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誒,你鞋!
祁宴屏住呼吸,跟上。
他眸底是壓抑的驚色,捏緊的拳頭在慢慢鬆開。
眼前的一切,都太讓他震撼,且,這些東西如果利用的話,對突厥人來說,絕對稱得上是一大殺器。
他們會因此而有超強信心,還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他捻了下手指,眸子追隨着阿史那狼的行動,在腦海里快速思索。
要如何破局呢。
阿史那狼嘚瑟得厲害,酒勁隨着他的晃晃悠悠,顯得越發上頭。
他一會兒摸摸這兒,痴痴地笑笑,一會兒又敲敲那兒,一雙吊眼笑起來,猥瑣又痴傻。
沉悶的金屬聲在屋內響起,阿史那狼臉上的笑有多快樂,祁宴眼中的暗色就有多沉凝。
因為,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這整間房裏只有一樣東西最為搶眼,它的表面沒有一點奢華的色彩,卻從上到下都透出恐怖的氣息。
旁邊堆放的木箱子裏放着它的攻擊內核。
這赫然是一座殺傷力極強的大型攻擊武器。
單是它靜靜地擺放在這裏,就已經能讓他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危險。
若是放任突厥人將它投入和大周的戰事中,祁宴閉了閉眼,他一時間不敢想那個畫面。
人力和大型武器的抗衡,就像是尖刀之力對比泰山壓頂,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東西,根本無法比較。
阿史那狼痴笑着,低低道:「你這麼堅硬,就該在最大的戰場,發揮最強的效用!」
「我十分看好你!」
「大周,就等着被碾壓在我的腳底吧。」
放肆的笑聲在屋內回蕩着,恰好壓住了祁宴快速移動的腳步聲。
祁宴的眼睛一直分了神注意阿史那狼,手卻動作極輕地掀開了木頭箱子。
箱子裏的東西被特殊的布料包裹着,他一眼看出其材質,臉冷得厲害。
這事難辦了。
阿史那狼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準備出去。
祁宴抿唇放下箱蓋,注意對方揣在懷裏的兩把鑰匙。
一路跟着對方出了這間房,進了對方休息的卧房,祁宴才瞅准機會,穩准狠地出手,將阿史那狼的鑰匙拿走。
他如一陣風般,快速出去和同伴匯合。
幾個手勢,同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沒有太多潛伏的時間,必須在突厥的大軍集結之前,毀掉剛剛那件房裏大件武器的攻擊性。
不然,到時候交戰一旦開始,就是人間煉獄。
那是他們絕不想看見的畫面,所以,無論如何,必須做到。
他們只留了一個人在外守候,其他人全部進去,研究那個大塊頭武器。
夜很靜,回蕩在他們耳邊的,是突厥人打得震天響的呼嚕。
雖然隔着幾間房,但那聲音好像就在耳邊一樣,穿透力極強。
祁宴暗道,倒還多虧了突厥人對他們的武器極為自信,大戰前夕還敢笙歌曼舞,飲酒作樂。
跟同伴對了個眼神,他沉下心,開始研究這個大塊頭。
無法暴力破壞,無法鬆動組件。
他們幾乎走進了死胡同。
祁宴的眉毛深深皺起,在同伴研究大塊頭時,他去研究了木箱子裏的核心。
同樣的無法破壞,甚至搞不好還會弄傷自己。
他沉下眼。
無法破壞,那……帶走呢?
