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平行世界3
祝笑睜開眼,時間停在七點整,她如往常一樣,收拾好東西,前往圖書館門口的人工湖邊。
一道橋橫跨在湖上,一邊是來往的人群,另一邊是晨讀的同學,聲音抑揚頓挫,交匯成一道勤奮的交響曲。
祝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靠着一棵樹,一如往常練起了口語。
「沙沙。」
她轉過身,冷峻的一張臉,正看着腳下飄來的枯葉。
祝笑意外之餘,下意識地右移。
周祁晏踩着枯樹葉,沿着筆直的一條線,離湖邊越來越近。
就好像着了魔一樣,無論前面是什麼,周祁晏只知道前進。
「大神!」
祝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在他即將踩到湖裏的一瞬間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小小的身體突然迸發的能量讓周祁晏從魔怔中蘇醒。
祝笑想想就后怕,「你怎麼不看路啊?」
周祁晏沒有說話,出神地望着平靜的湖面。
祝笑也早就預料到他這副反應,一點也不生氣。
「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會游泳。」
說這話的時候祝笑在想,要是周祁晏掉下去了,會不會喊救命。那她是不是就是這個世界上有幸聽到他說話的人之一。
周祁晏依舊沒有應聲,轉身離開,和對系花一樣,當祝笑是空氣。
「周祁晏!」
祝笑在後面喊,她看見黑色的背影微微一頓。
祝笑笑着說:「如果要自殺的話,這個人工湖只有一米三深。」
還沒等他有反應,祝笑又說:「如果想不開的話,我有個好辦法。」
周祁晏這才轉過身,五官立體堅毅,那雙陰沉深邃的眼裏寫滿了戒備。
祝笑背着手走近他,「想知道嗎?」
周祁晏輕輕點了下頭。
祝笑拿起包,神秘兮兮對他說:「去一教等我。」
說完她就跑開了。
-
二十分鐘后,一教的燈被祝笑打開。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個挺拔又冷漠的男生,正認真地看着窗外的海棠樹。
祝笑來到他前面的位置,從包里拿出一杯粥和兩個鮮肉包子。
周祁晏疑惑地看着她。
祝笑坦然道:「這就是我的辦法,相信我,吃完就可以了。」
周祁晏想了兩秒,他覺得祝笑在騙他,但也想不出她騙他的理由。
抱着裏面可能下藥的想法,他機械地接過,一口一口地吃完了所有東西,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祝笑面朝他坐在桌子上,「你這麼信我?」
周祁晏不說話,依舊看着窗外發獃。
祝笑繼續說:「你知道嗎?我剛才來的路上在想你會不會根本就不信我。」
周祁晏沒說話,心裏在想他都要死了,就當臨死前發發善心聽她絮叨一回。
祝笑說:「可是你來了,並且毫不懷疑地吃下我給的東西。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周祁晏看向她,她有一雙澄亮的眼睛。
祝笑篤定道:「你真的很想自殺,對嗎?」
她以為周祁晏不會有任何反應,但周祁晏點了一下頭。
祝笑心裏咯噔一下,她只是猜測,可真被證實的時候又覺得心疼。
她想問一句為什麼,可生生止住了。
話到嘴邊,她改口:「我聽說你是歷史文物修復系的,你們導師就你一個學生,你要是沒了,你有想過你導師該多傷心?」
周祁晏完全沒聽她的,抬腕看了眼時間。
祝笑看出他所想,一語道破真相:「我騙你的,你不會有事的,包子裏面什麼都沒有。我就是想讓你吃點東西,怎麼樣?吃完東西是不是心情好點了?」
話音剛落,周祁晏的臉上終於有了不一樣的情緒,他蹙眉看着祝笑,似是有很多話要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祝笑攤手:「我只是想拯救一條生命,不用謝我。「
看着她無賴的樣子,周祁晏只覺得自己被耍了,蹭地起身就要走。
看來不是不會生氣,只是平時壓抑得太久了。
祝笑偷笑,叫住他:「你還沒給我包子錢呢。」
周祁晏翻了全身的口袋,都找不出一分錢,又氣又不想說話,只能瞪着祝笑。
祝笑笑得更歡,「我叫祝笑,晚上七點,還在這裏見,把錢給我。加上粥,一共六塊。」
