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深海孤島

第四十六章（一）：深海孤島

ri后，伏吟風為林展翔檢視傷勢，並着手施救。接經脈是要割開皮肉將兩個斷口用線連起來，再縫好傷口，待半個月左右，經脈完全癒合了，又得割開皮肉拆線。特別注意的是，未拆線期間，雙手不能用力，也不能動。

接好經脈，縫了傷口，林展翔兩條胳臂還綁上木根，就等着拆線了。伏吟風在這些年來閑着無事可做，便研究醫術，已盡得六道輪迴的真傳。林展翔的病對他來說實在不算什麼，三國時醫仙華佗能替人開頭顱治頑疾，雖然沒有做，但華佗既然那麼說，必是有這等本事的。千百年後的今天，醫術更是先進，沒理由經脈都接不好的。

這段時間周雁、向孟君輪流服侍。林展翔卧病在床，卻感到幸福無邊。

伏吟風隱於孤島生活三十載，對中原之事亦不是全放下了，讓他牽挂的還有好幾人。一天閑談中，便向林展翔打聽簫星竹、門劍語的事。林展翔就一一道來，簫星竹仍住在南屏峰忘幽谷一線天內，以收養的一群孤兒為伴，至今未嫁。伏吟風想，人的一生要找到另一半才算完整，簫星竹難道要孤獨終老？向孟君指出期中原故，是因簫星竹心裏的那個人已經有了別的女子，所以寧願此生不嫁。伏吟風也不敢追問“那個人”是指誰，只喃喃了句：她這又何苦呢？

跟着林展翔說門劍語早削髮入空門，法名宜風，並已做了峨眉掌派，修為方面也得到武林中人的認可，榮號“一代神尼”之稱。伏吟風沒說什麼，好像這正是他預料的結果一樣。周雁有些話不得不講：“其實家師身在佛門，心在塵俗，一直都記掛着伏大俠。法名宜風的風因此而來，並有詩詞為證：歲月幾磋佗，溪流匆匆。往事鏡花水月，依稀小序銘骨難揮就。朱顏又移sè，思緒逝夫。綿綿何ri窮時，將心常寄山叢燦爛花。”

以前周雁不懂這幾句話什麼意思，現在明白了。就想師父相思了伏大俠三十年，雖然不能讓伏大俠做點什麼，但起碼得讓伏大俠知道有個人在念着她。

伏吟風點點頭，表示明白周雁說這番的用意。復詢那無宗教韋洛今下是否安在？林展翔聽講過無宗教是獨身其外的教會，不與江湖各派相往來，所以不能提供關於韋洛的實際情況。伏吟風覺得無所謂了，不知道比知道好，省得自己多生雜念。

馬三保的遠航隊二百幾艘巨船，近三萬多人，船上什麼都有。伏詩遠算是開了眼界，百看不厭，好奇又感新鮮。章進陪她到處亂鑽，擔起護花之任。這船里所攜的東西中土都有，沒什麼稀罕的，令章進震驚的是這規模實在大太了。

馬三保雖奉旨下西洋，卻沒有限制月ri的，是以並不急着出發。這ri恰近午飯時分，他命人帶了船上做好的飯到木屋與眾人進餐，當然還有一壇汾酒。伏吟風三十年來不知酒味，這下自是開懷暢飲。

山西汾酒是我國清香型白酒的典型代表，工藝jing湛，源遠流長，素以入口綿、落口甜、飲后余香、回味悠長特sè而著稱。歷史上，汾酒曾經過了二次輝煌：汾酒有着上千年左右的悠久歷史，南北朝時期，汾酒作為宮廷御酒受到北齊武成帝的極力推崇，被載入廿四史，使汾酒一舉成名；晚唐時期，大詩人杜牧一首《清明》詩，吟出千古絕唱：“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伏吟風有生之年，還可以嘗到中土菜肴和美酒，落下了幸福的淚水。馬三保見他也好這點，叫人將攜帶的百幾壇酒全搬上來，留給伏吟風慢慢品用，還說：“出使西洋不止一次，仍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伏大俠須要什麼，說一聲，下回過來，我一併送來。”伏吟風擺擺手，說道：“不必不必，鄭大人有心了。我伏某若貪戀世間的物資，就不會隱居在這裏啦，既然選擇僻居此地，那就得入鄉隨俗，豈可再眷戀花花世界的那些東西？今天喝上一碗酒水，已是心滿意足。”伏詩遠聞着那酒香氣，以為好喝，嚷着要。章進便給她倒上一點，一再強調這東西不適合女人家飲的，別勉強。伏詩遠哪知道酒是什麼呀，只見大家喝得嘖嘖有聲，好奇心作怪而己。端來仰首一倒，怎知入口辛辣，嗆得難受，竟噴了章進一臉全是。惹得大家大笑，她誰都不噴就噴章進，搞得章進好像個受氣包。

