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有狼後有虎
沈鬱剛好抬眸，一大片瓷白的背部肌膚映入眼帘。
陽光下，纖長白皙的脖頸緊緊繃直，往上是女子半張明媚精緻的小臉，腮邊嫣紅淡淡，眉梢眼角猶帶一抹紅。
他的指尖像被什麼燙了下，緊緊攥成拳，一下子回憶起昨夜撫上這脊背的觸感，耳尖迅速染紅，後知後覺地移開目光。
「老夫人，我和大公子真的清清白白。」
見老夫人斂了眉，雲汐攏了攏落到臂彎的衣衫，以頭磕地道：「望老夫人明鑒。」
沈老夫人看着她這副樣子，又轉頭去看自家長孫淡淡的神色，倒也信了大半。
本來還盼着這丫頭一身媚骨，能讓自家孫子這棵鐵樹開花，沒成想竟是烏龍。
她端起碧綠的瓷杯，淺啜了一口清茶壓壓驚，才開口道：「罷了，那昨夜是怎麼回事，雲丫頭又怎會被關到柴房？」
雲汐聞言，心下一松，逕自忽視一旁眼神彷彿要殺了她一般的雲嬤嬤，沉聲回答道：「稟老夫人，是雲汐笨手笨腳，弄壞了大公子的東西。」
話罷，她又雙手掌心向下，額頭低着手背，姿態恭敬道：「雲汐實在太過愚笨，實在不配伺候大公子。」
沈鬱再次看着眼前急於和自己撇清關係的女子，眼底有情緒在翻湧，卻又稍縱即逝。
他隨意擱在扶手上的修狹指尖不斷輕敲着，嘴邊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孫兒一切都聽祖母的。
「老夫人...」雲嬤嬤先前為了將雲汐塞進聽雨軒，在沈老夫人耳邊廢了不少口舌，可沒想到今日這丫頭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竟然錯過了這麼難得的機會，又要從這裏離開。
當場氣得七竅生煙，不斷拿眼睛去瞪雲汐。
可雲汐又不是原主，自然是當沒看見這警告的眼神，垂下腦袋跪得筆直。
沈老夫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就快二十了，你母親早逝，房內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這怎麼行，雲丫頭竟進了聽雨軒，就是你的人了，要打要殺，隨你便。」.
雲汐聞言，呆在了原地，這一刻，她深刻的意識到一點，丫鬟的話，沒人會當一回事。
沈鬱幽幽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一圈，見她這副天崩地裂的神色，壓制住微微勾起的嘴角，就見自家祖母起身。
他起身相送。
沈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下了一個決心道：「祖母明日就上慈安寺讓大師給你算上一卦，將你和楚家小姐的親事定下來，最好這兩個月就將人迎進門來。」
這話一落，本來神色懨懨的雲汐猛地抬眸，瞪大了一雙滿是震驚的眼眸。
來了，小說的開篇來了。
沈老夫人為了給身子病弱的沈鬱沖喜，上慈安寺給沈鬱和女主楚雲姝求了一卦，算出女主是貴人之命，回府後急急張羅沈鬱和楚雲姝的婚事。
書中男主狂吃醋，這才有了御花園假山內堵人，郊外放風箏偶遇，雨中書肆偶遇的劇情。
男主利用權力，對女主各種威逼利誘，可女主一心痴戀這短命白月光沈鬱，不願退婚。
男主最後因愛生恨，瘋狂命人搜尋沈府的把柄，至此沈府滅門。
沈鬱聽見這些心聲，不由得神色也冷了下來。
她口中的女主是楚雲姝，男主又是誰？
他冷笑了一聲，伸手握住了祖母的手臂，緩了又緩，才開口道：「祖母，不急，容孫兒見見那楚家小姐，再說。」
沈老夫人聽見他這麼說，不由得一愣，抬手握住沈鬱的手，兩眼淚汪汪道：
