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暫住
聽了她的話,眾人不由皺起眉頭,管不得之前那個孫先生寧肯搬到村子裏住,也不再城裏呆了。
太亂了。
只是他們從城裏搬出來的時候,大概還沒亂到這種程度,不然一定會跟她們說明。
“你們都是一個村子的?”
“不是,好幾個村子的,俺們小王莊和孫家鋪的多。俺弟是個義氣性子,認識的人多,都是往年在家裏就認識的後生,還有三個,那三個,是兗州府過來走親戚的,也回不去了。”
姐姐回頭指着自己身後垂頭喪氣、東倒西歪的山匪們答道。
許含章越聽臉色越凝重,看着那三個兗州府來的人,沖趙訊生抬了抬下巴,趙訊點了下頭,往前走了兩步,越過姐姐,掃着眾人問道:“誰是兗州府過來走親戚的?”..
剛才姐姐指的那三個人,從人群里瑟瑟怯怯的蹭出來,一個年紀稍長,三十歲上下,另兩個都非常年青,也就十六七歲年紀。
趙訊打量着三人,聲氣平和的問道:“你們是兗州府來的,怎麼不回去?”
“不讓過,誰都不讓過去……”年長的突然抬手捂着臉,悲凄的哭起來:“我兒被他們射死了,一箭射死了!就一箭……”
站在最前面的年青人解釋道:“聽說南越那邊也清了野,出了春城,走個二三十里,往西往北,百十里的地方都沒人煙,當兵的騎馬巡,只要見了人,不問是誰,問都不問,就是一箭射死,他那大兒子,趁黑想跑回去,沒跑多遠,就給射死了,連屍首也沒敢去收。”
姐姐轉過頭,看着年長男子,傷感的嘆了口氣,年長男子捂着臉蹲下去,哀哀痛哭不已。
許含章面沉如水,招手叫過陸騫:“你先看着他們。”
陸騫答應一聲,躍到趙訊身邊,提刀看着眾人,趙訊腳下稍稍鬆了松,讓那個叫泥鰍的乾屍男能舒服點。
許含章跟着二叔和百里退到車旁,二叔重重的吐了口氣,低低的說道:“看這樣子,過了春城就是堅壁清野的地兒了,這百十里,難過去。”
“嗯,得查清楚了再走,這會兒春城內外,只怕到處都是官兵。”
百里擰着眉頭,也嘆了口氣。
許含章凝神聽着兩人的話,腦子轉的飛快,拉了拉二叔,低低建議:“他們在山上指定有落腳的地方,我看,咱們倒不如先到他們那裏落個腳,然後到春城打聽清楚了再看,要不然,春城進去了沒準就出不來了,到時候咱們比較被動。”
百里摸了摸鼻子:“這話,也……也有道理。”
二叔皺眉道:“咱們住進土匪窩?是不是有點……”
“這群笨蛋,那算得上是土匪啊,不過就是普通百姓罷了。”
二叔無奈的搖了搖頭,走過去示意趙訊鬆開乾屍男,問:“你姓什麼?叫什麼?她是你姐?”
“王泥鰍!他們都叫俺泥鰍,她是俺姐,王大姐!”
許含章問:“你們現在住在哪?”
“這山上原來住過一窩山匪,後來這邊徹底亂了,朝廷有要徵兵,他們就跑了,山上有房子有院子,俺們就住下了。”
“你怎麼知道這事的?這裏原來有山匪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俺們以前都是附近村子住!這有啥不知道的!”王泥鰍惱怒的瞪着許含章叫了句。
許含章被他叫的眨了眨眼,繼續問道:“你們做過幾回生意了?搶了多少銀子?”
王泥鰍訥訥了半晌,難堪滿臉,別過頭,口齒立刻含糊起來,“三回,加這回,就三回,頭一回,一群逃難的,啥也沒搶到,搭了俺跟俺姐兩件老棉襖進去。第二回,人家有鏢師,打的俺們渾身上,這是第三回。”
許含章眉梢高高挑起,哭笑不得。
百里用刀柄捅着王泥鰍:“像你們這麼沒用的山匪,我還真是頭一回碰到!”
