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武運昌隆
陽光以傾灑的姿態展現在我目光所視的每一處時,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一幕實在是很平常,房間,床,窗戶,清脆的鳥叫的聲音脆生生的砸在了窗戶上。
我的聽覺,觸覺,視覺,前所未有的只屬於我自己。
或許我應該情緒再激烈一些,就像電影《肖生克的救贖》。男主在電影最後展開雙臂,站在傾盆大雨里的那份恣意洒脫。
我是否也應該站在陽光里,擁抱屬於我的日光的溫度,然後為了自由潸然落淚。
我果斷否決了這個形式主義的行為,不是因為這個房間裏還有未離場的觀眾,只是因為我的情緒好像出了問題。
從五條悟的身體裏獨立出來,擁有了一具半人半偶的軀體,我各種意義上都達到了自由的標準。
但我卻意外平靜。
“原柯,你接下來要去哪?”五條悟道。
未離場的觀眾看起來似乎已經準備起身離開了。他的雙眼在我脫離之後回歸了一致,顏色統一,毫無違和。
“應該是離開這裏吧。會選擇先回到東京。”我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實則注意力全放在仰頭看我的五條悟身上,像是被眼睛蠱惑,又像是被這個人吸引。
“是去五條家?”他微微歪頭,話尾音調上揚,淺淺的在我心裏刮蹭了一下。
“或許吧”
好像一隻貓。
腦海里突然蹦出的念頭讓我有些吃驚,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我的心境變了。
或許這是自由所帶來的心情buff吧。
“要不要我幫忙哦,我現在可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五條家沒有人敢不聽我的話。有我幫助的話,原柯應該會輕鬆很多的。”五條悟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盒餅乾邊吃邊說。
“悟,不會對我心生隔閡嗎?在聽到了我的心聲之後,不會和我相看兩厭嗎?”我是真的好奇,因為他看起來太輕鬆了,像極了真正的友人閑談。
他含糊不清的說:“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我沒有傷心哦,只是有點吃驚啦~不過還好,我可是成年人了,包容一下剛滿十八歲的小朋友也不是做不到。”
不論真假,我權當他傷心了。
“我很抱歉悟,如果不是一直處在那樣逼仄的特殊環境,我很少那麼惡語相向的。”
自由人的身份讓我說話少了不少戾氣,變得更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溫和。
“好啦,身份證和錢,手機都放在桌上了。我走了,你要努力找到自己身體哦。我的號碼存在那個手機里了,你可以和我打電話。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會接。”
他拍拍手上不存在餅乾屑,語氣竟比我還洒脫,讓我一時怔愣住了。
片刻后,我聽到自己故作輕鬆的回答道:“好哦,希望我們都能達成想要的目標。祝君武運昌隆。”
我大概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消失的如此突然,我以為會留下一個背影讓我好好回顧這段糾纏不清的關係時,他憑空消失了。那句武運昌隆被留在了空氣里。
平靜的心,開始走起了下坡路,像是一跌不起的股票簡直毫無徵兆,毫無理由。
我找不到失落的理由,便把這癥結歸於新身體磨合中的不適。
拿起桌上的物品,我想我應該前往車站的。但是人偶的身軀總是不太聽我的話,我想着往東走,它就會自行往西走。
身體有問題應該可以算是一個理由吧?
我的身體又開始自作主張的做出行動了,掏出口袋裏的電話,沒有猶豫,撥下了通訊錄里唯一的電話。
電話忙音了一分鐘,無人接聽。
算了吧,他或許在忙。
身體不自主的再次撥打,一遍遍,直到電話那頭總於被接聽。
“不買保險,不買房子,不貸款。如果是甜品推銷的話倒是會考慮的。”
“……是我,悟。”
“唔~我說我沒存電話以為是推銷騷擾電話你信嗎?”
“沒事啦,主要是想和你說這具身體有沒有售後服務之類的。”
“售後?是不滿意么?我可以幫你投訴噠。”
“不是不滿意,是好像壞了。我控制不住它,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我忘記和你說了,這具咒骸的特點可是只遵從內心真實指令。”
這是能忘記的事情嗎?
我接着問,“真實指令?”
“對噠對噠,也就是說,身體會很誠實哦。”
我感覺我好像又被坑了,所謂內心的真實不會是潛意識的想法吧?
“就是你的潛意識裏的想法~驚不驚喜!真正意義上的身心一致哦。”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哎嘿;-),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五條老師要為了目標工作去了呢。”
“等等!”
“唔?”
