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二):深海孤島
第四十六章(二):深海孤島
突然,馬三保雙膝跪地,說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在一ri在朝,就得為聖上盡忠。但盼姑娘的慈悲心,以天下為念,賜予真鋒破胡。”周雁邊忙扶他起身,也嚴肅地說:“馬兄弟身在仕途,不圖名利富貴,一心只為國為民,我沒有理由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那姓朱的。你難道沒發覺姓朱已經徹底變質?”伏吟風從她的話中體會到國君的不仁,說道:“周姑娘何出此言?”周雁想,正好讓伏吟風來評判評判,便將朱棣滅人家十族,以瓜蔓抄的手法虐殺群臣家眷等惡行一一訴給他聽。伏吟風越聽越惱火,拍桌而起:“豈有此理!”李應書想像朱棣一聲令下,血染千里的慘狀,打了個寒禁:“為君不施仁政,國遲早必亡。”周雁一臉難sè:“伏大俠,你給說說看,寶藏若交於這種手裏,還不讓他大肆揮霍掉,哪有理會老百姓們的死活。要不是考慮到這一點的話,我師父早就答應了。不瞞你說,此次來天主島,我不打算回去了。”林展翔、向孟君一怔,不回去在這裏幹嘛?
反正要說的始終要說,周雁就坦明:“我們下峨眉的前一晚上,師父留我談話。她老人家說:‘真鋒破胡是不祥之物,只要一出現,武林必將掀起軒轅大波,現在如此,三十年亦如此,不知多少人魂喪神器之下。’對於這些,我深有體會,原本我爹是一名鑄劍師,外號血里紅。爹了得到所謂的真鋒破胡,十二歲那年讓我進大武殿拜藝。後來爹失蹤了,我還鬼迷心竅,一意將寶刀寶劍拿到,竟害了公子親亡家毀。而我自己也因這對神兵,屢遭人追殺,幾乎九死一生。師父還說我要是仍在中原,不定哪一天死於非命,恐怕也會連累朋友。所以我選擇留在這裏。”林展翔捨不得她,心下有些急了:“你真傻,中洲領土廣闊,你躲哪裏不行,為什麼非要留在這?”馬三保拱拱手道:“周姑娘,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便辭去了。
夜,又是夜。
卧室里,周雁抱着林展翔坐在床頭。那麼晚也不回去,不知是否想今宿以身相許?周雁本不願留在鳥不下蛋的天主島的,故先前越是接近天主島,越感彷徨。她之所以下這個決定,又因不能與林展翔斯守有關的:“公子,你是雁兒一生的至愛,我多想跟白頭到死呀,然而天意弄人,我害死你爹,註定這一輩不能和在一起,況且你還有孟君姐呢。與其riri相見卻不能相愛,我還如遠走他鄉,成全你跟孟君姐姐,眼不見為凈,就像簫前輩那樣,放棄也是愛。”林展翔決不讓她留下來的,立時想到一處安全又隱秘的地方:“我哪裏舍你了,你心須跟我回去,就住簫前輩的青竹小榭,誰還找得到,重要的是我也可以時常去看望你。”周雁道:“公子你怎麼不明白呢,我就是要徹底的離開你。因為我愛你,卻不能與你在一起,所以離得遠遠的,免得大家痛苦。”林展翔算是懂了,就似簫星竹對伏吟風的愛一樣,相見不如不見。最後問道:“你真的決定不回中土?”周雁面臨選擇十分困窘,既不捨得又不得不舍:“嗯,這段ri子就讓雁兒好好服侍你吧,往後都沒機會啦。”她笑着說話,但淚水已滾滾而下。林展翔不知說些什麼好,或許這裏才是她的歸宿。
風聲浪聲時時傳來。心情好,聽起來就是一支樂曲;不高興了,便怎麼聽怎麼像悲凄之音。周雁掏一小串黑sè佛珠,說道:“公子,這個給你,望可保佑你福壽多,煩惱消。一定要好好收着,關鍵時可能還會用得上它。”林展翔只當尋常的物事,回謝。周雁將佛珠塞入他衣囊內貼身藏好,然後靠在他懷裏睡了。
約過二十天,林展翔的經脈已癒合。伏吟風給他施第二次手術,刮開皮肉拆線。這回比較簡單,不到一個時辰就順利完成了。刮開的傷口其實並不大,有五六天左右便會康復。由於經脈都接好,此次就不用再綁木條啦。為犒勞伏吟風恩情,向孟君親自己下廚,弄了一大桌,當然材料均是馬三保船上帶來的。