很可惜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來就被他否決了。
轉頭一看,屋內除了能夠通行的地方有空隙,其他地方全部放滿了一個摞着一個的木頭箱子。
且不說他們般不搬得完,單是聲響,就慢不住在門口駐守的人了。
「先退出去。」
祁宴做出手勢,和同伴撤了出去。
*
一碗茶還沒倒滿,祁澤楷就大步走了過來。
「找我說什麼?有線索了?」
人還沒上來亭子的台階,話就已經問出了口。
陳秋水的視線依舊停在手中的茶壺上,直到把茶碗滿上了,才伸手朝前一推,慢慢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此事到這個地步,已經急不來了。」
「所以,莫要火急火燎的,先坐下,喝口茶。」
祁澤楷一默。
他一言不發,大跨步到陳秋水面前坐下,抬手就把碗中茶水一飲而盡。
然後,他的臉頓時皺成了苦瓜。
「你這是……泡了多久,又苦又澀……」
礙於儀態,他的苦臉表情,沒維持多久就強行正色。
陳秋水瞥他一眼:「哦,是泡了不短時間。」
「我本意便是要苦你一番,泡久了的茶,剛好。」
「瞧啊,你現在的表情,才算是有了幾分鮮活氣。」
祁澤楷垂下了眸。
「只要能找到她,我的全部精氣神都會回來。」
這話一出,兩人都是一默。
陳秋水慢慢道:「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說明,她不在我們意識中可能會想到的地方。」
「也許,我們是不是忽略了一個人。」
「誰?」
祁澤楷猛地抬頭。
「你想啊,你都抓住了魏金偉了,他是什麼人?禁衛,專執行聖上命令的。」
「那聖上命令的傳達,也需要一個人吧。」
陳秋水眼眸冷了冷。
「那個人定然看見了因貪污要被處置的官員名單,而且,對方看到那份名單的時間,定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早,他難道不知道,這名單上有唐家嗎?」
祁澤楷眼眸充血,一字一頓。
「武、流、光。」
陳秋水抬眸:「若我沒記錯,他家和你們家老太太,還沾親帶故。」
祁澤楷語調艱難。
「蕭家那場詩友會,他也去了。」
「那他定然知道,你和凌姑娘都是向著唐家的,也在幫扶唐家那兩姐妹。」
陳秋水捏着茶杯的手緊了緊。
「那麼,關係親近,為何不在看見名單的第一時間就通知你。」
「明明,你們的官職相差不多,不是嗎?」
祁澤楷的神情從瞳孔震動到冷漠不敢置信。
「現在不是官職相當了,他已經越我一級。」
此話一出,陳秋水也驚了。
「什麼?他才入官途多久,這晉陞速度……」
「若我沒記錯,你可是翰林院……」
祁澤楷站了起來。
「今早的聖旨,你不在。」
陳秋水半天沒返過勁來。
他確實今早沒去上朝,因為他以公差為由,但實際卻在三十三號客棧,看顧松月和來澈二人。
此刻來找祁澤楷,也是硬擠出時間,馬上便要回去。
「這……」
祁澤楷是狀元郎,本就比武流光高,可是武流光卻能後來居上,官職連升兩級,現在已經穩穩壓了祁澤楷一頭。
「我去找他。」
祁澤楷緊抿着唇,眼眸沉得厲害。
陳秋水嘴唇動了動:「如果他知情,還是那般做了,你就要多留一份心眼了。」
祁澤楷沒回話,大步走遠。
*
武流光打開門,眼中掠過一絲驚訝,繼而,嘴角勾起一點笑意,看起來和善又親近。
「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
「快進來,天涼了,喝口熱茶吧。」
溫潤的語調一如往昔,祁澤楷面上沒有表情,此時此刻,他已經站在武流光家門口,可心中的荒謬感還是揮之不去。
他選擇開門見山。
「確實要進去說,不過,茶就不喝了。」
「我有話問你。」
武流光唇角笑意淺了點,眉頭一皺,眼裏自然而然地泛起一點關心。
「怎麼了,我瞧你臉色不太好。想問什麼,問吧。」
門被關上。
祁澤楷沒有要進屋的意思,直接就開口問:「貪污官員這個案子,是你全程負責摸排的,對吧?那麼,名單定是第一時間就送到了你的手裏,你看見唐家的名字了嗎?知道他們是無辜的嗎?」
一連串的問題直接甩到了武流光頭上。
武流光眨眨眼。
「是我全程負責的。」
「唐家……」
他的話語有了一些停頓,然後點了點頭。
「我留意到了這個家族,但,他們並不無辜。」
「不無辜!?」
祁澤楷頓時就被這話點燃。
「你查了嗎你就說不無辜,他們家的事情我這幾天翻了個遍,那個唐家老爺,他就是參加了一個宴會,最多能算一句被波及!他就是蠢,實際上並沒有貪污之實。」
祁澤楷情緒激動。
武流光則全程淡淡地聽他講完。
