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人行

第17章 三人行

我妻由悠落荒而逃了。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奈良的車站,手裏還捏着一趟半個小時后的車票。

她這該死的求生欲。

車票捏在手裏,她苦惱的捂着頭蹲在站台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彷彿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那一刻瘋狂叫囂着離開。

所以她就那麼做了,順應了自己的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車站裏。或許她真的患上了創傷后應激障礙。

列車到站了,機械的廣播聲在她的頭頂上盤旋,重複盤旋,像在念一段咒語,又像是一個告誡。告誡她快上車吧,上車吧,過時不候,這站過了就再也沒機會了。

我妻由悠是不願去糾結這些的,但是進家門的畫面歷歷在目啊,叫她怎敢忘。

對於生死的無法釋懷以及對於兒子的愛在腦子裏激烈的交戰。

有的時候遲遲不做出選擇也是一種默選。

列車開走了,站台只剩她一人。空空的車站,迴旋着奈良初春的風。

她自認有,但不多的母愛還是戰勝了偏執的逃跑欲。她垂頭喪氣的離開了車站了,慢慢的往就近的民宿走去。

當下她最大的勇氣也就是短暫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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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在各種場合下其實都很容易悲傷。

在飯店裏會看到哭泣的人,在書店裏會看到哭泣的人,在大馬路上都會隨機出現哭泣的人。他們在為生活里各種因素所悲傷,悲傷的結果對於普通人來說不過是三兩滴眼淚,四五天失眠。但對於咒術師而言,是敵對生物的孵化,不可名狀怪物的溫床。

從能看到咒靈開始,夏油傑在慢慢的抵觸在外就餐。因為吃飯對他是一件很美好的事,被父母從小嬌慣長大的味覺對於美味食物是享受的。他會享受吃到好吃的飯菜,享受白噪音是溫馨熱鬧的人群。過度的喜愛和過度的享受讓吃飯和吃飯的環境容不得一粒沙子。就像下館子的人會討厭同店就餐的人突然打架鬧事一樣,他也討厭咒靈頻出的飯館。

討厭也曾只是討厭,而不是不能忍耐。

他嘗試過,帶着三五好友去一家簡餐咖啡店,點一份美味的蛋包飯,再來一杯甜度適中的奶咖。但他無論怎麼去專註於朋友的聊天,專註於嘴裏的食物,他都無法對於空氣中飄動着,遍地存在的咒靈視而不見。

在無法忍耐環境快要升級成為無法忍耐吃飯的時候,他的心理的安全島開始了有機制的自救——只要他不和朋友外出吃飯,在家吃飯就好了。

他像是被指明了一條方向,急切的大踏步奔往這個計劃。

他的家,是一個乾淨,溫馨的地方。

沒有絲毫咒靈,沒有絲毫負面情緒。

父親永遠是開心的,母親也是,美麗,溫柔,自信,開心。

他那最開始的,面對咒靈的恐懼以及噁心感,在被這個家慢慢的治癒。彷彿有一個進度條,緩慢且有力的前行着。直到,他開始吞咽咒靈玉。那段進度條便戛然而止了。仟韆仦哾

清晰的意識到世界是分裂時候,他第一次連着吞下了兩顆咒靈玉。

是嘗試,也是為了變得強大。

那一天他痛苦的無法在下咽任何食物,就連喝水都感覺痛苦。他躲過了晚飯,躲過了問話,躲進了二樓那個只屬於自己的房間裏。

當啜泣無法緩解嘔吐時,要強的夏油傑便學會了剋制住眼淚。

他只是平躺着淡然接受翻滾的胃部。

世界對他而言像裂了一個大口子,把一個圓盤分割成了兩份。父母,朋友,普通人他們齊齊的聚集在面積較大的那一塊上,而他孤獨的躺在一座孤島里。

他們隔着一個東非大裂谷的距離。

脆弱至極時,他好想和媽媽說他的痛苦啊。他迫切的想要傾吐,傾吐那些驚世駭俗的咒靈,傾吐他吃到了世界上最噁心之物,傾吐殺掉咒靈時飛濺在他面頰上的濕熱的溫度。

可是這些,真的可以讓人知道嗎?特別是,他那敏感,柔弱的宛如花朵一般的母親。

躺在夜裏,他聽到了短暫停留片刻的腳步聲。當腳步聲離去,他悄然打開房門,是母親留下的甜點,和清淡的蕎麥麵。

蕎麥麵微熱,是現煮的,甜品的包裝袋還沒拆,是專門去外面買的。

他的母親為了他,甚至大半夜外出,頂着寒冷買了一份甜點,只是為了讓他這個一言不發的兒子開心。

那些視覺上,味覺上的痛苦被扭曲成了一份理所應當。

他理所應當承受這些痛苦,因為他要保護母親,保護他溫馨的家,保護像母親這樣溫柔而又善良的人。

不過他的堅持在母親突然離開家后,變得屋倒房塌。

母親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

他不知原因,只在父親略顯沉凝的神情里揣測着答案。

他今年不過15歲,在日本他這個年紀的青少年最常要面對的其實不是青春里的緋色而是父母的離異。

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看不到母親。他要的溫馨的家,誰也不能缺。

執念並不能改變現狀,他第三天在家裏看到父親產生的咒靈后,他失控的逃離了家。

夏油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他便漫無目的的一遍遍在街道徘徊,遐想着下一秒能在某個路口遇到回家的母親。

然後他的不停的徘徊只碰到了數不勝數的咒靈。他泄憤一樣的每走一圈就清掃一圈那些低級的咒靈,直到他徘徊的路線乾乾淨淨。

始終沒有等到母親,但他等到了一個人,一個帶着黑袍子有些看不清面龐的男人。

男人聲音低沉的問他:“你是咒術師?”

