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平行世界2
圖書館六樓的冷氣開得太足，祝笑堅持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被凍得回宿舍拿外套。臨走前想讓秦以舒幫她看着東西，但人家早就披着外套睡得昏天黑地的，幸好她不打呼嚕，不然圖書管理員一定會讓她圓潤離開。
無奈，祝笑只得求助坐在對面的張景皓，壓低聲音，「皓子，我回去拿件外套，你幫我看着座位。」
張景皓靠譜地比了個OK，順便看了一眼祝笑的座位上，一瓶六個核桃，兩個大橙子，微積分的課本，筆記本，除此之外還有幾支筆。
四個人相約一起來圖書館寫微積分的作業。夜城大學圖書館有十二層，即使這樣，圖書館的座位依舊很緊張。為了佔位，張景皓連早讀都沒上，早上七點，圖書館門還沒開，就站在隊伍裏面打哈欠了。
來之不易的座位，沈易安和秦以舒完全不珍惜，一個面朝陽光睡得昏天黑地，另一個睡得哈喇子流的哪兒都是。張景皓嫌棄地看了沈易安一眼。要不是跟他認識，早就把他踹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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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祝笑眼裏瞬間迸出亮光，但很快理智戰勝了衝動，她站在電梯外面，沉默不語，和周祁晏默契當兩個陌生人。
周祁晏邁着長腿，目不斜視地從祝笑旁邊經過。他一走，身邊馬上就有女生竊竊私語：「剛才那個男生好高好帥啊。」
沒忍住看了一眼他離開的方向，一米八幾的個子，一身黑，大長腿的優勢，走起路來都帶着風。不論在哪裏都是人群焦點，但那淡漠又孤傲的姿態讓人望而卻步。
但吸引祝笑的不是他的外表，是他歌聲里飽滿的故事感。她不止一次好奇周祁晏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總是見他一身黑，做什麼都獨來獨往。在他身上總能看到一種絕對的自信，彷彿再大的困難在他面前都不算事。這樣的周祁晏和那天祝笑聽到的有些不一樣。
夜城大學那麼大，她遇見周祁晏的次數彷彿挺多的。
收回視線，她沒再想下去，生怕再想下去，自己都覺得自己三觀真的有什麼問題，對別人的男朋友未免太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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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笑趕緊從柜子裏拿出一件外套，頭頂朝陽天，她跑得全身是汗，可笑的是手裏還拿着一件藍色牛仔外套。
再次回來的時候，沈易安已經醒了，睡眼惺忪地用手呼啦着嘴邊的口水。
張景皓嫌棄地用兩隻手指捏起他濕透的微積分課本，「這麼困你還不如回宿舍睡呢。」
沈易安一把搶過來，不以為意，「宿舍哪有這兒涼快。」
祝笑憋着笑，給他遞了兩張紙巾。
沈易安接過，擦擦嘴，讓祝笑看見這一面，心裏有點難為情，也沒敢看祝笑表情。
圖書館兩點的時候，陽光格外刺眼，坐在窗邊的同學一開始拿着課本擋陽光，但最後還是起身拉上了窗帘，亮度瞬間減少了百分之三十。
祝笑掃視一圈，有趴着睡覺的，有戴着耳機聽課的，有埋頭奮筆疾書的，有對着電腦敲敲點點的。但最吸引她注意的是兩個書架之間，站着翻閱書籍的周祁晏。
黑色T恤，祝笑發現他的衣物大多都是黑色的。而周祁晏也是她見過最適合穿黑色的人，黑色被他穿出了矜貴和神秘。她不覺得周祁晏那張臉以及衣服架子似的身材穿別的顏色不好看，反而覺得黑色是最適合他的。