章進riri勤加習武,常向伏吟風請教,刀法居然小有所成。隨馬三保一道來的海兵每天都有一大批在島上活動,由於天主島遠離大陸,根本沒敵人,所以守衛巡兵一概免了。章進有時就與個別士兵比試招對。
掐指一算,馬三保在天主島也擱了半個月多。他準備明早出發,臨行的前一天,向伏吟風、林展翔等人辭別,並找周雁給予答覆。即是關於真鋒破胡的事。周雁當即回絕,馬三保也不強人所難,就回了船去。
次晨,林展翔剛醒。向孟君門都沒敲就急沖衝進來,說周雁不見了,又一邊給林展翔穿外衣。出得廳來,人人都心焦麻亂,優其是章進。周雁不是小孩子,不會無聊到跟大家捉迷藏。伏詩遠提議搜島,一個大活人,不可能丟了的。章進懷疑是馬三保暗中派人將周雁擄走,目的當然就是想得到她身上的寶刀寶劍。馬三保今早要走,須立即趕到沙灘阻止。
當下眾人奔往海灘。馬三保正在督促手下升忛,見林展翔諸人跑來,以為是給自己送別的呢,就笑吟吟地迎去。章進怒罵著衝上,揪住他的衣領,掄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開打。船上的明兵立馬抄傢伙備戰。馬三保令道:“都不許動,可能是一場誤會。”再對林展翔道:“林兄,發生什麼事了?”章進兇狠狠道:“你把小雁藏哪了?快放她出來,別以為你人多我就怕啦。”林展翔極不願相信馬三保會是這樣的人,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又跟他脫不了關係:“章兄你冷靜點,先放開他。”章進一嗔,將馬三保推開,確切來說是推倒在地。馬三保清者自清,不生氣、不反擊,爬起身拂拂衣服。林展翔知道馬三保攜帶二三萬人,硬來不討好,還會拖累了伏大俠一家的,是以不到迫不得己時絕不動手。說道:“馬兄,請你把小雁釋放,真鋒破胡的事我們可以再行商量。”伏吟風、李應書、伏詩遠、向孟君一人勸說一句,似乎已將馬三保看作是捉走周雁的無凶。
馬三保梳理他們的話,便知周雁失蹤,而他們都認為是自己擄去了周雁,便說道:“你們誤會了吧,我沒抓周姑娘,不信到船上搜一搜。”喚來副將,教令:“叫所有人都站到甲上來,任何不準干擾我的朋友搜船。”副將接命而去,把口令傳開。章進頭一個登船尋覓,伏吟風、向孟君分別也查找其它船隻。伏詩遠想幫忙,李應書不肯,林展翔亦不許她胡鬧。
二百多艘船乘載兩三萬人和兩三萬人的ri常所需物事,可以設想船只有多大。三人搜了四五時辰左右,沒看到周雁,便折回沙灘。馬三保道:“林兄,這下你信我了吧?”林展翔無話以答,但不代表就信了。馬三保又道:“昨晚木屋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現。”李應書道:“鄭大人的士兵時常在島上活動,要說可疑之人除了你的下屬還有誰?”章進火藥般的口吻道:“我們就是大信任你了,你的那些手下來來回回,上上下下都沒注意,才讓你有機可趁。”林展翔三思後言:“沒有證據,不可亂冤枉人,我們到島上找找吧。”
然而整個天主島皆翻了個遍,周雁音蹤乃一如石沉大海,成了一宗懸案。章進仍咬定是馬三保所為,說他必是昨晚設計捉去小雁,連夜就派一艘船押着人先走遠,其它船隻今天出發,再前去會合,是以這些船上根本沒有小雁。
馬三保是燕王麾下的神將,智慧謀略過人,用這種方法捉了周雁,又掩蓋得真相也不是不可能。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林展翔暫不準馬三保開船,並且要一起住在木屋,由章進看守着。出了這等事,馬三保豈能一走了之,願意留下,他想別人懷疑我也對的,因為島上就只有我自己俱備作案的動機。
向孟君有另一種猜測:小雁集齊兩柄神器,天下皆知,而且入過皇宮,興許皇宮裏有人認得出她,恰好認得出她的人被選上隨馬三保下西洋,恰好這人在這見到小雁,於是瞞着馬三保偷偷綁走小雁,想抓回去向皇上邀功。
伏詩遠不禁要問,可是船搜過啦,難道那人會施隱身術?