說罷她跳下桌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最好祈禱七點前你不會出任何意外,不然我就去找你導師,告訴他你因為欠我六塊錢跑路。」
這當然威脅不到他,周祁晏已經不氣了,冷眼瞧着祝笑,只當她自娛自樂,自以為是。
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情緒都寫在臉上,祝笑覺得可愛極了。
「好了,我知道這威脅不到你,但我知道你是個很講信用的人。晚上還完錢,我保證不煩你了。我一會兒還有課,晚上見。」
周祁晏沒有反應,把她當空氣,轉身走開。
平行世界3
希爾頓酒店。
祝笑猛地睜開眼,迅速打量着周圍的一切。白色床單,總統套房,她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情。
今天她同父異母的姐姐,祝莞,在凱悅酒店過生日,她喝了祝莞遞來的一杯酒,接下來的事情她大腦一片空白。
她掀開被子,身體又酸又痛,整個人像是被碾壓過一樣。
祝笑心下一驚,低頭一看,果然,刺眼的一抹紅。
就在這時,從浴室出來一個人,深藍色的浴巾裹着修長的雙腿,沿着人魚線和完美的胸肌輪廓,視線一路往上,是一張長相如同妖孽的臉。
看到這個人,祝笑的心頓時沉到了海底,臉上表露出極少顯露的情緒,混雜了戒備,殺意和不解。
周祁晏,京城頭號混蛋,無惡不作,仗着家裏有錢有勢,在京城是出了名小霸王,誰跟他搭上關係都沒有好事,沒人敢惹他,但不代表別人不敢在心裏恨他。據說他出門就要帶二十幾個保鏢護架,因為想砍死他的人實在太多。
周祁晏擦了擦濕發,瞥了她一眼,祝笑的臉上不喜不怒,寫滿了防備。他不客氣地說:「瞪我幹嘛?」
祝笑沒有出聲,目光像刀子一樣狠狠看着他。如果眼神會殺人,她早就已經把周祁晏千刀萬剮了。
但害怕他是骨子裏的害怕,世人都知道,周祁晏脾氣比狗還狗,上一秒跟你笑着,下一秒就能不當人。
周祁晏冷嗤,不屑和冷漠全都寫在了臉上,輕輕鬆鬆一句話就把她的自尊心擊碎:「裝什麼裝?剛才一個勁往我身上蹭,推都推不開,現在給我裝貞烈?」
祝笑壓根不相信他的話,但腦海里卻閃過一些羞恥片段畫面。
想起祝莞的那杯酒,祝笑有了思量。
果然,忍了這麼久,終於忍不住出手了嗎。
祝笑面無表情地穿上衣服,期間周祁晏一直站在旁邊,她也無所謂,反正該做的都做了,還怕他看嗎?
就在她要走的時候,周祁晏叫住了她。
「等等。」
祝笑看見他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朝她走來。
「說個數吧,省得日後麻煩。」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跟買棵白菜一樣平常。
祝笑血氣翻湧,忍着想扇他的衝動,繃著身子轉過了身。
她什麼都不要,不僅不要,如果她手裏有錢,說不定還會先砸他臉上,然後雲淡風輕告訴他老娘感覺一般。
但她什麼聲音都沒有,她現在還得罪不起周祁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在心裏罵了好幾句王八蛋,最後奪門而出。
回家的路上,祝笑飛快理清一切。祝莞給她下藥,然後給她安排到夜城第一惡的房間,而周祁晏是個混蛋,投懷送抱豈有不收之理,於是她的第一次就這麼沒了。
她是傷心,也氣,但更多是懊惱自己這麼蠢,這次竟然着了祝莞的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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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停到祝家,祝笑掃碼付錢下車,穿過院子,正廳亮着燈,似是在等她。
祝耀文端坐在正中間,臉色陰沉地看着她,氣氛一觸即發。
祝笑面不改色,早已有心理準備,她和祝莞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背地裏使這種絆子她一點都不奇怪。先害她,然後再惡人先告狀,這種戲碼,她從小到大領教的夠夠的。
祝耀文聲音帶着威望,正襟危坐,氣沉丹田:「莞說看見你跟男人進了同一間房。是真的嗎?」
原來這次來的是這一招,祝笑下意識看了一眼祝莞,祝莞覺得那眼神彷彿在說,這都是拜誰所賜?