吃着聊着，伏吟風道：“那天為什麼把鄭大人船隊當成是倭寇的船隊，又害怕地躲起來？”說到倭寇，除伏吟風一家子外，無人不痛恨。向孟君道：“倭寇就是扶桑倭人，近年來常常在我國沿海一帶橫行無忌，壞事做盡。這一層，馬兄弟最清楚不過。”伏吟風可以相象到中原滿目瘡痍的情景，心裏惆悵：“扶桑人狼子野心，不是橫行霸道那麼簡單，他們侵食我們華夏疆土。朝廷方面為何不派兵鎮壓？”馬三保深深一嘆，說道：“朱家子孫爭奪帝位，在國內開戰，一打就是四年。雖然靖難之伇結束，燕王得勝，卻也兵損將折，北方又有蒙元進犯，根本顧不上倭寇。何況倭寇十公狡猾，以東海諸島為基，很難將他們一舉消滅。”周雁帶有幾分氣憤說道：“那朱棣呀，只怕蒙古人打過來，他都不重視倭寇，以為就是一群海盜作亂，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威脅，跳樑小丑掀不翻天，所以也不怎麼管的？”林展翔使個眼sè，示意她說話注意分寸。周雁馬上閉嘴，懶得再說。向孟君道：“三保兄，你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應該勸導下他才是呀。”馬三保無奈地搖搖頭，顯得有心無力：“我時常進言，然而聖上就是不聽。我說得多了，他便覺得厭煩，因之才派我出使西洋來的。”伏吟風想了想，說道：“看來要靠江湖各大門派同心結力，共抵外侮了。中原向以少林寺為尊，少林方丈發下話來，在家沒理由不從的呀。”周雁道：“伏大俠你有所不知，這一兩年來，少林寺聲望大跌，不僅失了寶刀，又出了個殺人如麻的惡徒，更慘的是被指與東廠勾結，差點將天下英雄盡殲于飛來峰頂。你說誰還聽那老禿驢的號令了？”林展翔虎眉輕蹙，望了她一眼，這“禿驢”用得大過分了。

伏吟風真也料不到世事多變，說道：“那就只能靠中原義幫來撐這個頭啦。林賢侄，你說你是義幫弟子，找個機會跟你們掌幫聊聊，讓他以義幫名義，召集天下有志之士一起去平了倭患。”向孟君道：“他就是我們義幫的掌幫。”林展翔大感臉上無光，身為一幫之主，整ri庸庸碌碌，無一所成。伏吟風微驚，對林展翔又多了三分敬佩之sè：“嗯，不錯，年紀輕輕的就已貴居義幫掌幫，他ri必有一番作為。”

酒足飯夠，馬三保叫人收拾收拾，另一手下再送來名飲。伏詩遠第一回品茶，比酒好喝多了。章進說鄭大人船上的東西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沒吃過的，就帶她去大飽口福，李應書少不了三叮四囑。

馬三保呼各人用茶，又道：“林兄、周姑娘、向姑娘，有件事我想跟你們談談。”林展翔見他神sè疑重，心知沒好事，但為朋友，能幫得上的一定幫：“馬兄有話請講，別拿我們當外人。”馬三保遲疑一下，道：“這幾年，蒙古軍屢擾我邊界，江淅、山東一帶倭寇猖狂，而我大明都城遠在南方的應天，可謂鞭長莫及，於是聖上就有了舉都北遷之意。”