額前利落碎發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但祝笑想，那雙眼睛一定如往常一樣淡漠。細長的眼尾，深邃的眼眸，周身比圖書館的中央空調還要寒冷的氣場，舉手抬足間都是讓人望而卻步的壓迫感。
就這麼望着他，以至忘記了時間，直到付夢瑤穿着一身小黑裙，蹦蹦跳跳來到周祁晏面前，祝笑才捨得收回視線。
然而祝笑還是發現了，在周祁晏抬頭看向付夢瑤的一瞬間，眼神無光，看不出絲毫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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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將近，有人拉開窗帘，金黃色的光灑進整個圖書館。祝笑這才抬頭，下意識看向剛才周祁晏出現的地方，卻不見他的蹤影。
鬼使神差的，她站到了周祁晏站過的位置，憑感覺從書架拿起了一本周祁晏會看的書，但借書卡上並沒有他的名字，有些失落的放回。
「幹什麼呢？」
突然有人出現在祝笑身後，祝笑嚇了一跳，轉身看見剛睡醒的秦以舒。
「發什麼呆呢？這是什麼......」她看了眼剛才祝笑剛拿起的書，念出了書名：「《論法的精神》，這什麼啊？」跟她專業一點都不沾邊。
「沒什麼。」祝笑淺笑，對這個話題一笑而過，「你終於醒了。」
秦以舒打打哈欠，「我剛才做夢，夢見皓子跟你在一起了。」
「你瞎說什麼呢！」這話可不能亂說。祝笑有些激動，音量都不自覺提高了好幾度。
「真的！我跟你說......」
「咳咳。」
秦以舒正想把剛才做得夢給祝笑敘述一遍，旁邊桌子上的一個女生咳了一聲，祝笑和秦以舒看過去，她還瞥了她們一眼。
祝笑忙挽起秦以舒的胳膊，「走吧，去別的地方說。」
「去樓梯間吧。」
那人少，就算有也都是背書的學生，聲音無論多大，也不會吵到自習的同學。
二人坐在樓梯上，祝笑開始聽秦以舒講故事。
「我夢見皓子女朋友考到咱們學校了，開學第一天，皓子跟她說自己喜歡的一直是祝笑，要跟她分手。」
祝笑被逗笑了，「你這是欺負誰沒看過一簾幽夢呢？」
秦以舒興緻勃勃，「還沒完呢，然後皓子的女朋友就以死相逼，你心裏過意不去，就跟皓子一刀兩斷了。」
「然後呢？」祝笑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秦以舒。
「沒了，然後我就被班長打呼嚕的聲音吵醒了。」
祝笑撲哧一聲沒忍住，果然班長剛才說要學習只是說說而已。
「班長人不大，打呼嚕打的跟我爸似的，響徹雲霄，要不是皓子把他踹醒了，估計他就被趕出去了。」
光是聽秦以舒的描述，祝笑就有畫面感了，一想到班長跟小雞仔似的被趕出去，那畫面確實很難忍住不笑。
「走吧，該吃飯去了。不然一會兒又得排隊。」秦以舒拍拍屁股起身。.
「嗯。」
【喜歡這事本身沒有問題，但喜歡到連自己也沒有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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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剛下了幾步，就聽見六樓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接着又哐當一聲合上。祝笑沒在意，卻在拐彎時看見那一抹黑色身影，瞬間縮了回去。
「怎......」秦以舒剛想說話被祝笑捂住嘴，拉到了周祁晏和付夢瑤看不見的位置。
「周學長。」祝笑用口型示意，秦以舒瞪大雙眼點點頭。
祝笑又確認了一眼，果然，付夢瑤背靠着強，周祁晏站在她面前。而祝笑正好看見周祁晏慢慢俯下身子......