祝笑不卑不亢地點點頭,面色坦然,讓人想發脾氣也沒了興緻。
祝耀文:「你現在是大了,但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還用我教你?讓人家看見多不像話!還以為我祝家教出來的都是不檢點的女兒!」
祝莞在一旁煽風點火,「小雨,你們進去以後幹什麼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祝笑心底冷笑。她幹什麼,她這個好姐姐不是最清楚嗎?但面上還是認錯挨打立正的表情,祝耀文也挑不出錯來。
祝笑穿着白色的針織外套,裏面是一件弔帶,脖頸和鎖骨處的曖昧痕迹一覽無餘,都是成年人,大家都明白。
生米都煮成稀飯了,說這些有什麼用,祝耀文起身,對祝笑說:「你就去祠堂跪一天吧。好好想想自己錯哪了。」
祝笑點了下頭,轉身去祠堂,不拖不拉,似是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說。
其實她一點都不擔心,祝耀文看似是個嚴父,其實根本就不管她,不僅不管她,祝莞他也不管,祝耀文孩子多,結了兩次婚,祝莞她媽是第二任妻子,還沒離婚,祝笑就進門了。
祝笑她媽只是祝耀文小三小四之一,連姓祝的資格都沒有。十二歲那年,祝耀文接她回來,祝莞她媽離家出走,祝莞理所當然地把她當眼中釘,祝笑跟她明着暗着鬥了十年。
說到這裏,祝笑還有些感動。因為家裏除了大哥誰待她都是空氣,也就祝莞,拿她當個人,不過是仇人罷了。
祠堂是祝家老宅最寂靜的地方,最中間擺着靈牌,清一色的祝家姓祝家人,祝笑跪在一張蒲團上,把祠堂當作思考靜心的地方。
「祝笑,你這個小賤人。跟不認識的男人上床,你怎麼還有臉站在這裏的?」祝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洋洋得意。
她是專門來看她笑話的,也是,從小到大,祝笑哪次挨罰,祝莞都得第一時間在旁邊冷嘲熱諷。
祝笑平靜地回視她,有時候她真的挺可憐祝莞的,本來和諧的一家三口被破壞,親媽離家出走,還要天天和第三者的女兒同住屋檐下。
「看什麼看?說話啊你!」
「哦,對了,我忘了,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祝莞自問自答,自以為在祝笑心裏劃了一刀,心裏無比暢快。
可祝笑心裏毫無波瀾,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這些難聽話她早就免疫了,祝莞一直拿着她是啞巴這一點刺激她,久而久之祝笑也就左耳聽右耳進。
祝莞還不解氣,·湊到祝笑耳邊:「你知道為什麼你不會說話嗎?」
祝莞一字一句,「因為你媽是個賤人,這都是你媽的報應。」
祝笑這才抬眸望着她,眼底如一灘湖水,陰沉,卻也毫無情緒。祝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祝笑在心裏默念,今天這一切她都記住了。
祝莞抱着胳膊,一張精緻的臉此時被仇恨扭曲的猙獰又恐怖,提醒着祝笑不願提及的痛:「跟周祁晏睡的感覺怎麼樣?」
一想到周祁晏,祝笑就忍不住握緊拳頭。到底有多人渣,奪走她的第一次又雲淡風輕地問她要多少錢。
也就是她沒能耐,要是有能耐,一定要朝他那張臉狠狠揍兩拳。
祝笑盯着祝莞的眼睛,用手語,意思是:【你不怕遭報應嗎?】
說來也奇怪,跟祝笑打交道打了這麼久,她竟然慢慢學會了看手語,但這一點何嘗不讓她恨。
祝莞當即冷笑出聲,「報應?你該感謝你有個好媽。」
如果不是祝笑她媽,她媽怎麼會離家出走,十幾年都不曾回來一次,都是祝笑母女,都是她們害的!
祝笑沉着臉,又比劃了一句:【你心裏清楚,爸不是個長情的人,就算沒有我媽,也會有別的女人。】
「那又怎麼樣!他把你帶回家了!接着是不是就是要迎你媽進門?」祝莞聲音尖銳,雙眼通紅:「如果不是你跟你媽那個賤人我媽也不會離家出走!祝笑,我告訴你,你別以為這些跟你沒關係,這就是你的命!私生女就是私生女,永遠別想堂堂正正做人!」
說完她跑出了祠堂。
她的命嗎?祝笑扯了扯嘴角,她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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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笑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祝耀文吃早飯的時候想起來這茬,派人去看她。
派去的人回復道:「三小姐依然跪的挺直,我問她還撐不撐得住,她也不說話。」
一旁的祝莞冷哼:「她要能說話才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