“遷都！”眾人異口同聲道，好好的為什麼要遷都？馬三保回應：“正是如此。”周雁道：“那他想遷都哪個地方？”朱棣本來是北平王，長居北國，而且在應天殺人大多，天怒人怨，所以有遷都的打算。馬三保道：“北平。聖上的意思是，北平處於漢中腹地，不管匈奴進犯，或者倭寇來襲，朝廷都能立即出兵，並很快就抵前線。當年洪武帝亦有此念，他說京師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北倚大行山，東枕居庸關，西連長城，南俯中原大地，實乃我華夏大明王朝國脈所在。”伏吟風尚記得中洲地勢，說道：“北平確是遷都的首選之地，此舉關係到國運民生，相信燕王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向孟君道：“那麼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呀？”這才是馬三保要講的主題：“修建皇宮，無疑要大興土木，勞民傷財，耗損國庫。”周雁對燕王的印象一向不好：“我看嘛他大動干戈興建宮殿，是想學秦帝造阿宮房、商紂築鹿台、曹賊砌銅雀閣，有個好地方夜夜笙歌，縱情生sè。”馬三保澀然一笑，說道：“周姑娘言重了，我隨聖上多年，最清楚他的為人，絕不是姑娘說的那樣。”周雁乃是不服，扭則面撇撇嘴：“不見得吧。”向孟君覺得馬三保提的事與我們不相關，便道：“他要建皇宮就建皇宮，他想遷都就遷都，全是他自己說了算，哪有人敢反對，所以馬兄跟我們講這些有什麼用，我們難道能yin止他不成？”

若是沒關係，馬三保決不與她商議的：“聖上遷都之意已決，恐怕誰的話均聽不進去。遷都我不持異，只是如今內戰剛平，多地鬧飢荒，邊患又ri漸嚴重，此時若投入大量資金修宮殿，會給朝廷帶來巨大的負擔。我的意思呢，是希望向姑娘能勸勸聖上，可否將遷都一事往後緩緩，你的話也許他會採納的。”

伏吟風一聽就知道原來那燕王喜歡向姑娘。

畢竟是有益於國家的事，行與不行總要一試的。林展翔道：“回到中土后，我會帶她入宮面聖，但我們不能擔保一定會有用。”周雁尖叫起來：“什麼？公子，那姓朱的千方百計要殺你，你還去送死？我不准你去。”朱棣尚在氣頭上，林展翔要陪着進宮，向孟君也不肯讓他陪的：“我自己去就可以，有些話是得當面說個清楚。”馬三保猛地站立，抱拳重重一輯：“我代表大明子民跟姑娘致謝。”向孟君連連擺手，說道：“我只能盡辦，未必幫得上什麼，現在說謝謝言之過早。”馬三保又向周雁一輯，說道：“另外一事，就要麻煩周姑娘。”周雁已猜出六七成：“能為朋友排憂解難那有什麼麻不麻煩的，但馬兄要幫別人求情就真的點麻煩了。”馬三保看得出她對朱棣成見極深，但乃要開口相求：“周姑娘集真鋒破胡於一身，已是人所共知之事。傳聞兩柄神器牽涉到一個大寶藏，如果有了這個寶藏，那修建皇宮的經費就不成問題啦。”

伏吟風一震，暗道：這三個小娃讓人刮目相看了，一個是天下第一大幫的掌幫，一個美貌傾城，迷倒當今皇上，一個更將世間兩把神兵齊聚。說道：“你們幾個確不簡單，實乃後生可畏呀。那兩柄神器牽涉到一個大寶藏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馬三保道：“我以前也不相信的，后經一番查證，才弄清楚神器原是岳飛的義子岳雲差人所鑄，來作為一批巨大財物的鑰匙。”凡事都有根可尋的，林展翔又很信任馬三保，也信了幾分，說道：“莫非寶藏之說實有其事？”李應書把問題簡單化了：“你們將神兵利戟給鄭大人，他去找找不就知道到底有沒有寶藏了么？如果有話取出來用於修築宮殿和難民之需，沒有便另籌它法。”周雁蔑意一笑：“說了大半天，無非就是想要得到真鋒破。”林展翔糾正道：“小雁，馬兄可不是這樣的人，怎能如此講話？”周雁並沒說馬三保貪圖寶器，她指的是燕王：“姓朱的也不笨呀，馬兄弟，他利用你與我們的交情為他自己謀取真鋒破胡，你不用管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