“那個……祝君武運昌隆。”
“……”
我感覺我很緊張,至少身體的反饋是緊張的,因為手心出汗了。
“噗,好哦。你也是,有麻煩了要給最強的五條老師打電話哦。”
我開始莫名其妙的彆扭,“你存了嗎你就這麼說,下次打說不定還是打不通。”
“存了哦~要給你看截圖嗎?阿,沒有這個功能呢。那就下次當面給你看好了。”
電話那頭先掛斷了,我維持着握手機的姿勢在街頭呆站了半天才有了動作。
我開始急匆匆的往一個方向走,路過街邊的櫥窗時在玻璃的鏡面反射下,我無意中撇到了從來沒有見過的,滿面笑意的自己。
真是太離譜了,我不停的在邊急走邊質疑這具身體所謂身心一致的真實性。
我絕對,絕對沒有很開心。
這樣的質疑直到我走到了一家酒吧門口才堪堪停下。
因為我一開心就會跑去喝酒。
干!!有必要準確性那麼高嗎?偶爾也出點錯吧!
由於身體過分誠實,完全掩飾不了臉上羞憤的神情,坐在酒吧里的我頻頻遭到旁人側目。特別是在我幹了一杯生命之水之後,注視的目光開始變得灼熱了。
這裏着重要點名一直目不斜視看着我的,粉色妹妹頭,名為夏油條美的女人。
我完全沒有想過,會在這裏遇見這個女人。出於之前答應了五條悟不會和他相關的人員有密切接觸,我默不作聲的將位置移到了角落。
沒想到,她竟然跟着我一起挪。
這就算了,我餘光瞥見她三杯長島冰茶下肚后,開始搖搖晃晃的往我這邊走來。
我的身體立刻警覺起來,想要逃走。可她的速度過快了,只是眨眼,她便來到了我的面前。
“你!”她指着我。
“我不認識你。”我下意識低頭藏住了面孔。
“不不不!”她的頭大幅度誇張的搖晃。
“舞起來!”
“?”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已經上半身完全倚靠在了我的身上,最重要的是,她的雙腳精準的踩上了我想要逃跑的腳。
“你男步,我,嗝,女步。”她的聲音瓦聲瓦氣在我耳邊響起,我甚至能感受到熱氣在我耳邊環繞。
“這位女士,請放開我,不要這樣。”我企圖掙扎,但我發現這具咒骸和我的本體簡直天差地別,柔弱到了完全過分的地步了。
發現我出逃欲明顯,夏油條美又瓮聲瓮氣道,“和我……我一起跳舞!不然我…我就yue……”
我大驚她現在頭可是靠在我的肩上啊!
“別吐別吐,我跳,我馬上跳。”
我硬着頭皮和她蹦恰恰起來,在左左右右前前後後旋轉了五六遍之後,她終於放開了我。
她一鬆開我,我就想跑。步子還沒往外邁呢,新的折磨又開始了。
她熊抱住我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在發燙的淚珠蹭上我的脖子后,我認命了,她至少沒吐我身上。
“嗚嗚嗚嗚嗚,我命好苦!”
“沒有沒有,我命才苦。”我誠實的身體已經在慢慢帶着她往門外移動。
“嗚嗚嗚嗚嗚,為什麼我就不能有個好的姓氏呢!”
“怎麼會,您的姓氏最好了。”我已經快要挪到吧枱了。
“好?好什麼啊啊啊!我以前姓我妻,你知不知道?我妻,在逃殺人犯我妻由乃那個我妻。”
“不認識,不認識。”很好,我到吧枱了。勝利就在前方。
“姓我妻就算了,我又姓了若月,若月你知不知道,就是那個若月湫那個若月。”她抬頭看我,眼睛紅的像兔子。
我承認,我有點心虛。若月湫的若月,我能不認識嗎?!不就是我把他抓進局子的啊。
頭上開始出汗,我一把將她的頭按到懷裏,接着移動。
“不認識不認識。”
“嚶嚶嚶,後來,殺千刀的。我姓了夏油,媽的,倒霉啊啊啊!夏油啊,那可是未來殺親證道的夏油啊。嗚嗚嗚嗚,重點是,還是從我肚子裏生出來的!我好難過啊,嗝,啊啊啊。”
我的步子停下了,背後突然開始冒起了冷汗。臉上的表情估計已經滿是赫然了。
她怎麼知道未來的事的,難道是有人告訴她嗎?
夏油條美在我懷裏哭哭啼啼的又放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一覺睡起來能有未來的記憶就算了,可是幻覺症是個什麼鬼啊嗚嗚嗚。你知道嗎,好多好多好多怪物在街上,在人的身上。它們……它們……”
她話未說完,我的腦後傳來了一個讓我熟悉無比的聲音。
“你們好,我叫五條柯。我對你們說的看見怪物的事非常感興趣,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聊。”仟仟尛哾
接着,是一股陌生的香,以及在燈光照應下如若星星般的銀髮。
我沒有想過此生再次於五條柯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但我對她那份說不清的感覺,在此刻有了答案。我竟然對她產生了一種歸屬感,就像是在看另外一個自己。
或許是因為我曾經那麼心無旁騖的成為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