王大姐看着許含章,一臉討好的笑,“小哥兒只要能饒了俺弟,就是他的大福份,就是俺們老王家的大福份。”
許含章一笑:“這樣吧,你們的地方接我們住幾天,今天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王泥鰍和王大姐對視一眼,半張着嘴,愕然看着許含章,“啊?住幾天?”
不多時,許含章等人就跟着山匪們山上山。
許含章背着手,站在半山腰一處破敗不堪的院子裏,轉身四顧。
這群山匪窮的讓她連氣都嘆不出來,還沒上山,她就先貼了半袋子饅頭進去,這會兒站在這處被王泥鰍說的好到不能再好的高房大院前,她無語的連話都不想說了。
這院子,後面兩面靠着峭壁,一邊臨着深淵,還有一面,對着她們上來的山路,天然的連圍牆都省下了。
靠着峭壁,一,算是正屋吧,一水的大青條石,確實高大壯觀,可惜屋頂沒了。
門呢,就是一個大黑洞,窗戶是幾個小黑洞。
旁邊各有兩排矮些的青石條屋子,也一樣沒了屋頂。
只有背對着山路的三間門房一樣,更矮些的青條石房子,勉強算是有個屋頂,也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樹枝搭在上面,這應該是王泥鰍和他的匪兄匪弟們的棲身之處了。
中間是一片十分空曠的空地。
許修義盯着看兩個年紀大些的男子卸馬車,看了一會兒,就放下了心,一看就是老把式,都是的是那裏,有個山洞,洞裏頭有股子山泉,水可甜了,洞裏還能住人,還能一直通到後山!”
許含章眼睛亮了亮,和二叔對視了一眼,二人跟在王泥鰍後頭,轉正屋,山壁上,在一堆枯藤的掩蓋下,隱隱有個一丈多高、一人多寬的洞口。
三人跟在王泥鰍身後,推開枯藤,鑽進洞裏。
剛進去,洞裏非常暈暗,走了七八步,豁然開朗,一片極大的山洞,能容上百人,洞裏乾爽非常,右邊一人多高的地方,露出個洞口,雖說照進洞裏的光線微微有些昏暗,卻也能照得洞裏處處清晰可見。
王泥鰍指着那個洞口:“狗子爬上去看過,洞外就是懸崖,那洞上頭,壓着塊大石頭,不怕颳風下雨。”
石洞正中靠後的地方,懸下來七八根鐘乳石,一股細細的水流順着中間最大的一根鐘乳石直落下來,流入下面的池子裏,池子明顯被人工修整過,裏面積着滿滿的清泉水。
王泥鰍蹲到池子邊,捧着水連喝了幾口,咧嘴笑着示意着他們:“這水可甜了,你們嘗嘗!”
許含章笑着點了點頭,卻沒去嘗那可甜了的泉水,和二叔細細查看了洞穴各處,又順着王泥鰍說的那處能通到山下、僅容一人通過的山縫走了一段,退出來舒了口氣。
許含章拉着許修義,“這裏,這個山洞很不錯,從前那伙山匪必定是看中了這個山洞,才在這裏扎了營寨。”
四個人退出來,外面,王大姐正興奮的忙碌不停,一大鍋稀粥正在火上翻滾。
王泥鰍蹲在鍋前燒着火。
那群衣不蔽體的山匪們寒瑟瑟的袖着手,流着口水,散亂的蹲在四圍,抽着鼻子,眼巴巴的看着那散發著誘人香味的大鍋,這大米的香味兒,都記不得多長時候沒聞到過了。
許含章跟着許修義回到車旁,趙訊從車上跳下來,問百里:“怎麼樣?”
百里點了點頭,許修義面色凝重的掃着散在大鍋周圍的十幾個苦哈哈。
許含章高高挑着兩根眉毛,盯着蹲在大鍋前,樂哈哈的看着王大姐,和燒鍋燒的被王大姐訓斥的王泥鰍,苦笑連連,“一共十四個壯漢,這十四張嘴,咱們的糧食可吃不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