非禮勿視，祝笑和秦以舒默契地不說話，生怕撞見了誰都尷尬。
幾秒后，付夢瑤帶着笑意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空間裏，「這麼快就忍不住了？」
秦以舒跟祝笑都張着大嘴看向彼此，這這這，不是他們該聽的吧？但現在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她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求這對男女能趕快完事。
周祁晏面無表情，剛才付夢瑤強拽着他的衣領強吻她，確實心動了一下，但也只限於男人的本能，算不上情難自控。
「可以了吧？」低沉的嗓音冷漠又性感。
可偏偏女人就吃這一套。
付夢瑤仰着頭，「不行。你今天去圖書館都沒等我。」必須要懲罰一下，再說親他一次不過分吧？
「我說了，我等了，是你太慢。」
連秦以舒都聽出來了，周祁晏語氣里有些不耐煩。
下一秒，更讓人跌破眼鏡的事發生了，付夢瑤給周祁晏認錯：「那對不起嘛，作為補償，我親你一下咯？」說罷，纖細的胳膊已經搭上周祁晏的脖頸。
秦以舒和祝笑聽得面紅耳赤，都沒談過戀愛，自然不知道男女間的對話是怎麼一回事。相愛的人說這話只會讓感情升溫，但她倆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
周祁晏一動不動，任由付夢瑤的臉慢慢湊近，看見付夢瑤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心裏有些煩躁。
輕輕推開她，「回去吧。」
祝笑聽見門又吱呀一聲地打開，再次哐當一聲關上。
秦以舒伸出腦袋，確認沒人了以後才敢出聲，「哎，我都替她尷尬。」
祝笑自然知道這個她是付夢瑤，「可能今天周祁晏心情不好吧。」
「周學長也太不給面子了。」秦以舒邊下樓邊說。
祝笑握住門把手，「你不覺得周學長有點渣嗎？」
「啊？」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祝笑邊走邊看向身後的秦以舒，「我感覺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也不要拖着對方。這樣才算負責。」
秦以舒表情有些僵硬，祝笑追問：「難道不是嗎?從這點看，周學長的確有些渣了。」
秦以舒沒回答，目光越過祝笑落到她的身後，「周......周學長。」
不會這麼巧吧？祝笑緩緩轉身，果然對上想像中周祁晏的淡漠目光，還有一絲......嘲諷？
「周學長好。」
「周學長好。」
周祁晏沒什麼反應，側身看着祝笑。手裏拿着付夢瑤的包，要不是付夢瑤去衛生間了，他還聽不到這些跟自己有關，並且很有意思的言論。
「你剛才說我什麼？」
「沒什麼。」
秦以舒仗義執言，「她剛才說的是別人，不是你，周學長不要誤會了哈。」
周祁晏揚起眉毛，「是嗎？那人也姓周？」
二人一下子說不出來話了，實在是周祁晏氣場太強大了，想到他學得是法律專業，這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真讓祝笑覺得自己是被他詢問的被告。
「對不起。」
祝笑只得老老實實道歉。
周祁晏不再看她，「管別人之前，先管好自己。」
祝笑頭低得更深，無地自容都無法形容她心中的窘迫，她很少在背後議論過誰，就這一次，還讓人逮個正着。真是多說多錯，簡直了。
平行世界2
夜城的秋天斂去了一身暴虐，剩下的只有乾淨的涼爽，和一地的枯葉。
你踩過枯樹葉嗎？
沒有水分的乾巴巴的樹葉，一腳下去發出清脆的響聲，完整的樹葉變成一地碎渣。祝笑從不覺得這種行為殘忍，她樂此不疲地踩着枯樹葉，心裏像做了一件好事一樣痛快。
是誰說的樹葉落地就會變成大樹的養料，踩碎才更好入味，大樹才更好吸收。
全世界只有她會這麼想吧，她偷偷笑着，每年秋天冬天，她都會低着頭尋找看起來踩下去會很清脆的樹葉。一腳一個，一步一前。
這就像某種儀式，宣告着一年末點的到來，她就這麼踩到了夜城大學。
那是一條被金黃落葉鋪成的小路，前面是教學樓，後面是食堂，黃昏將近的時間裏，沙沙聲不絕於耳。
奔走的人群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手插在溫暖的口袋裏，低着頭，每一腳都踩在一片完整的樹葉上。
「沙沙。」
「沙沙。」
一雙黑色帆布鞋映入眼帘，她駐足，抬起頭。
正前面站着一個裹着黑色外套的男生。留着不長不短的髮型，有些乖巧又有些冷峻，眉眼清冷，無畏地迎着她的目光。
「額，不好意思。」祝笑率先讓路。
