚇壞,慌叫:“大哥哥,大哥哥,流血啦。”林展翔在眾聲混雜中亦能分辯得出伏詩遠的口音來,聞即縱來,護在二女前頭:“詩遠,你受傷了么?”伏詩遠說的是別人流血,不是自己:“我怕,死人啦,你們中土原來這麼刺激呀。”林展翔轉身抄抱起她,說道:“你怕的話就閉上眼睛。”那伏詩遠便伏在他胸口,不敢再看。
“戚家軍”奮勇殺敵,銳不可擋,大攬勝面。倭軍士氣大落,邊戰邊退。渡邊上野見勢不妙,下令撤兵。那使一桿紅櫻槍的少年飛身欺到,挺槍就往渡邊上野心窩刺去。莫看他年紀小,這路“五花八卦槍法”已練六七個夏冬,雖遠說不上jing熟,卻也舞來得心應手,此桿紅櫻槍更斃過無數的倭寇。渡邊上野沒將小屁孩子放在眼裏,揮刀格開,抬腳反踢。那使槍少年反應靈敏,當下側身一讓,跟着長槍掃出,逼退敵方后,再連發“點睛槍”、“貫胸戳”、“五花出”三招。渡邊上野畢竟是扶桑一流武士,沒點料還像樣么?他三下兩下化去對方的槍法,說道:“輪到我了。”話罷,刷刷刷也是三連發,所用正是“風擺柳”的刀法。那使槍少年差得遠了,勉強擋下兩記,中了一刀。渡邊上野笑道:“什麼狗屁蓬萊二驕這麼膿包?大佐先生說你很能打,的確是很能挨打呀。”提刀又砍上去。
見狀,林展翔雖抱着伏詩遠,但施展步法,仍一如以常,當下點足縱落渡邊上野面前,喝道:“渡邊君,休要殺人!”那渡邊上野忌他武功高強,不戰自怯,竄上屋頂,慌忙逃去。
倭寇死傷過半,剩下的或逃或降。“戚家軍”雖又一次打了勝仗,可百姓也死亡慘重。大戰過後,沒事的都幫忙救濟傷員。林展翔放開伏詩遠,封住那持槍的少年傷口周邊諸穴。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慌忙走來,一臉關切:“繼祖,傷得怎麼樣?”持槍的少年雖痛,卻咬緊牙關,哼也不哼一聲:“爹,我沒什麼事,是這位大哥幫了一把手。”中年人抱刀向林展翔拱手作謝,說道:“恩公稍候。”說完,也顧不上詢問姓名,撕下衣物上的一塊布料為持槍的少年裹傷。那持令旗的少年縱馬馳近,即滑下鞍來,說道:“爹,弟弟的傷勢如何?”
林展翔方知原來他們是父子,仔細一看,這三人相貌果然有幾分相似。伏詩遠道:“大哥哥,他們是什麼人呀,怎麼跟人家打架。”林展翔只怕越解釋越湖塗,索xing什麼也不說,等她在中原呆得有一段時間自然就會懂的。
中年人替持槍的少年包紮好傷口后,再回持令旗少年的話:“所幸只是皮外傷,已無大礙。”持槍的少年手按患處,走到林展翔跟前道:“大哥,剛才真是謝謝你。我叫戚繼祖,那是我爹大字上景下通,這位是我哥叫繼光。”說話時分別指了指中年人和持令旗少年。
向孟君剛好過來會合。林展翔自報姓名,再引見伏詩遠,向孟君,卻找不到章進。戚景通聽到“林展翔”這個名字覺得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戚繼祖把紅櫻槍丟給戚繼光,說道:“林大哥,你剛一出現,那倭寇的頭目為什麼一見到就嚇得屎滾尿流?”說起這點向孟君都替林展翔高興:“我大哥曾經跟那人交過手,他呀,差得遠了,一看到我大哥還沒命地逃跑么?”戚繼祖早將林展翔敬為天人:“我第一個衝來的時候,就看到林大哥自己在與倭軍在大戰,居然也沒受傷,看來大哥果真的兩下子。”戚景通投來崇仰的目光,說道:“林少俠原來是個絕頂高手呀,失敬失敬。”林展翔道:“在下學過幾年武功,實微不足道。”
章進用烏鋼刃作拐杖,一跛一跛走來,嘴裏吱吱咕咕,不知在埋怨什麼。他左腿根包成了粽子,還能見得到血sè滲出來,紅紅一塊。不用人說也知道是受傷了。林展翔出於關心地問道:“章兄,你怎麼啦?”章進掛起臉道:“你這個重sè輕友的傢伙,就只顧她們,也不看看我在這邊跟倭寇惡戰,差點就為國損軀了。”向孟君啐了一句,加踩一腳,痛得章進喊爹喊娘。伏詩遠道:“進哥,這可不是男人說的話哦,難怪雁姐姐不理你。”章進心口登時一熱,立即回復男兒本sè:“這點傷不了什麼,我技不如人,是該吃點苦頭,引以為戒的。”
林展翔介紹了章進給戚家父子結識,然後隨他們去了蓬萊山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