「好，你這些年身子不好，一直將自己關在這院子裏，都不知道楚家小姐長得多好看，亭亭玉立，如不是她早就和你定下了親事，楚府的門檻早就被人踏破了，好在楚家丫頭也一直心繫你。」
「心繫孫兒？」沈鬱一雙墨色染就的眼眸冷冷瞥了一眼緩緩起身的雲汐。
他早就不記得這楚雲姝長什麼樣子了，本來還覺得小丫鬟口中說的女主痴迷自己的話是無稽之談，可沒成想竟是真的。
沒想到一切都和她所說的一一對上了。
「是，楚家丫頭每一次過府來，必定會提起你，聽說她每次來還會在前面的閣樓上，獃獃地朝着你這處看。」沈老夫人一臉欣慰道。
沈鬱露出了一抹詭譎的輕笑，幽幽道：「那孫兒還真得見見她了。」
她口中的男主就是楚雲姝的愛慕者，也是陷害沈府的人，
他將沈老夫人送走，看着不遠處那道一瘸一拐地往外走的身影，眸子裏盛着最冷的光。
他起身上了一旁觀景閣的二樓，就見不遠處偏僻的長廊下站着兩道身影。
而那小丫鬟正好面對着他這個方向，他剛好能看見她的眼睛，輕而易舉就能讀到她心裏的話。
「你這死丫頭，整日除了吃就是吃，真是白瞎了這副好容貌了。」
雲嬤嬤氣得在原地打轉了幾圈，深吸了幾口氣。
叉腰指着雲汐又道：「你不給大公子做通房，二公子哪裏會放過你，娘親費了多大的勁，才將你弄進這聽雨軒...你就等着被二少夫人打死...」
這話一落下，雲汐頓時如遭雷擊，這一刻，才堪堪想起原身心中最懼怕的事情來。
昨夜她滿腦子都是錯愕和驚詫，那些書中接下來的劇情不斷在她的腦海里轉來轉去，竟忽視了這一點了。
這小丫鬟平日對人都是帶着三分笑意，卻唯獨討厭一個人，就是每一次見到她，都對她動手動腳的二公子。
本來作為一個小丫鬟能成為公子的通房就算是熬出頭了，可那二少夫人娘家身世背景極為顯赫，脾氣也是十足的火爆。
二少夫人和二公子成親后，就將二公子房裏的通房丫鬟都發賣了。
再加上原身自幼就討厭這二公子，一見到他就犯怵，所以她才會自動請纓來這聽雨軒伺候大公子。
這還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到底這是什麼人間疾苦啊！
「所以，你這死丫頭腦子再不清醒，就等着被二少夫人發賣了吧！」
雲嬤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見雲汐呆愣的樣子，心裏才一松，不知為何從方才開始，她就隱隱覺得這丫頭有些不太對勁，就是不知道哪裏不對勁。
看來定是昨夜嚇壞了。
想到這裏，她又嘆了口氣，緩步走到雲汐身前，抬手摸了摸她微微發涼的臉蛋，又提醒道：「所以你現在知道娘親的用心良苦了，方才那麼好的機會，你就這麼錯過了。」
這一刻，雲汐終是回過神來了，她抬手握住雲嬤嬤的手掌，眼裏淚汪汪的，哽咽道：「娘親，我當然記得這事，就算沒有二少夫人，我也不會給二公子做通房的，就算是死也不會。」
「竟然如此，你方才...」
「是，是大公子讓我這麼做的，他說我如果污衊他，他就將我碎屍萬段，我不得不按着大公子的話做。」雲汐一秒戲精附體，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可憐巴巴道。
雲嬤嬤聞言，這才緩緩出了一口氣，她就說這丫頭今日怎的這般機靈，沒想到竟是大公子教唆的。
「沒事，你現在還在聽雨軒里伺候着就還有機會，你一定要趕在新夫人進門前將大公子拿下。」雲嬤嬤握住雲汐的手掌，耳提命令地又道。
雲汐秀眉抿了抿，對上雲嬤嬤那雙滿是陰鬱的眼眸，不由得心頭微微發怵，卻只得先點頭道：「雲汐都聽娘親的。」
「這就對了，我先走了，你先好好在這院子裏伺候着，機靈點，總能找到機會。」雲嬤嬤又交代了幾句，旋即風風火火地往外走。
站着觀景樓二樓長廊上的沈鬱勾了勾嘴角。
這麼心口不一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