夏油傑精準的捕捉到了,揭開他諸多迷惑,找到群體的線索。

“你也是?”他試探回答。

男人笑了一聲,從袍子裏拿出了一個棒球棍,擊飛了身側的四級咒靈。

“跟我走吧,凈水宗都是像我們這樣的濟世者,我們可是同類呢。”

同類,這個詞真好啊。它精準的降落在了少年救世主心裏的那片孤島。

他心中世界的分裂口,隨着他同黑袍人的離去,似乎更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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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小姐,你這要不報警吧。我覺得你的解藥就是報警。”

穿着板正西裝正友善的提出建議的男人叫做靈幻新隆,作為一個有着心理諮詢師假證的男人,他正在招待他社畜離職后的第一位病人。

而作為靈幻醫生的首秀——我妻由悠,她此刻褐色的瞳仁快竄出火了。

三天了,她浪費了三天的時間,花了三天的錢,跑來找這個號稱奈良第一心理師的男人來治她的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以及幻覺症。

這個男人起初說是,三天一療程,一共一療程,包治好,治不好退錢。

她信了,交錢了,聽了兩天的純音樂和這個男人的忽悠。第三天了,這個男人竟然告訴她,治病的解藥竟然是報警。

她是有病,但她不是蠢。

“你說什麼?報警?”她再次重複了一遍。

靈幻興隆自信一笑,“是的,有問題,找警察,只要你今天找了警察,明天馬上好。”

實際是,他的租房到期,準備明天從這個城市撤退。

“靈幻新隆!你個庸醫!!退錢!!”

我妻由悠氣炸了,她氣勢洶洶的朝靈幻新隆伸手要錢。

靈幻新隆絲毫不慌,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這樣吧,你明天來我給你吧。畢竟我一會還有客戶,你這樣我也不好做生意啊。明天你來,我肯定會退給你的。”

我妻由悠狐疑,“真的?你可別跑了?”

“怎麼會!我家就在這,我能跑去哪?這樣,我先給你退一點定金。”

靈幻新隆從口袋掏出了皺皺巴巴的錢,把錢捋了捋,勉強可以看之後放到了我妻由悠的掌心。

看他是有誠意的,我妻由乃也沒有心思去細究這個男人的漏洞,她現在心裏其實極其不穩定。

她拿起錢就立刻離開了這棟樓,下樓的時候,她越發覺得自己的幻覺症更嚴重了。

自那一天的落荒而逃開始,她的視覺里出現了各種各樣噁心的生物。

她開始覺得是自己怒急攻心出現幻覺了,但是住進民宿的當晚,她摸到了不明物體。

粘稠,濕滑的觸感,鼻尖是惡臭。像是下水道里死了數天老鼠屍體一般的惡臭。

她驚醒,不明物貼面,尖叫,然後她瞬移了。

她又瞬移到了車站,穿着睡衣,在寒風裏漱漱發抖。

她好像真的變異了。

我妻由悠的自救和夏油傑完全不像是同一個血脈,或許這大概就是成熟的成年人會做的事吧——她第一反應去找心理醫生了。

她懷疑是自己心理有問題的同時,又覺得這個世界能相信靈異或許心理醫生最有可能。

可惜靈幻新隆是個騙子。

捏着那點定金,我妻由悠放飛自我了。她在大白天裏衝進了一家酒吧,一直呆到晚上酒保上班后開始炫酒,一杯又一杯,上到雞尾酒,下到長島冰茶。

喝嗨了,感覺快要看不見那些怪物了。她拉着身邊黑髮碧眼的小姑娘邊喝酒邊跳舞。

酒過三巡,已是午夜。她的身旁的人來了又走,換了一波又一波。但陪她跳舞的那個女孩卻始終坐在她不遠處,用那雙煙青色的眼睛注視着她。

她端着酒杯又靠近了那個女孩。

朦朦朧朧,這雙眼睛好熟啊。好像她的某個熟人,也有這樣的眼睛。但她記不清,酒精的迷醉下,讓她抱着人家女孩嚎啕大哭。

邊哭邊如倒豆子一般的述說心聲,什麼兒子要殺我啊,有超能力啊,這些旁人聽了只會無奈一笑的醉話,卻讓她懷裏的小姑娘面色有些凝重。

在她說到看到很多怪物的時候,突然有人過來插話了。

是一位銀髮紫瞳的女人,她走近她們,銀色的長發輕輕的略過了她們的的面頰,帶着一股冷冽的香。

女人說話也彷彿一杯冷萃的茶一般,她講手搭在我妻由悠的肩膀靠近她們。在她們耳邊輕飄飄的說,“你們好,我叫五條柯。我對你們說的看見怪物的事非常感興趣,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聊。”

我妻由悠愉快的打了一個酒嗝,“沒問題,美女。”

而在我妻由悠懷中的原柯早已吃驚的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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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學生遍佈咒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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