向孟君估計小雁是被人點了穴,換上了兵服。
章進一聽大有道理,速叫馬三保下令士兵們全部到沙灘集合,他要去認人。
依法而行,結果一樣沒找到,章進大哭:“小雁,你去哪啦?我還沒向你表白呀。”
深入推究,除馬三保和他的屬下,也真找不到其它可疑的人了。說周雁想不開,跳海自盡的理由又不夠充分。眾人一度陷入困境,渺無頭緒。
這樣過了兩ri,有士兵在沙灘的焦石縫裏發現了五具死屍。原來士兵們一些在島上烤魚,聞得屍臭才注意到死者的。報知主將馬三保后,林展翔等人俱往,但見五件屍首已被抬出草地擺好,這些人均穿白sè單溥的內衣,身份未明。船上的士兵聞訊大多圍過來看熱鬧,由於死者死亡時間憶久,加上天氣問題,屍體已發臭。伏吟風一手掩鼻,一手檢驗屍,結果他只說了“奇怪”兩個字,弄得大家更覺奇怪。伏吟風跟着解釋一下,這五人是讓三種武功一招斃命的,分別是少林寺的“韋陀稚”,百毒門的“煥魃功”,西域龍陀庄的“碧清掌”。也就是說他們被一群來自不同地方的人打死,而且算得上是高手。
圍觀的士兵有個別認得死者,是同夥來的。馬三保心想有可能是自己的人,速召齊人馬沙灘集合,由每一隊的隊清點人數,算出果然少了五人。這與周雁失蹤有關嗎?還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馬三保冥想苦思,推理如下:天主島必定來了五個武林高手,他們殺了五名士兵,換上兵服,混在大夥當中,輕易躲過眾人的視線,捉走了周姑娘。
這種分析頗有說服力。問題是林展翔四人乘船來天主島,並沒人跟蹤,因為如果有船跟蹤的話,在大海中很遠也能一眼就發現的。所以杜絕有人追蹤過來的說法,那除簫星竹外根本無人找得這裏,又怎麼會有“來了五個武林高手”這麼離譜的事?因此章進硬說此乃馬三保滿天過海,yu蓋彌彰之計。意思是指馬三保殺掉自己的五位手下,棄於海灘石隙間,讓人誤以為真的來了什麼高手捉走了周雁,其實他為是自己洗脫嫌疑罷了。
馬三保受冤也不出言幫自己辯護,因為他只是推斷而且,並無有力的證詞。想一會後,他從士兵手上取來一刀捧到林展翔面前:“林兄不任信,我實在無話可說,唯有一死以示清白,來吧!”章進走來接刀,說道:“林兄手沒好,多有不便,讓我來!”舉刀yu砍,但見眾士兵一齊瞪着自己,他又半中而止,扔了大刀:“你行呀,明知我們怕你們人多不敢殺你,卻來裝模作樣。”馬三保特令:“眾將士聽好,不管我今天被誰殺了,一律不準追究,你們仍然繼續出使西洋,完成聖上交託的重任。”眾士兵無一人應諾。馬三保大喝:“這是命令,你們聽見沒有?”眾士兵才齊道:“是。”人很多,但聲音不高。馬三保道:“章兄弟,你現在可以放心下手了。”章進正要撿刀砍他,林展翔道:“雖證明不了你無辜,然而也不能說就一定是做的,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們不會亂殺人的。”章進撿起再丟掉,指着馬三保道:“這段時間你不許走,等我查是你乾的好事,決饒不了你!”馬三保微微一縮,伸手擦面:“你大聲就大聲吧,別把唾沫星子噴到我臉上來。”章進立即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