然後,慢悠悠地道:「你也說了,他參加了那個宴會。」
祁澤楷一滯。
他忽然抬頭,認真地看着武流光,然後他發現……
對方的眼神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變得這麼陌生。
「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武流光的眼神透出一點深沉的,頗為老辣的意味深長。
「不是已經入官場了嗎?有些事情,參與即是錯,你不知道嗎?」
「你道為何官場之上,人人謹慎,拉幫結派,不就是不想讓人揪住小辮子嗎?」
武流光微微一笑,眸底深處儘是冷漠。
「唐家的事,就是個例子啊。」
「不是所有都是非黑即白,你看啊,倒是有那忠勇之人,骨頭寧折不彎的,比如那嚴侍郎,現在,你可還見過他來上朝?」
武流光拍了拍祁澤楷的肩頭。
「今日才剛升了官,我高興,而且啊,我家到底和你家掛着一層親戚關係,所以就多和你說了點,能參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他垂了眸:「至於那唐家,就不必再多問我了。」
「聖旨是我去傳達的,結果也早被告示貼在了街中心,唐家一門因唐老爺貪污,現已一家盡滅,這是事實,不會有任何扭轉。」
祁澤楷顫抖着身子,被氣得夠嗆。
「你!」
他眸子血紅,抬手就揪住了陳秋水的領子。
「唐家沒有盡滅,她不會死!」
「你收回你剛剛那句話!」
「你隨波逐流,不代表人人都和你一樣,官場若都是趨炎附勢,拉幫結派之輩,那皇權……」
武流光眸子一顫,忙捂住了祁澤楷的嘴。
他氣笑了。
聲音壓低,帶着怒火和不敢置信。
」你瘋了吧!什麼話都敢說!「
「我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肯開口提攜你幾句,你要是一門心思往死路上撞,可別拉着我!」
「知不知道你剛剛說的話要是被有心之人聽見了,能參你一本什麼罪!」
祁澤楷被捂住嘴,怒氣也冷靜下來。
他的衝動是冷靜下來了,但他心裏覺得,這話並沒有任何錯。
武流光看他不再那麼瘋,也鬆開了手,白他一眼。
「所以來找我不是恭賀我升職了,是為唐家的事,向我興師問罪?」
「你這人真的離譜,就請回吧,我沒有多餘的信息透給你。」
「我要她的下落,你知道,對吧?」
祁澤楷空前冷靜。
武流光已經轉過身,聞言頭一側,笑了。
「你是不是沒聽懂我剛剛的話,結果就是結果,不是過程,不可逆轉。」
「若我偏要逆轉呢?」
針鋒相對的氣勢已經在兩人之間升起。
武流光嘴角的笑徹底散了,轉過頭看祁澤楷。
「你要同規矩作對?」
祁澤楷眯眼,就沖這話,武流光也絕對知道唐茯苓的下落!
「你告訴我!」
武流光疼得「嘶」了一聲,沒想到這祁澤楷平時看着文弱,勁還真不小。
「喂,誰啊,幹什麼呢!鬆開我們家流光!」
一道忽然響起的女聲尖利又刻薄。
趙夫人提着裙擺飛快跑來,上來也不看人,直接就要撕開祁澤楷。
祁澤楷不與長輩作亂,立即退開了。
趙夫人這才看清是誰。
她瞪大了眼:「祁三公子!?怎麼會是你啊,你剛剛在幹什麼,想掐死我們家流光啊!」
她的神情變得兇狠。
「我告訴你,你……」
尖銳的女聲吵嚷得厲害,他們的對話被強勢打斷,武流光冷着眼,看着自家母親把祁澤楷趕出了屋。
分毫臉面不留的,將人趕了出去。
*
凌雨桐抬起頭,又問:「阮醫師呢?今日過去大半天了吧,他……」
方太醫也是一愣。
誒?好像就是啊。
今天都過去大半天了,他就一大早匆匆見過阮傅一面,這可……不大對勁啊。
「你等等,我去找找人。」
沒過一會兒,方太醫一臉疑惑地回來了。
「不應該啊?我哪兒都沒找着他。他總不能出了營帳吧?」
凌雨桐的臉色頓時沉了。
她瞬間想起一件事,忙問:「秀娘呢?你可見到秀娘了?」
方太醫眨眨眼:「你說他那隻鳥?他不是隨身帶着呢嗎,哪會讓離身啊。」
這話音剛剛落下,就聽帳子外嘰嘰喳喳,帘子猛地一掀,衝進來一隻鳥兒。
方太醫一臉驚訝地回眸。
凌雨桐的眼神卻是徹底沉了。
「糟糕,出事了。」
她連鞋都顧不上穿,就快速奔向秀娘,秀娘也像是明白她意思一樣,到她面前停下。.
鳥叫聲嘰嘰喳喳,雖然它不會說話,卻能讓他們都感受到它的焦急。
方太醫喃喃:「這阮傅的鳥,可寶貝的很,從不離身呢。」
然後,他一低頭,就見凌雨桐已經跟着秀娘往外沖。
方太醫一驚:「誒,鞋!你沒穿鞋!」
祁宴那回可是叫他印象深刻。
當下,他忙蹲下身把凌雨桐的鞋子一拿,也趕緊追着,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