男生一言不發，邁着長腿，繼續踩着枯樹葉。彷彿沿着一條筆直的線，男生從不會抬頭，也不會偏移。
那抹黑色的欣長背影不疾不徐，每一腳都落在一片完整的樹葉上，踏過的每個地方都發出一聲清脆的沙沙聲。
夜幕徹底降臨，人流變得稀散，準確來說，這條小路，只剩下他和她。昏黃的路燈下，男生安靜低着頭。
多麼孤獨的背影，祝笑想，別人眼中的她應該也是那個樣子。
祝笑跑回宿舍。
「哎！我今天看見周祁晏了。」
如傳聞中一樣，孤僻冷漠，乖巧的讓人心疼。
但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呼，秦以舒嘴裏塞着薯片，眼皮一掀，似乎在嘲笑祝笑因為一點小事而激動地跑回來。
「這有什麼的，今天咱們系系花跟他表白，被人錄下來了，那場面，嘖，我都替她尷尬。」
祝笑吵着要看，秦以舒從某個群的聊天記錄翻出來視頻。
視頻里，系花剛坐到周祁晏的身邊，周祁晏就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一個座位。
「周祁晏，我們能談談嗎？」系花毫不介意，大大方方地開口。
祝笑的心都跟着揪起來了。
系花盯着低頭看書的周祁晏，直接說：「我喜歡你，你考慮考慮。」
周祁晏終於肯抬起頭，即使是面無表情，系花也能笑得含情脈脈。
但祝笑覺得他在看系花身後的夕陽，或者是窗外的海棠樹，反正不是在看系花。
系花一鼓作氣，勇敢地讓人心疼。
「我注意你很長時間了。我從來沒追過男生，你是第一個。所以你能別讓我失望嗎？」
教室里已經有人低呼：「答應她！答應她！」
可周祁晏，收回視線，合上書，逕自起身，只留下系花尷尬地坐在原地。
視頻到這裏為止，祝笑瞥見群里有人調侃：我拿你當對象，你拿我當空氣。
秦以舒連嘖三聲：「原來他是這樣的人，枉我天天跑去看他。這麼不尊重女孩，喜不喜歡也給句話啊，拿人家當空氣算什麼？」
祝笑很想贊同，但想起那個孤獨的背影，怎麼都點不下頭，只能沉默。
這邊秦以舒已經罵出新花樣了。
「他肯定慫，不敢面對人家的感情，要麼就是自卑，反正肯定性格缺陷。懦弱！懦夫！我宣佈，他再也不是我的男神了！」
祝笑幫她回憶，「不是你天天對着人家照片犯花痴的時候了？」
「你看他配嗎！」秦以舒拔高音量，「系花表白他拿人家當空氣，我要是去表白，他指不定拿我當什麼呢。」
祝笑眨巴眼，「當個屁？」
「祝笑！！！」
祝笑笑得肚子疼，「好歹你有味兒，能熏着他。」
這種安慰，秦以舒聽了也不高興。
秦以舒化悲憤為食慾，塞了一嘴的薯片，「我算是看明白了，大神就是大神，只可遠觀不可表白。不然到時候要麼就是他掉濾鏡，要麼就是我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祝笑：「就因為他拿系花當空氣你就失望了？萬一他就不喜歡漂亮的呢。」
反向思考一波，漂亮的他看不上，萬一他就喜歡丑的呢，不對，等等。
「你說誰丑呢！祝笑！」
祝笑沒再繼續鬧她，脫下外套，說了句公道話：「大神一直都性格孤僻，你又不是不知道。」
別人做這種事她可能還有些意外，但是換成了周祁晏，她很快就能理解。
眾所周知，周祁晏以前有輕微自閉症。極少有人見過他開口。他室友都沒有怎麼和他說過話，能說一句，那簡直就是奇迹。
但再孤僻的人也有特別，傳聞周祁晏在自己的導師面前就表現得與正常人無異，但話也不多。
祝笑覺得他要麼自閉，要麼就是本身話就少。
秦以舒已經不想再管他是不是真自閉，她本來醞釀了六成的力去表白，現在半成都沒有。
長得再帥也不能當飯吃，再怎麼著也不能跟個悶葫蘆談戀愛吧，那會把她憋死。
有句話怎麼說，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
秦以舒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男神千千萬，夜大佔一半，少了一個周祁晏，還有下一個。
對於這點，祝笑也已經見慣了，周祁晏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拉開椅子坐下，書桌上攤着她出去前正在寫的微積分作業，然而五分鐘過去，她怎麼也投入不進去。
腦海里只有那個孤獨的，金黃的路燈下，踩着枯樹葉的黑色的修長背影。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對周祁晏充滿興趣，他身上的氣質實在太吸引人，與生俱來的神秘和憂鬱，渾然天成一道無法讓人挪眼的風景線。
「珂珂。」
秦以舒抬起頭，聽見祝笑問：「去哪裏能見到他？」
秦以舒：「誰？」
祝笑：「周祁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